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盛的暖气烘得人头昏,对话戛然而止,停留在一片寂静中。温璨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对着忽止的对面试探地喊了一声:“……喂?”
宋清阑酸涩的眼皮抬了抬,他摁着轻揉两下,才呼出口气:“我在。”
“你继续说。”他半晌后才补充道。
温璨反应迟钝,已经又重新倒回被窝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慢声说:“喔。”
“大四的时候吧,我们分手了。”温璨整理了一下思绪,“其实我早就想分了。”
宋清阑安静听着:“为什么?”
她憋了很久,似乎还是没法迈过心里那道坎,只是语气低迷地道:“没什么,我们不合适。”
男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明白过来她大概不想提起一些事,所以也没追问。宋清阑只是保持着不进不退的姿态,继续等待她开口:“嗯。”
“反正……就分手之后吧,他情绪特别不稳定。”温璨觉得自己喉咙又被隐隐掐紧似的,有些滞塞,后来的话也变得艰难。
“最开始是跪下来求我不要分手,每天跟着我,搅乱我的生活。再后来……”
她吐了口气:“他用自杀威胁我。”
空气在这句话落地后缓缓凝固,仿佛掠过满屋的温暖,一度被室外的冰寒浸没。
宋清阑迟迟没说话。
沉默蔓延开,温璨似乎又回到过去那段痛苦中,并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许久未言,只是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嗓子干哑着:“然后他……”
“温璨。”话筒里的声音果断地响起。
温璨一顿,脸贴着软枕,有点懵地问:“嗯?”
宋清阑听着她声,态度又不自觉软下来,低语着安抚她:“不想说可以不用说。”
她眼睛本就酸,泪水竟又在这句话里开闸似的倾泻出来。那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枕套上,晕湿了一片。
但这次她没发出丝毫的动静,只是任由泪水流下,忘了擦拭,也忘了反应。
宋清阑见她不说话,便也不再提。
电话就这样挂着,度过了最平和的几分钟。没有激烈的情感,悲痛的话语,仿佛只是通过这点小小的牵系,将脆弱抚平。
“温璨?”好久,那道清冷的男声才再次响起。
他这样喊了一句,却又没了下文。兴许他本来就没打算有下文,宋清阑默声片刻,就轻柔无比地低唤道:“晚安。”
温璨始终无言,直到耳旁的电话被挂断,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她唇瓣紧抿着,潮湿的睫毛扑闪几下,才慢半拍地拿起手机,点亮屏幕。
她没有太多犹豫,就点开微信聊天框,对着那个风景头像认真地发过去:「谢谢」
对面则很快回复过来:「不用。」
宋:「早点睡吧。」
不加班:「你也是」
不加班:「晚安」
凌晨的夜几近没有任何声响,尤其在冬季。温璨还烧着,困意已经去了大半。她一开始还有点畏惧再次入睡,害怕又梦到那些让她恐惧的回忆与画面。可后来,不知怎的,又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引领着,逐渐安睡。
一场酣梦,睡得沉迷。
梦里不再是灰暗色调,而是一片清明。
“你不是胆子最大的么?”少年混着轻笑的话语近在耳际,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扶起来。
温璨还没熟练掌握翻墙,或者说是翻栏杆。大半夜偷偷溜出小区,好不巧还摔得屁股疼。
女孩瘫坐在地上,火辣的痛从臀部阵阵传来,她有点委屈,娇嗔着看了一眼旁边漠不关心的少年:“你也不知道接着我。”
宋清阑这才走过去帮她站起来,还说了那么句调侃的话。
好在穿的裤子厚,没擦破皮。温璨用力反捏着他,报复似的,把宋清阑捏得皱起眉。她这才心里爽了,扬起颈,像只骄傲的天鹅:“哼,谁让你欺负我。”
“胆子大跟摔疼了有什么关系,”温璨拍拍身上的灰,“我还不是如实守约,大晚上跟你出来了?”
路灯要亮半宿,光线明晃晃的,有细小的灰尘在飞舞跃动。两人面对面站立着,宋清阑手还停留在她身边,虚虚扶着,似是怕她站不稳再摔了。
风有点凉,温璨拢紧了外套,看着他问道:“宋清阑,你冷不冷?”
他穿得有点单薄,在冬春换季的这个时候肯定扛不住,很容易感冒。温璨把手展开,比划了一下外套的大小,随即苦恼起来:“我的衣服不够大,不然就分你一半了。”
“不用。”他垂眸说,把她的手又折回去,让她老老实实穿好衣服。
“那我们得快点冒险,不然你感冒了,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温璨抓起他的手腕就跑,嘴上这么说着,眼底却全是笑意。
外套的衣摆在晚风中飘扬,似蝴蝶扑动翅膀。腕骨处是女孩带着点凉意的掌心,他的体温却偏高,在奔跑中血液都要燃烧起来。
宋清阑想松一松那只禁锢他的软手,最终又什么都没做,在隐秘的心思里逐渐放松下来。
学校旁边的公园里有一片幽深的草丛,僻静无比,原本是情侣放学后约会的地方。最近听班上一对情侣说起,好像每晚路过都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毕竟是晚上,奇奇怪怪的动静总归有点瘆人,最近去那边的人都少了。
温璨当时听着后座七嘴八舌的讨论,眼睛滴溜溜一转,用手肘戳戳宋清阑,凑过去轻声问:“你怕不怕?”
宋清阑略一抬眸,划动在纸页上的笔尖没停,薄唇轻启:“怕什么。”
这话听起来是问句,实则是个陈述句,在表示“这有什么好怕的”。温璨听出来了,对他的淡定表示怀疑,又戳他一下:“那你不怕的话,晚上我们俩去看看?”
宋清阑:“?”
他这才放下手里的作业,淡淡看了一眼兴奋的温璨,她的眸里满是好奇。
“我看你是自己想去。”宋清阑说,“怕了?所以找我。”
闻言,女孩微愠着踢了他的凳脚一下。
“谁说的,我胆子最大了。”温璨信誓旦旦。
于是乎,两人半夜约好在温璨小区外见面。宋清阑来得早,就提前在外面等着她。
然后就眼见着这姑娘做贼似的爬上栏杆,又双腿颤悠着想要下来,结果一个不留神,就直接跌在地上。
显然对于翻墙这件事她是有点怕的,下来时神色明显凝滞,腿迟迟不敢往下落,触碰地面。
所以他才说了那句话。
宋清阑本就没料想她胆子能有多大,故而真正到了公园,温璨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攥着他衣角的时候,他并没有意外。
他的脊背挺拔着,打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左顾右盼寻找着路。
温璨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闲聊来驱散害怕。
她问他:“宋清阑,你半夜溜出来爸妈不管吗?”
“我偷偷出来的,”身前的少年似屏障,给人安全感,他淡声说,“没让他们发现。”
其实这才是他干过最大胆的事,从前在家里他从不敢忤逆父母的旨意,也许是和温璨待久了,心底也不自觉变得更向往自由。
这里实在黑得厉害,倘若不是有手电筒,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公园里四处是草丛,一时只有他们的脚步踩在稀碎的草面上的声音,唦唦作响。
温璨心跳怦然,咽了口口水,颤着眼睫打量环境,突然有点退缩:“要不我们还是……”
倏忽间,一阵窸窣声响动在附近,穿梭而过。明明旁边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在这儿,所以这声音吓了温璨一跳。
她短促地叫了一声,双手使劲揪紧了宋清阑的衣服,往他身上靠近。柔软的躯体微微覆在后背上,带来新奇的、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宋清阑握手机的手指都暗暗紧住,呼吸下意识放轻。
“宋清阑……”她的嗓音已经隐约带上哭腔,“不会真的有鬼吧……”
而他只是神态自若,迈步继续往前走,感受着自己每走一步,身后的人就紧贴上来。
“怕什么。”宋清阑说。
那阵怪异的声音随着靠近草丛中心变得越来越明显,温璨就差直接抱住他的腰了,已经温暖的手冒出点汗意,死死抓着宋清阑不放。
接着,脚步停住。
温璨也跟着停住,眼睛都没敢睁开,低声问他:“怎么不走了……”
“……”
少年一阵沉默,然后极为缓慢地开口:“有鬼。”
“啊——”温璨整个人都一抖,无暇再管其他,直接伸手,两条手臂就这么环绕住了宋清阑清瘦的腰。
他的腰窄,隔着单薄的布料,抱上去却是坚硬的。温璨快要感受到那勃发的肌肉,又率先被他的体温烫到。
但她不敢放手,眼泪都湿漉漉地黏上他衣服,极小声地啜泣着:“我不来了,你快点带我走……”
他身上怎么这么烫,温璨还以为他很冷。
她没心思再去想这个,只有通过这个人汲取仅有的保护。温璨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么吓人,就不怂恿他和自己来冒什么险了。
好奇心害死猫。
她正无限惆怅与恐惧着,感觉环着的人胸腔轻震,似是在忍着笑。紧接着,宋清阑低哑的嗓音缭绕在沉沉夜色里。
“胆小鬼。”
你小子,就爱逗老婆是吧。
最后几分钟还好赶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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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