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烟岚 第4章 初入礼州

夏明渊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侄女，毕竟要出远门和一帮没见过几面的小子共度那么些时日。

虽然和他们也算不上完全没有交情，但再怎么说也是上一辈的事了。

再加上对面为首的那个叫储廷岚的小子，每次都直愣愣地盯着自家侄女，让人更是担忧。

由于生怕夏染吃亏，夏明渊竟叫来了十几号以前跟着他四处行镖的兄弟，想要强行跟着夏染一同前往礼州。

夏染也是各种好说歹说，最终以胤城新开两家的店铺还需专人照看为由，说服叔父撤回了浩浩荡荡且扎眼的人马。

不过夏染自知前路未知，一人定是应付不来，便还是留下了云、雨、雪、霜四位贴身丫鬟。

这四位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小姑娘，其实是夏染走南闯北这些年以来，亲自从人贩子手中赎出的穷苦人家的孩子。

她们明面上以报恩之名以丫鬟的身份跟在夏染身边，其实私底下都是夏染的得力助手，不仅擅长盘账、问诊、纺织等和家中生意相关的技能，暗地里一个个更是精通暗器制毒、点穴轻功。

只能说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不愧是夏染带出来的人。

储廷岚和夏染都想尽快到达礼州提前布局，于是不谋而合，打算短暂休整之后便出发。

四兄弟倒是都很机灵，雷厉风行地另找了两辆马车，打算让他们兄弟和四姐妹，一前一后的跟在储廷岚和夏染的车旁，美其名曰说是如遇危险以便冲锋断后。

一开始夏染觉得暗查线索还是低调些的好，提议换辆大点的马车一齐出行即可。

不过储廷岚不想错过独处的时机，脑筋也是转得很快，马上拿出了尔珏会只接受高门显贵的理由，又在四兄弟的“据理力争”的烘托下，最终夏染还是接受了“招摇过市”的提议。

如此，届时混入尔珏会，编造的假身份也更能令人信服。

和叔父一同用过了晚膳后，一行人终于启程。

“安全起见，在外可以随师兄叫我山风即可。请问夏染姑娘是否需要改叫化名？”

储廷岚趁着四位师兄忙前忙后整理马鞍和行装的功夫，默默走到夏染身旁，微微倚身轻声问到。

“阿染就行。不过提到山风，莫不是前段时间口口相传的山风侠士，也是公子你吧？”

夏染心直口快地反问，倒是又把储廷岚搞不会了，脸又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合着统共就两层马甲，半日的功夫就全丢掉了。

储廷岚也觉得奇怪，明明早前历练之时，各种伪装试探之举都能如鱼得水、面不改色，但仿佛唯独在夏染面前，自己藏不了一点。

“山风公子如此神通广大，倒是给阿染此次礼州之行，增添了不少信心呢。”夏染见状便心知肚明，继续戏谑调侃着储廷岚。

别说，储廷岚这张英气正直的脸泛红的样子，这种反差让人觉得甚是可爱。

“姑娘抬举了，”储廷岚无奈只好红着脸回应，“此番探察，只需像我信你一样，信我就好。”

并不是客套，短短几次接触下来，他便发觉夏染明显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娘子。储廷岚欣赏她行事的睿智与魄力，同时他也深知，夏染会是他最好的战友。

“请吧，阿染。”储廷岚轻抬手臂，微微一笑，目光温柔。

夏染轻移莲步，玉手轻搭，落落大方地借力而上，裙摆随风轻扬。储廷岚的目光始终未离，直到她安稳坐定，这才跟在其后进入车内，转身轻轻拢上车帘，坐在了夏染的对面。

一路上储廷岚时不时分享着他从小到大的生活，叽叽喳喳的倒并不让人觉得厌烦。

夏染起初听得饶有兴致，也主动提起了行商这些年的奇闻异事。不过随着马蹄声规律的起伏，慢慢地生出了倦意。

最后的清醒也伴着一次次点头离开了。眼看着额头就要撞上窗框，储廷岚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挡。

坚实的手掌轻柔地护住了夏染的额头，掌心的温热也让睡梦中的夏染没来由地觉得安心。

储廷岚努力克制着想要把她搂靠到自己肩膀上的冲动。

最终，他缓缓将她平放在了座位上，卸下了自己的披风为她盖好后，便坐到一旁，手掌朝上，轻轻地垫在了夏染躺着的头下。

储廷岚此时才放松下来，心满意足地倚着窗框，侧头微颔，满眼都是手心的女子，眼中柔情都能掐得出蜜。

或许只有此刻，在无人知晓处，储廷岚才敢如此大胆仔细地注视着她。

通过方才闲聊，每进一步的了解，储廷岚就对夏染多一份钦佩，同时也多一份心疼。

储廷岚起码童年快乐、少年无忧、青年热血，一路都在廷虓阁庇护下长大；夏染自幼经历父亲离世、家道中落、各地辗转，从小定是承受了许多流言蜚语和冷眼相待。后又进入商场厮杀，储廷岚不敢想象她到底付出了多少，才重新回到了胤城。

若当年一切都没有发生，凭着玉哨的交情，储廷岚和夏染，必然会是一对儿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还能互相参与彼此的青春。或许，二人都可以不用经历现在的辛苦。

待天色重新朦胧时，夏染从梦乡中迷迷糊糊醒来，这才发现身上盖着储廷岚的披风，而自己的脑袋也在他的手心，不知枕了多时。

她一面惊觉，自己竟在只见过两次的男子面前安然睡去，另一面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脑袋竟被人捧在手心这么久。

夏染默默抬眼望着不知何时睡着的储廷岚，心田一股温暖油然而生，如遇春晖乍泄，悄然间，绿意渐起，花影缤纷。

-----五日后·礼州--------------

礼州地处西南边陲，山川秀丽，气候宜人。

在四兄弟和四姐妹齐心协力四班倒的赶路下，仅花五日，便入了礼州。

奔波数日，大家就近在城中找了家出行方便的酒楼便住下了。

该酒楼处于闹市，路过打尖的食客也是络绎不绝。储廷岚一行人也是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打听到些许尔珏会的消息。

与此同时，夏染也以采买为名，派**霜雪四人分别外出，到各个店铺摊贩打探消息。

二人相约亥时于房中一聚，互通所获信息。

很快夜色已深，一行人重新聚到了酒店屋内。

此屋实则是店内最大的一所套房，推门而入是一间宽敞的会客室；左右两处各置有一扇内门，通往两个不同的隔间。隔间内又是另个一个独立的空间，可容纳至多六口人一同入住。

这种房型倒是莫名贴合储廷岚和夏染一行人的配置，不过二人也不禁感到奇怪，此类在别的州府毫不常见的房型，在礼州却比比皆是。

启风与候风倒是一如既往的谨慎，没有一股脑扎进堂中央的讨论，而是守在门口警惕着可疑之人。

“染姐姐，我和小雨走访了附近的几家药铺，打探到每逢尔珏会举办雅集期间，铺内洋金花、草乌和川乌便会市价上涨，还常常倾售而空。”小云擅长药理，于是便带着小雨从当地的药铺入手。

“还有就凭刚刚探店的功夫，我们就发现有人正在大肆收购成药合欢散，怕是也与尔珏会脱不了干系。”小雨紧接着补充，神色担忧。

“洋金花可是俗称的曼陀罗花？”储廷岚忍不住打断，好奇发问。

“没错。曼陀罗常用作麻沸散的原料，但若和草川二乌一道配置，便会是带有毒性的蒙汗药。加上合欢散，不敢想背后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夏染耐心解释，双眉微蹙，脑中努力地疏理着今天的见闻。

“提到合欢散，我倒是听到一桩可能有关的消息。刚在酒楼内听到一群行事放荡的食客闲聊，说是城西的勾栏瓦肆的青年男女，每逢雅集期间就会更换一批。据传，是都被带进了人人神往的「龙凤楼」。这么看来，八成行的也是青楼生意。”

不得不说，潜风对这类消息的敏感度无人能比，但他也毫不避讳，胡咧咧地分享着他的所闻所获。

听到潜风所言，承风也不禁一怔：“什么？龙凤楼？你可知约莫半柱香前白麒麟传来了什么消息？

除了提到此次诗会始于六月初三，更是提到了所办之处正是龙凤楼，入席还需尔珏会的专属拜贴。”

“关于拜贴，我们也有新的发现。”小霜不紧不慢，待承风语毕，冷静开口：

“方才我和小雪逛了几家布料铺子，撞上了不少前来采买家中婴孩服饰的夫人和管家嬷嬷。我们故易显露自己是懂行之人，因此得以攀谈了几句。”

“而后我们发现挑选虎头帽衫、长命锁之人，均有尔珏会的拜贴，但奇怪的是前来采买的夫人也不像是有身孕的样子。闲聊之间，有位夫人炫耀时提到，只有在当地钱庄存银万两的夫妇，才可收到尔珏会的拜贴。”小雪继续娓娓道来。

“只邀请成婚未育的夫妇…这规定着实诡异。”

夏染内心逐步有了猜想，不过还未能将尔珏会和当年的军需筹备之案顺利关联起来。

“没想到尔珏会的势力已覆盖到当地药铺、布庄甚至钱庄。”储廷岚听罢神色愈发凝重，思虑再三后提议道：“看来需要委屈下阿染姑娘了。咱们得假扮夫妇，明日去趟钱庄一探虚实了。”

夏染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毕竟目前迎合已知的规矩，是最快接近背后真相的办法。

-----礼州中心·归记钱庄-------

储廷岚和夏染重新置办了身行头，带着承风潜风和小霜小雪四人，来到了当地最大的归记钱庄。

马车制式奢华异常，一行人刚下车，便引来周遭驻足观看。

钱庄掌柜一看来了贵客，极具眼色地，从柜台后走出亲迎。

还没等掌柜发话，先行走在前面的潜风率先开口：“我们家主欲在礼州拓展生意，现需钱庄存放资金，不知该店有何利好政策？”

一看来头不小，掌柜更是阿谀逢迎：“看看您家家主资金体量如何？当然投放的越多，享有的权益越多。”

“如若存银万两呢？”承风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回复。

“请各位随我来。”掌柜克制住了笑脸，瞥了眼跟在身后正挽着胳膊、看似伉俪情深的储廷岚夏染“夫妇”，顿时心领神会，毕恭毕敬地将一行人领到了钱庄一间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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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夫妇二人此行存银经商是假，伺机通过尔珏诗会，寻龙觅凤才是真吧？”

在进入内室坐定后，随着小厮碰的一声合上门，掌柜骤改先前的和颜悦色，正襟危坐着发问。试探的语气藏不住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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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入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