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魂师 第24章 赴鬼国 三

眼前的烟逐渐散去，陈阳在前头看到熟悉的身影，刚跑几步又停下来，闭住眼警惕自己：“不对，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能被迷惑。”

再睁开眼，身影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是个满头灰白发的老人。沧桑的脸庞，眼神依旧是十几年前那样，令人望而生畏。

外貌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陈阳忍不住叫了声：“爹。”

“好孩子，一年未见，你又长大了，爹很是欣慰。路上可是顺利？”

陈阳当机立断就想砍剑下去，可在举起的那刻，手又停住接下来的动作：“我，我……”

“好孩子，你要坚定自己的信念。”男人握住陈阳的手，把举起的手放下，“就算是你的亲生父亲，也不可断你观点，你没有错。”

……

“恶鬼残害数人，罪孽深重。不当何罪，成何体统！”

陈阳又想起父亲说的话，对眼前这个和父亲一模一样的人失了判断，头痛欲裂，双膝跪地抱头低嚎。

男人蹲在陈阳身边，一只手搭在陈阳肩膀上：“外面的世间不尽人意，不如留在这，爹会永远支持你。”

十来年的练习，程溪得心应手，很快刻出像样的木偶。

刻好后，程溪又开始思考：“四个鬼我怎么应付得来？是不是打不过我呀，不然怎么还不行动？横竖都是死，不如试试。”

程溪出门，推开对面的门，没等屋里人说话，就被五根丝线一个接一个捆住。

“竟真可以。”程溪再是扯回点线，跳到屋外的空地，四人跟着拉出来。

程溪看到的，是满身刀剑的大红伤痕：“你们可是误打误撞来到鬼地，不知不觉被鬼害死？”

“小姑娘你这是何意？”男人试着挣扎出。

老妇委屈道：“是我们哪里招待不周的话，你大可说出来便是。我都多大年纪了，经不起折腾。”

“该死。”程溪用出蓝丝，随便进到一个大姐身体里，看到眼前有几个穿盔甲的士兵，挥下滴落着鲜血长刀，撤回蓝丝说，“你们已经死了，早已是鬼。难道你们都记不清了？”

男人说：“什么记不清了，听不懂。”

“你们应是死在敌国兵器下。伊宁国我从未听过的，很可能你们早在百年，甚至前年前遭遇灭国，因为时代久远而忘记。”

老翁听了大发脾气：“这怎么可能，我们在这生活得好好的，你说是鬼就是鬼了。”

“我可送几位超度轮回，若几位不配合，别怪我薄情寡义。”

程溪快刀斩乱麻，往后一转，四个人被丝线分割成堆，化灰飞而烟灭。

这是程溪第一次杀鬼，心里不由感想：“天数已定，想心慈手软也不行，不能任由你们危害无辜百姓。不过竟然能如此顺利，是因为数量众多，分不来人气吗。该不会要我全杀光才能出来吧。先转转哪里可有出口吧。”

突然身后飞来一只鬼，被程溪注意到，连忙跳开躲掉攻击。仔细一看，是一个肉眼可见的浓重邪气缠身，穿着隆重长袍，头戴凤冠的女人。胸口穿洞，尽管脸上的彩妆再浓厚，也掩掉不住一脸皱巴的尸皮。

鬼的眼睛已是浑浊黑黄，程溪好似感觉到对方正死死盯看自己，又对自己说：“我们从未出城害人，是你们自己闯来，又要赶尽杀绝。我们只是个边疆小国，为何要遭受次次赶杀？”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们的不幸，就要推脱与其他无辜人吗。你们的行为，与侵略国有何区别，你们是变相的屠城。”

“看来道长是知道我们的处境，我们这么可怜，为何不肯放过我们。再说谁能想到千年后会出现聚落，是我们先来这的，才不是刻意在此地。”

“人鬼殊途，纵使四下无人，你们留于人间，定是不合，早晚天下大乱。”

“亏本宫对你们木魂师多些幻想，现在看，跟那些道士比，也好不了哪去，浪费口舌。”

鬼往程溪飞去，程溪抢先捆完鬼，仍在空中：“见你存有记忆的样子，那就让我看看。”

不料鬼竟不受任何影响，反而一用力，身上的丝线都被邪气崩断。

“哎？”程溪是第一次遇到眨眼功夫就能断掉自己的丝线，木偶处的丝线垂在程溪手里显得很是无力无助。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不是说了本宫存有千年之久，凭你短短十几年的修为，哪里的底气觉得你能打败本宫？”

“啊——”程溪脑海里抓狂疯想，“怎么办怎么办，爹是在我临走前嘱咐我遇到打不过的赶紧跑。可对面是能瞬杀我的，我怎么跑啊。还跑呢，我还有抬脚的机会吗。”

“本宫可不屑碾死你这只小蚂蚁，本宫还是喜欢观赏两个实力相当的，争个头破血流。哈哈哈哈哈。”

鬼仰天长笑，飘在空中，身后出现一个邪气堆制的椅子。

鬼一坐，程溪就看到前面飘来烟，烟里走出的竟是陈阳。程溪心有不安，感觉鬼说的话，应该指的是陈阳要对自己兵戎相见：“你，不会吧？你可是修道之人，别这么轻易被鬼控制啊，它是不是洗脑说你的宝贝是我弄坏的？”

陈阳慢慢靠近，然后出剑刺向程溪。程溪一时拿不定主意，只会先行躲闪，试着唤醒陈阳：“陈阳，陈阳！”

“没用的。”鬼枕在扶手，“他已经被自己的心魔侵蚀，占领了意识，现在的他才不认得你。你若想活命，只有杀了他。”

眼看剑要刺近脸颊，程溪侧身躲过之际，陈阳轻轻在耳畔低语。

“这是？”程溪知道陈阳还是原来的陈阳，于是各种配合，就等陈阳把计划全部说完。

在座上的鬼看到无聊，靠在椅背。

见到机会，陈阳跳起来，整个身体穿过鬼，紧接着又是程溪的丝线全身捆住鬼，向后一拉，鬼被拉成一段段的身块。

“为什么、为什么！”鬼大声唉叫，成了烟飘散无影。

程溪松了口气：“总算是解——决——”

程溪看到四面八方飘来的邪气融合一起，又看到了那只女鬼。连陈阳看了大惊：“这不可能，明明已经魂飞魄散，难道刚才见的，不是它的本身？”

程溪说：“我先前收拾了四只鬼，它们没有攻击力，也没有记忆。鬼的存在是要靠悔怨之情事形成，莫非是靠吸取其他鬼的记忆情感，成为自己的养分？“

“呦，看来还没有傻得彻底。”鬼又突现在陈阳身后，血红的长指碰敲着陈阳的脖子，“你老实告诉我原因你没有被魔化的原因，我可以考虑保你全尸。本想两个都把你们迷惑，成为我的新养分。谁知某个小丫头不知福分，挤破脑袋要离开。”

“你别动他。”程溪焦急道，“我们各退一步，你放走我的朋友们离开，我留下来。”

鬼感到疑惑：“朋友们？你们还有几个？”

白芷心在鬼的身后现身走来：“会有你感知不到的，你说呢。”

白芷心一说话，鬼想转头看也动不了，只能等人走在面前，看到本人后说：“你来我这作甚？”

“这儿什么时候成你的地方了。”白芷心一挥手，掐在陈阳脖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撑开。

陈阳退至几步，本想对白芷心说什么，又看向别处保持沉默。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白芷心？”程溪颤颤悠悠地上前走几步，“你别告诉我，这是你一手造成的。还有你的眼睛，跟你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鬼看到现状质问起白芷心：“你居然为了人，与我们对立。”

白芷心恶狠狠地瞪着鬼：“睁大你的鬼眼看看，还是你脑子进水，觉得你的身份，配得上这样跟我说话。我的存在，可是能把你，连着整个鬼国，弹指间便能化为乌有。”

程溪听到白芷心这般介绍，不由得汗毛竖起，自己可是连那只鬼都不能对付。

“程溪？”白芷心见程溪害怕地脸色发白，满是心疼地走来抚摸程溪的脸庞，“你先听我解释好不好？等我说完，我再……”

陈阳一语道破：“她应该吓到停止思维，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近我们的话。”

“程溪！我生气了！”

白芷心一巴掌拍醒程溪。程溪紧张到咽不下口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说：“要杀要剐随你便，我才不会轻易低头求饶。”

陈阳实在看不下去：“她要动手，哪轮得到你说话。不是说好一致信任白姑娘吗，你这算什么。”

“哦，也对。”程溪恍然大悟。

“你接受能力太快了吧。不对不对！”鬼心有不甘道，“你这算什么，你连鬼都瞧不起，更别说人了，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我说话还敢打断。”白芷心抬起胳膊，张开手，瞬间仿佛所有邪气笼络在上空，然后全部下降在鬼身，“有劳了陈道长，极邪之鬼，千年恩怨，不是我们能超度的。”

陈阳站在鬼面前，把符纸穿插在剑柄，转柄三次，一剑斩鬼两段。

斩过后，一股大风吹起尘土，三人被吹飞倒地。

等风停下，程溪被阳光照得张开眼睛，浑身多处的撞伤，只好先在树上挂着：“痛死了，连呼救的力气也没有了。”

白芷心从地上爬起，张望到程溪吹在树上一动不动，担忧跑过来，对程溪说：“程溪，你没事吧？”

程溪忍痛爬下来，靠坐在树干，看白芷心恢复以前的样子，安下心说道：“那小子呢，吹没影了？”

陈阳不紧不慢地走来，望向身后广阔的不毛之地：“那什么鬼国，彻底没了吧。”

白芷心说：“生前她是恒华公主，死后强拷孤魂民鬼，吸取他们的阴邪之气。有时有误闯的路人，就会想办法扣留，吸完人气再吸鬼气。陈道长已经消灭基根，不必担心。”

程溪说：“据它所说，应是生前不甘顶遭灭国之灾之类的。可它哪来的本事，既能迫害魂魄，又能建立鬼国？”

这一问，程溪和陈阳都看向白芷心。白芷心虽没有记忆，但隐约知晓此事与她有关，老实认错：“虽然没有完全想起，但是我很自信我帮鬼绝不是因为和鬼有交情，不然不会痛下杀手。比如过于同情它为人时的遭遇，你们也知道啊，鬼话连篇，不可相信，我肯定是被它骗的。”

程溪又问一直沉着的陈阳：“你冷静过头了，是不是早就知道白芷心的事了？”

陈阳反驳说：“你都信她了，我说了你不就以为我排挤人家。况且是白姑娘叫我保密，她怕你多想。”

“白芷心。”程溪拉着白芷心的双手，“你还记得多少？你的好我们是看在眼里的，我想你会不会是遇到麻烦，你说出来，我们肯定帮你。”

程溪步步逼问、急不可耐的样子，白芷心担忧蹙眉：“我有时会短暂记起一切，但到后面又忘了，只感觉有过这回事。我的记忆很不稳定，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程溪反应自己吓到白芷心，待平息后说，“是我着急了，不该强迫你。你救了我们，我还怀疑你，是我的错。鬼没有人性，只会残害人间，你肯定不是鬼。”

程溪甜甜一笑，白芷心激动地抱住程溪：“先前我就在担心这个，你这样说，那我肯定不是鬼了。”

“嘶——”

听到忍痛声白芷心连忙后撤：“哎呀都看你吹到树上，定是摔得不轻，我背你。”

说着白芷心转背着程溪，程溪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勉强了？”

陈阳往后挪一大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以死相逼……”

“混小子，你想得美，我爬过去也不会让你占便宜。”程溪连喊陈阳的力气也没有，艰难扶着树站起，没想白芷心一把抱起，令程溪羞红了脸，“等等，这不太好啦。”

白芷心抱起程溪就是走：“你都知道我不是一般人了，抱你不成问题。再说等你一点一点爬回去，三天三夜也不够。”

路上，程溪好奇问白芷心很多问题：“你记得自己用的是什么法术呀？世上除了鬼，还有谁能用呀？对了那只鬼居然认识你，你到底多少岁了？”

白芷心一一回答不上来：“这些恐怕要找回记忆才可。陈道长说我的身世秘密很可能在我失去记忆的地方，正好陈道长要在那办事，等我们到了找找便是。”

“阳正山就在你家？这么巧，一举两得呢好像。再问最后一句，在鬼国里，你说弹个指，就能覆灭全部，你是真有这股实力吗？”

“可能在我的邪气待太久，出现了短暂恢复记忆，只记得我把全部邪气集中在鬼身，前面的记不太清。”说着说着就回到茶铺，白芷心把程溪放在木凳，“先休息休息，等会再进镇。”

“可是。”程溪心情低落，“原本他们有着轮回机会，都被自私的鬼主利用。没了记忆情感，也就失去轮回条件，不得不除灭。对了，陈阳你为什么没有受到鬼的精神控制？”

陈阳说道：“心魔是心魔，鬼是鬼，除了我没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鬼最多照射他人内心的恐惧，不能影响心魔，所以我勉强清醒过来。能动摇人心的鬼，实力不同凡响，我就顺着它的意思，见机行事。”

“你怪强悍的，换成其他道友不好说了。心魔归心魔，你是人，不可能没有害怕之事，但不可有畏惧之动。根据之前的判断，我感觉你心魔大于本心，真要遇到事了，很是担心你啊。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要说，我们会尽力而为。”

“是注意到心魔渐浮于面，本以为完全克服，是我的问题。就等到阳正山，看问题能否迎刃而解。”

在另一边的村子，几个村民上山来到一间茅草屋，看到站在篱笆内的灰衣老者，纷纷下跪恳求：“求鬼道仙长下山救救我们的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