暮色降临时 第29章 第29章

温璨拿筷子的手都一顿，目含幽怨地望过去。明明刚刚他们都没有什么对话，也不知道是哪儿又惹到他了，瘪起嘴：“你又阴阳怪气！”

“我没。”宋清阑说。

四周的人声嘈杂，店内还放着首轻柔和缓的纯音乐，颇有情调。宋清阑的手很白，在光线照射下，能看清浅浅的青筋脉络，盘根错杂地覆在手背上。他说话时垂着眼睑，嘴角平直，回复得极其自然。

温璨刚要反驳，就见这人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又很快松开：“我什么时候阴阳怪气了？”

“多着呢，”温璨懒得一一给他数，“我渴，难道不能喝水吗？”

她说得理直气壮，脸蛋却微微发烫，说完就闷头吃菜不理他了。

不过这家餐厅的味道是真的很不错，她在樵北待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来过一次，也是稀奇。

宋清阑也握起水杯喝了一口，并没有接她刚刚的反问句，而是静默半晌，提了一嘴：“我朋友手上刚好有房源，你有时间的话，去看看？”

温璨沉浸于美食之余听到这话，眼睛不由瞪大：“这么快？”

“嗯，我昨晚就跟他说了。”宋清阑道。

昨天刚进她家门在沙发上坐着时，宋清阑就给一个富二代少爷朋友发了消息，他们碰巧是大学室友，于是便认识相熟了。

大致描述了一下情况，对方大半夜还没有睡觉，消息一经发出就得到回复：「可以。」

隔了会儿，又像是被挑起兴趣般，多问了一句：「行啊你，给女朋友找房子？」

宋清阑觉着自己仿佛能透过屏幕瞧见那人吊儿郎当的笑。

宋：「？」

宋：「再问删了。」

对方迅速回道：「没劲。」

「你定个时间，带着你的小女朋友来我这儿看房，行就定下来，我给开个友情价」

宋清阑无声轻笑，手指敲击几下：「好。」

温璨突然无比敬佩宋清阑的执行力，一改方才怨怼的眼神，感激地看着他：“多谢，到时候我挑个不加班的日子，给你发消息。”

“行。”宋清阑神色淡淡。

这顿饭吃得平静，他们几乎没什么交流，临到要走的时候，宋清阑却忽地站起来。

温璨视线游离，又在他身上聚焦，随着他动作缓缓上移。

温璨：“？”

她双手捧着玻璃杯：“你去干嘛？”

“付钱。”他淡声说。

闻言，温璨猛地放下杯子站了起来，眼见他都离桌走了几步了，匆匆忙忙追上，一把扯住他衣袖：“等会儿。”

“不是我请客吗，你赶着付什么钱？”温璨睨着他，“嫌自己钱多啊？”

她发现她还是看错宋清阑这人了，当初爬山时居然还以为他穷得连顶豪华版帐篷都住不起，纯粹多想！

宋清阑被她拽停，回身盯着她，一高一低就这么站在餐厅内不算宽敞的道路间，引得不少吃饭的人纷纷侧目。

温璨极有原则地拉住他手腕，一点一点把他扯回座位上，让他坐下。再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老实待着，我去结账。”

然后就抓起桌上的手机一溜烟跑了。

宋清阑哭笑不得。

等温璨回来时，才发现他正懒洋洋地倚着竹编椅的靠背，目光停在虚空中，没有实质。

他们今晚没点酒，因为宋清阑还要开车。只开了瓶椰汁喝，嘴里还余着丝甜味。

温璨又伸手把包拿起来，挎在肩上：“还要我请你走吗？”

男人这才将视线投落在她身上，摇头，再慢慢站起身。

显得怪乖的。

又没喝酒，温璨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看起来反应迟钝，所以她用手在他脸前晃了晃，歪头问：“你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宋清阑应。

行吧，还是挺正常的。

一路重新回到车里，宋清阑送她回家，温璨跳跃了一晚上的思维现在才平缓一些。

车里有点闷热，但开窗又太冷了，温璨便只摇下一小条缝，想要透透气。

她把脸贴向车窗，感受着窗外溜进来的新鲜空气，和丝丝缕缕的凉意，不禁闭上了眸。

车厢内原本是一片寂静，宋清阑怪怪的，她也怪怪的。

可她此刻又不想去考虑更多了，只觉得心肺都被这点风吹得畅快淋漓，一时什么忧愁烦恼都抛在脑后。

“宋清阑，你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温璨倏然想到郁池从前描述过的一点点，忍不住好奇。

他们只当了一个半月的同桌，大约在温璨刚从他那儿得到亲口承认的“朋友”后，没过多久，班主任就又把他们调开了。

适应了某些事物后又要面临新的改变，彼时的她难免会怅然若失，一连好几天都闷闷不乐。

因为一旦失去了同桌这层关系，她和宋清阑的联系就自然而然地会变少，她不可能每个下课都去找他，放学又要各回各家，大家都很忙碌，六月份就要中考。

温璨在当时有一种自己满心追逐、费心费力好久才得到的东西，一眨眼就从她怀里溜走，而她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新同桌又换回了她以前那个，她们都不用花时间熟络，按理来说，温璨应该很快就能接受。

可她硬是耗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把这件事抛却，埋头备战中考。

六月盛夏，一场考试轰然结束，他们也各奔东西。

温璨不知道他考去了哪个学校，但那个时候的她也不再关心了，他们的人生短暂地交集了片刻，就背向着偏离，愈走愈远。

温璨的高中还有新际遇，而她也从来不再曾记起那段同桌情。

那宋清阑呢？

“没什么特别的。”宋清阑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弯，轻声开口。

温璨自认高中生活还是十分丰富多彩的，只不过高三稍微累了点，听见他这个答复，心里更加好奇：“真的？”

“你总不能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吧。”

“嗯。”宋清阑鼻音溢出一个音节，眼睛看着路况。

“啊？”温璨随口一说罢了，“还真是啊？”

他不作声，她就自顾自地掰手指数起来：“我们当时可有意思了，有很多活动呢。而且大家除了学习，还有打游戏的、睡觉的、谈恋爱的……”

她念完结尾那个词，骤然声音缩小，悄咪咪地扭头瞟了一眼身旁的人。

“宋清阑，你高中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其实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突兀问出来又显得怪异，好像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似的。

温璨屏息，在心底承认，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

她尾音落下，宋清阑便沉默了。温璨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在纠结，他的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过说实在的，她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搞什么暗恋，连把他和谈恋爱三个字放在一起都会觉得不相配。

“你怎么不说话。”温璨故作淡定地问。

“你想我说什么？”顿了顿，宋清阑薄唇轻启。

在开车的间隙，他侧眸望过来一眼。那双眼幽深，通常是冷静理智的，掀不起波澜，连半分多余的情绪都不会有。当下他瞥过时，却又耐人寻味。

温璨脑子一白，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速：“什么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似是不解，但又有点期待他会如何说，复杂的心理活动交织成片，迫着她低下头去，掩住神色。

宋清阑这下又不答了，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说：“嗯，跟你没关系。”

跟他自己才有关系。

“……你不想说就算了。”温璨失落了一瞬间，真的就那么一下下，又为自己找补道，“我又没强迫你……只是八卦一下……”

她声音越说越小，半晌又极其礼尚往来似的，昂着头说：“……你要想知道我那个时候的感情状况，我也可以告诉你呀。”

宋清阑轻哂，脚踩着刹车，终于将车停在熟悉的位置上。

远离了喧闹的地方，说话声就显得那么响亮。温璨顿时把嘴闭上，有点尴尬地阖上眼。

“除了你那个前男友，你还喜欢过别人？”宋清阑没看她，嗓音微哑。

温璨下意识摇头：“没……”

说完她又意识到有歧义，于是匆匆补充道：“高中！高中没有！”

“那是大学有？”他眸光暗了暗，低低落过来。

温璨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似乎有点超出她预期了。她一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压根承受不住他这带了侵略性的目光，无措了一霎。

把安全带解开，温璨却没有开门下车，而是呆滞在原地。

她漂亮的脸蛋白里透着粉，化了淡妆，眼波流转时能摄人心魂，就那样缓缓地对上了他的眸。她眼里亮晶晶的，含了点微弱的光，嘴唇张着，好像要说什么，又迟迟没出口。

宋清阑安静地微微垂眼，停留在她樱红水润的唇瓣上，那里大抵涂了唇釉，是她刚上车时补的，闪着水光。

他喉结轻滚，只一瞬，又侧过头去，重新打量着窗外。

“……非得是上学的时候？”良久，温璨的声音才在他脑后轻声响起，朦朦胧胧的，让他误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不能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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