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进来说吧,冷。”,姜禾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沈译没进们,也不让周瑜然进门。
周瑜然推了他几下,没推动,他愣了愣接着说:“是这样的,译哥租的房子刚好在你们隔壁,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折腾了很久都没能把被子给套上,所以来请教一下你,方便的话能过去帮个忙吗?”。
姜禾不解沈译为什么不让周瑜然进门,最后是他们两人都站在了门外。
他在她家隔壁租房子?沈译用得着租?高兴挥霍的话买整个城乡结合部的房子都没问题,至于?
隔壁刚好是套私人自建房,别墅级别的造型,而且是全新的,跟姜禾家这个一层平房有着天壤之别。
房主姜禾认识,因为全家久居国外,所以一直没人住。沈译不在自家老宅而选择了这里,姜禾没问,也不是她该询问的事。
“会的,现在就去吗?”,她说。
沈译说:“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把被子直接抱到你家,你套好我再抱回去。”
姜禾摇了摇头:“没关系,去你家吧!”
短短几天,她信这个新同桌,说不出原因。
两家只隔了一条巷子,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周瑜然刚到门口就接了个电话,完了后对沈译说:“皇太后急招,我得回去,再晚了会被凌迟处死。该买的买得差不多了,不够的明天再买,那啥,祝你乔迁愉快!”
沈译扔了支烟给他,自己也含了根:“谢了,钱我转你微信上。”
“得嘞,走了。那个……姜禾同学,麻烦你多关照他一下。”
姜禾还想问该怎么关照,周瑜然四个车轱辘已经在雪地里飚了出去。
沈译本来想点烟,但看了眼身旁的人,最终决定把它夹在耳朵上。
他左耳有个耳洞,虽然没带任何耳坠,可姜禾一眼就看见了。原来每个人对青春的诠释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刚好左耳也有个耳洞,也是什么都没带。
姜禾迟疑了一下,跟他进了门。四个字形容那套房子——“壕无人性”。
复试建筑,偌大的空间不是用来堆砌房间,而是在美观和排场的构造上下足了功夫,真正的房间只有一个。
一进屋就跟进了温室似的,寒冷瞬间被隔离在那道门之外。暖得恰到好处,在这个数九隆冬的天气里,让人倍感舒适。
复式楼的客厅很大,沙发和应有的家具都是新买的,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但短时间内能买齐那么多东西,一句话形容——有钱能使磨推鬼!
偏生这个能使“磨推鬼”的人,不会套被罩!这就跟他数学好到人神共愤,但俄罗斯方块却只能坚持五分钟一样。再一次应正了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时,必定给你关上一扇窗的真理。
屋里一尘不染,说不出名字的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在不经意间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两家又挨在一起,显得姜禾家是地主家的柴房,而她,正是地主家的丫鬟。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拖鞋很脏,踩哪里都不合适,整个人尴尬到了极点。
沈译也是下晚自习才知道周瑜然把房子租在了这里,见姜禾有些不知所措,他脸色一沉,发了条微信给周瑜然:“明天把这些东西通通搬走,去二手市场买!”
而后问:“喝水吗?”
姜禾抿嘴笑了笑,很拘束地摇着头:“不用了,谢谢!”
螺旋式的扶梯一直伸到二楼,唯一一间房间在靠北方向,房里除了那张床,其他都是井然有序。
“实在不行也没关系,我将就一晚。”,沈译说着,自觉往边上站去。
他应该是真的没法将就,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去找她。
“举手之劳。”,姜禾说着开始动手。
然而摊开被褥和被套,她……被难到了!
“目测两米二的被褥,你买了个只有一米八的被套,怎么塞进去?”,姜禾对身后的人说。
沈译看了一眼风牛马不相及的床单被罩,皱眉说:“周瑜然买的,你等一下,我重新去买。”
“快十点了,你买不着,而且没洗过的床单被套你确定自己能入睡?”,姜禾问。
沈译靠在窗边似有若无地笑着,“一定要这么了解我吗?”
姜禾僵住,没回他。
他像是故意的,两双瞳孔注视得人头皮发麻。
沉默无言很久,姜禾说:“我买过一套,因为大了所以只用过一次,洗过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借你应付一下。”
沈译暗黑的瞳孔依旧没多大变化,甚至连脸部表情都没有过多的起伏。他太善于伪装自己,就像中午化学元素对他那样出言不逊,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当时换做谁可能都会拼个你死我活,但他却可以做到全程事不关己。
“当然不介意。”,沈译说。
于是姜禾便冒着冷风跑回家去拿四件套,沈译没多说,跟着她去了她家,静静地在门口侯着。
套被套不是件难事,但对于一个从来没接触过的人来说,那绝对是项累到满头大汗且还不一定能成功的任务。
五分钟,姜禾只用了五分钟就换好了床单被套。可她对自己的自告奋勇感到无地自容,因为那是套颇具少女心的四件套,清一色的龙猫图案。
不知道沈公子睡在这样的被子下,内心的阴影面积是多少。毕竟少女心这个东西,大部分男生很难理解。
沈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足足有两米大小的龙猫,没发表任何言论。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说话的时候没发现,这下安静下来,一种难以言表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姜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的内心仿佛正在以秒表的速度跳动着。
姜禾从床上缩下地,低头说了句:“我走了。”
她马不停蹄下了楼,沈译跟在她后面说:“我送你。”
姜禾始终不敢抬头,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得口齿清楚,她说:“就几步路,不用送。还有,今天在食堂谢谢你为姜束着想。”
大门是密码锁,不但进门需要验证,出门也需要验证,姜禾被高科技的门锁拦在了屋里。
沈译没再靠近她,他问:“多久了,那些人无故找茬持续多久了?”
他很直接,姜禾也没卖关子,她微微侧头,“初二吧大概,没关系的,等长大就好了。”
沈译抬眸:“怎么算长大?”
姜禾回头,笑起来嘴角两侧的梨涡特别明显,她说:“大学?或者二十岁以后?”
沈译看人的目光变了,聚焦的瞳孔深邃而透明。
“你……要不要试着去面对?”,他说。
姜禾:“面对什么?”
“面对你内心的恐惧,面对那些对你不礼貌的人。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妥协和礼让都能换来别人的退避三舍。”,沈译静静地说着,听上去是那样沉着冷静。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或者他已经从周瑜然那里听说了些什么。
可是面对别人的无故挑衅,不是她愿意退让,而是她只能退让!那天阿冰对她出言不逊,她觉得自己那时不该落荒而逃,就算当时紧急避险了,事后也应该想办法处理这种事。
可她不是没试过,在受到阿冰骚扰后她跟姜束说想收拾那些人,尝试着用他们的方式解决问题。虽然阿冰重伤不是她弟所为,但姜束第二天确实打了人家。阿冰确实不敢拿沈译如何,但他绝对敢对付姜束。
这就有了食堂那出闹剧,化学元素是阿冰的表哥,自然会替他出头,如果沈译没在,今天中午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以姜束的性格绝不会示弱,结果可能面临被开除。这样的恶性循环,后期或许还会有更多。
她没有沈译这样闻名远扬的身份,没有刘晶晶那样保驾护航的父母。所以在这些事情面前,姜禾往往是个弱者。
默不作声别人要主动招惹,还手了人家更加要报复,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至少十八岁的她除了以退制进,尽量不招惹,她暂时想不到别的更有效的办法。
即使这样想,姜禾还是很礼貌地回着沈译:“行,我试试。”
沈译扬眉看了她一眼,解锁开门:“走吧,我送你。”
姜禾再三强调:“真的不用。”
他沉默了一下,点头说:“好!”
姜禾舒了口气,抬脚回了家。她一直在想,那晚不该回头,或许早在那晚之前她都不该回头。因为一回头,总能不分天时地利人和的与某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沈译含着根烟站在他的新房子前,目送着这边,像是有意,更像是无意。房里流出的亮光给了他绝佳的灯光效果,他就像站在舞台中央的主角,是那样绝代风华,是那样桀骜不驯。
见姜禾回头,他目光没有半点闪躲,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一切浑然天成。姜禾收了眼角的哀伤,怕一不留心将那种负面情绪传染给他,她破天荒地害怕那人的眼里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她不希望他有,永远也别有。
沈译穿得很少,姜禾问:“怎么不进去,不冷?”
沈译吸了口烟,二指弹了弹烟灰,他说:“在听雪,不冷,挺暖!”
姜禾微微一笑,转身进了门。
整整两个星期都在考试、总复习以及讲卷子中度过,姜禾任务更重一些,连带着补数学。
不得不承认,沈译是个很好的讲师,讲课方式甚至可以自成一派。讲完二次函数开始讲向量,他只要求姜禾掌握浅层次的,前提是不能出错。
姜禾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在文/革时期的小分队里当过班长,那种对事情的较真和执着叫人怀疑人生。不论多晚,做错了一定要让她马上改正,真的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这人来到他们班,一直饱受争议。直到随堂考试成绩下来后,所有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谁都没有想到一个高中之前长在国外的人,居然能把国内知识学到那等登峰造极的境界。
半个月的时间,慕名而来的追随者前仆后继,他走到哪儿都不缺仰慕的目光。
周六补课不上自习,老杨践行了他的承诺,带全班吃火锅。读书人心照不宣的爱好,只要不上课干什么都行,停电、看电影、聚餐,当属校园最为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老杨刚入座没多久,接了家里的电话,说是有急事就提前走了,临走时嘱咐李飞监督全班,不准喝酒,不准喝酒,不准喝酒!
但这话一直是对牛弹琴,李飞这个班长是全年级最不像班长的班长,完全是错开了一切好学生的优点在挑战极限。
而他之所以当选为班长,是高二时老杨的一句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比如谁物理不好老师偏要让他做物理科代表一样,企图能拨乱反正……
事实证明,奇迹发生的概率等于零。
李飞跑去前台要来五箱啤酒,朱浩楠笑嘻嘻对沈译说:“说好的不醉不归。”
沈译随手薅过一瓶,不费吹灰之力就弹开了盖子,他举起一整瓶酒跟朱浩楠碰杯,说:“一定!”
朱浩楠:“爽快!”
一时间,包间里各种欢呼声,喊酒声,大到直接能把屋顶给掀起来。
朱浩楠算是块难啃的骨头,在挑衅不成反被秒杀,最后视频还被公之于众后,谁都觉得恶战再所难免,他一定不会罢休。
当然以沈译的实力,昔日班霸不是对手,但沈译却没有正刚,选择了融进这个集体,这让很多人敬佩他的同时,不得不重新审视他这个人的处事风格,连朱浩楠都表示心服口服。
“喝!喝!喝!”
在气氛的烘托下,班上的男生喝完了六件啤酒,后来又加了两件。
沈译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容不迫的神态,面对纷乱和嘈杂,他置身其中,却又感觉置身事外。但凡有人敬酒他都陪喝,彬彬有礼坐怀不乱的样子。在那种群魔乱舞的人堆里,他显得格外“冰清玉洁”。
“沈译,我他妈水土不服就服你,真的!太他妈牛了,你……你告诉大伙儿,那么高的楼层,那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跃过去的?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跟李飞都懵了,简直吓傻了。你真的……真的是条汉子。”,朱浩楠醉得一塌糊涂,拉着沈译一顿唠嗑。
李飞等人吐的吐,睡的睡,倒了大片。
刘晶晶喝了不少酒,正在打电话给姜束,一直重复:“我喜欢你,姜束,你得来接我知道吗?我真的喜欢你……我没醉,我很清醒,我就是喜欢你,姜禾在啊,她没喝酒,就她那酒量哪敢找死……我刚说到哪儿了?哦对,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人往往会把心事藏得很深,但只要一沾酒,不论真醉也好假醉也罢,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昭告天下,借酒壮胆,一点不假。
这时朱浩楠歪歪倒倒来到姜禾面前,他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拍了拍胸口说:“姜禾,我喜欢你,真心的,跟那些混混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你,真心的!”
姜禾扶着痛哭流涕的刘晶晶,整个人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会回答。
“你喝醉了。”,沈译双手插兜来到他们面前,口齿十分清楚,听起来没醉。
“不,这跟醉不醉没关系,我真的喜欢姜禾三年了,真的!这事谁也拦不住,真拦不住。”,朱浩楠继续强调。
沈译抬眸不语,他给朱浩楠倒了杯酒——茅台!
“喝吗?”,他问。
朱浩楠扮猪吃老虎,豪言壮志道:“谁不喝谁孙子!”
只是一杯,前一秒还清醒的人,下一秒重重砸在了地上,正面朝下,砸得挺重。
沈译做出个与自己无关的手势,慢慢悠悠品完杯中酒,抬头对姜禾说:“一起回去?”
姜禾问他:“你没事吧?”
沈译笑了笑,不说话。
“我……要送刘晶晶,周瑜然电话多少,我打电话让他来送下你。”,姜禾说。
沈译低着头,沉声回了句:“嗯,我自己给他打电话,你自己路上小心。”
直到姜禾挽着刘晶晶出店门,沈译都没动过一下,周围人来人往,同学们相互接送,他却一个人默默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马路上车来车往,姜禾拦了出租车就要送刘晶晶回去,姜束匆忙赶来,隔着几米远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着急。
“给我吧!”,路灯下,姜束老气横秋,眼里充满了坚定。
姜禾笑了笑,把人给了他。她自己的兄弟她清楚,内心深处藏着的人,不轻易展露给别人看,甚至连当事人都不知道。
姜禾再回到饭店,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沈译还靠在那里,他闭着眼睛说:“你还是回来了。”
浓浓的酒味充斥着整个包间,气氛多少有点难以言表。沈译今晚其实喝了很多很多,姜禾在想如果她没回来,这人会不会在这里睡一晚。
她伸手去拉他,“走,送你回去。”
沈译睁开眼,白色眼膜变得赤红,一双眼睛充血严重,再配上他那张脸,即便亚麻色的头发已经被他染成了棕黑色,但这样的眼神总能让人望而生畏。
他又闭眼调整了一下,两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缓了一下才说:“帮我打个车,不用扶我。”
姜禾再三确认他不会摔倒,才带头走在了前面。
出租车上,那人仰头睡得很安静,看不出是个醉酒的人。
今天他们都没穿校服,司机是个女司机,她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们好几眼,笑着说:“小姑娘,你男朋友真帅,跟个明星似的。”
姜禾张嘴又闭嘴,没做解释。她如果说只是朋友,这阿姨肯定不信,她如果说只是同学,这人说不定要苦口婆心教育他们一番,所以选择闭口不言。
“年轻就是好,可以有大把时间谈恋爱,尽情地享受甜美时光。每天拉你们这些小年轻,见你们一个个眼里跟装了蜂蜜似的,我就会忍不住感叹起自己的青春年华,唉……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啊!”
姜禾扭头看了眼双目紧闭的人,一抹不应该出现的红晕爬上脸颊,心叹得亏这人听不见,不然得多尴尬。
下车时姜禾要微信付款,沈译突然递给大妈一张红太阳,并说:“不用找了!”
“哎哟,小伙子真大方,不过还是要找你的,赚钱不容易。”,司机大妈说着开始找他钱。
沈译已经下了车,他再次说道:“不用找了,您说的话中听,劳动所得。”
姜禾随之下了车,仰头问:“你没醉?”
路灯又坏了,沈译走路有些不稳,他说:“醉了,真的。”
一般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大胆承认自己醉的人并不多见。
姜禾叹了口气上前挽着他胳膊,“走错了,那是我家。”
沈译“哦”了一声,改变了方向。
二人走到楼下,门前的感应灯亮了,沈译大睁着那双漂亮眼睛,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钥匙。”,姜禾向他伸手。
那人伸手在兜里掏了一阵,给了她一堆东西:烟,打火机,手机,钱包……就是没有钥匙。
至此姜禾才相信他醉了,如果没醉,这种举动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姜禾继续问:“密码。”
沈译看了她一眼,眼神极度不聚焦,迷茫得不知所措,他很认真在想,最后说了串数字:“y等于ax的平方加bx加c,括号,a不等于零,括号完。”
她心想要是把沈少爷这中二的模样录下来,刻成小光盘卖出去,绝对能小赚一笔。太中二了,这跟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姜禾准备带他找家宾馆应付一下,所以冒昧地翻了他钱包,里面有张一寸正面照,是个女性,扎着两个辫子对镜头笑得甜美无暇。那照片应该有些历史了,一看就是父辈那个年代的
里面除了银行卡和少部分现金,没有别的东西,她问:“你身份证呢?”
沈译双手抬了起来,做出个过安检时接受搜查的动作,姜禾几次抬手几次放下,酝酿好久,始终下不了手。
姜禾还在想要不要把人拖回她家,那人忽然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隔着厚厚的衣服,她明显感觉到了沈译那颗跳动的心脏,象征着生命力旺盛的心脏,这会儿正跳得很有节奏。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人防不胜防,酒精的作用让那人的手即便在冬夜里也非常滚烫。手忽然被他握着,姜禾像触电一样,全身麻得动惮不得。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跟坐电梯超重失重一样,有那么几秒钟,心没在自己身体里,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吓得姜禾忙把手甩开,是姜束发来的微信,他说:“孙胖子过生日,今晚我睡他家,你睡前锁好门。”
姜禾回他:“好的,注意安全!”
这才回个消息的功夫,一抬头,某人已经在地上刨起了雪,在没有手套的保护下,沈译的手像被油汤过一样,通红一片。
姜禾忙止住他:“你要做什么?”
沈译:“堆雪人。”
口齿清楚,说得一本正经。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寒风呼啸,有人跟她说想堆雪人!这人真是在一本正经地搞笑,而且是用生命搞笑。
姜禾说:“冷,手冻僵了。”
她欲拉起他,却被他强大的臂力反拽着。他蹲在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颇有“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姜禾如果不说点什么,她怀疑那人能蹲到酒醒,她耐着性子点着头:“行,我陪你堆雪人,但这样手会冻伤,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拿手套。”
沈译想了想,点头。姜禾飞快跑回家,找了两幅手套回到原地。沈译果然还蹲在那里,那张脸乖张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她自己带了一副,递给对方一副,但他只是拿着,拿着就拿着,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姜禾如果不说话,他应该还是能一个动作坚持到酒醒。
实在是活久见,姜禾对他竖起大拇指,“你绝了,沈同学,你真是绝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无奈之下,她手把手给他带上了手套,凌晨十二点,在风雪中堆雪人!也真是没谁了。
诏城每年都会下雪,所以她并不觉得稀奇,堆雪人只局限于小时候,长大了也就没再犯傻了。按理说沈译在京都上学,更应该司空见惯才是。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真的是无聊透顶到了难以言表的境界,让人有点欲哭无泪。他认真的模样让她不敢怠慢,但凡是内心闪过丝毫的敷衍,都会觉得对不起沈译这样认真负责的态度。
周围的白雪被扒拉得差不多了,他就跑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姜禾要去,他硬是不让,不随他意他就站着,比玩123木头人还标准,像个哨兵似的,一动不动。姜禾哭笑不得,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醉酒还能开启这种模式?
他这样乐此不惫地来回跑着,想不被关注都难。
见他弟n次蹲在阴暗处赶雪,姜禾终于没忍住喊了声:“沈译。”
沈译回头,姜禾手里的手机点了一下,照片定格在微弱的灯光下,那个人微微侧头,白雪成了他唯一的点缀和背景,天地交汇间只此一人,生得一副好皮囊,正在蛊惑众生。
照相的举动,如果说成只是朋友间的互动,牵强而毫无说服力。
两个人同时震住,沈译愣住或许真是因为醉酒,而姜禾,清醒到糊涂,糊涂得很明白。
凌晨一点钟,沈译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冲这边笑了,只不过那笑像黑夜里绽放的昙花,迷人而又短暂。
短短一瞬间,姜禾的心情犹如在赶一趟公交车,刚跑到离它只有两米的地方,车开走了,内心一阵沮丧,突然车在几米处又停下,她一激动又跑了上去,可等她跑到车门前,车又开走了……
沈译扒了堆雪过来,做成雪人的头,姜禾按照自己的理解勾勒着雪人的嘴巴。
那人忽然开口,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说:“密码是101101。”
姜禾下意识抬头,嘴唇擦过某人的脸……亦或是嘴,她脑中“轰隆”一声响,被炸成一片空白,没来得及揣摩到底碰了对方哪里,有些冰冷,有些……柔软……
淡淡的酒味夹杂着烟味,淡淡的灯光夹杂着暗黑的夜幕,姜禾被那双眼睛盯得石化在原地,迷离的,恍惚的,真挚的,意味深长的,似有若无的,叫人捉摸不透的同时又生出丝丝缕缕的好奇,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却又没有那个胆识。
她眼神逃避,起身飞快按了遍密码,大门终于开了。
“进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姜禾伸手摸到开关,开了客厅的灯。
沈译不说话,像个木桩一样杵着,从他的神态和表情可以判断,酒劲儿还没过。
万幸那样让人浮想联翩的举动没发生在他清醒时,姜禾出门去拽他,谁曾想却被那人拉进了怀里。除了小时候,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异性拥入怀中,让她觉得自己在犯罪的同时又深感忐忑,一颗心像被放在了蹦床上,四处乱撞。
姜禾正想挣脱,肩头忽然一沉,她差点没承受住那股重力摔个四脚朝天。
匀称的呼吸声告诉她,沈同学彻底睡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