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臣 第39章 第 39 章

“姲姲，不是祖母说你，每日晚间不睡，早膳不食，上次病还没好多久，你这身板子能禁得住你这般折腾？”

荣庆太妃实在忍不住唠叨，心里又泛着心疼。她辛辛苦苦养着的小女郎，每次好不容易养得好一些，就生一场大病，一病就是十来天，一个月，两个月的折腾着，瘦得跟皮包骨似的，看不到一点肉。小女郎不知心疼自己，她还看着难受呢。

“祖母也没要求你什么，只让你把自己照顾好。这授衣假才开始几日，一个月过完，你这身上还能有几斤几两。”

楚牡丹头次尝到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她嘴巴张张合合，想要打断荣庆太妃的话为自己辩解，饶是一句话都未说出来。

“话本子既不能当饭吃，也不个能暖被窝的。你若是再这般，我定要让人把你的话本子都给没收了。”

荣庆太妃说起气了，她敲了两下小女郎的额头，只盼着她能长记性。

“祖母~”

楚牡丹抱着荣庆太妃的胳膊甩了甩，脸上写满了委屈。

“我没有，昨日我真的没有看。都怪二哥哥吹牛逼，说我会作诗。也不知这话怎的经过太子表哥的口就成了我会吟诗作赋，出口成章，还是位心灵手巧，蕙质兰心的大才女。”

她说着也是来气的呀！

“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家孙女是最最听不得别人的夸赞。只要一夸就得忘乎所以，恨不能飘到空中去。然后宫家郎君就是这么夸你孙女的。”

“我再想要否认已经来不及，就被他拉着留在云端楼，陪着他们三个人吟诗作赋，我作不出诗来，宫家郎君就说是我太谦虚了，不然就说是不给他面子。总之什么好话都给他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就这么耗着呗。”

楚牡丹是真觉得自己没了脸，虽然是在祖母跟前，但她这么大的人了，也是要面子的。

“然后呢？”荣庆太妃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群坏小子就抓着她家小女郎在逗。

金嬷嬷和秋落也遮着笑意，只是眼泪都快要被笑出来了。

“然后熬到宫家郎君喝醉了酒，睡了过去。我才找到机会跑了。”

楚牡丹说得自己红了脸，又觉得委屈，心里还生着闷气。

昨夜等她回到意绾居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因着心里生着闷气，压根就睡不着。等天快亮的时候睡过去了，又被祖母拉过来好一通训斥。

等等......

“祖母，你如何知晓我在看话本子的？”楚牡丹突然反应过来。

荣庆太妃只笑不答，楚牡丹立刻就想到了：“祖母，是二哥哥还是裴沐风？”

“用早膳吧。”荣庆太妃笑着道：“沐风也是好意。”

行嘞，她就知道是裴沐风，她跟他没完！！！

楚牡丹心里嘀咕着，端起粥胡乱的塞完，又吃了一张肉饼，还来了一份银耳羹，才被荣庆太妃放走。

她刚出了青玉阁，就迎面撞上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黄桥。

“县主安好。”黄桥笑着朝楚牡丹行了礼。

“黄公公，安。”楚牡丹回了礼，笑着道：“您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县主客气了。”黄桥对这个县主喜欢得很，不仅长得好，人也很随性，从不会因着他们是阉人而瞧不起：“早朝的时候定了去秋猎的日子，皇上孝顺，惦记着太妃娘娘，让老奴来给太妃娘娘送口信来了。”

这是好事，楚牡丹立刻来了精神：“哪日，可还是去钰阆行宫？”

“今年是太子殿下定的，说是去华兰行宫，后日启程。”黄桥耐心道。他倒是不担心在娴柔县主身上耽误了时间，总归最是尊贵的几位都宠着她。

“华兰行宫好呀！那里的兔子最肥了。”楚牡丹已经惦记起吃的。

“瞧老奴这记性。”黄桥朝自己的脸拍了一下：“险些忘了公主殿下交代的大事了。公主殿下说约您未时五刻在祥瑞楼天字一号相会。”

楚牡丹应下，从荷包中取出一绽银子来递给黄桥，笑着道了谢：“公公忙，我先走了。”

黄桥识趣得很，把银子大大方方收下，向楚牡丹行了礼，等她走了，黄桥这才入了青玉阁。

*

赴约的时辰尚早，楚牡丹领着阿荷打算去云端楼“复仇”。

一入院子，她就听到了裴沐风和宫恒志的声音，她的牙已经开始痒痒。

她大步迈了进去，里屋裴渊和宫恒志盘腿而坐在下棋，裴沐风在读诗，不知裴沐风和宫恒志说到了什么，就连裴渊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到她的到来目光皆转了过来，宫恒志正要开口跟她打招呼。

楚牡丹则往中间一站，面朝着三人，叉着腰，直接道：“你们这群伪君子，坏得很！”

顿时宫恒志和裴沐风笑得更开心，裴渊的笑也藏不住了。

“楚女郎，这话是何意？”宫恒志笑着道。

楚牡丹指着他，气呼呼道：“不怀好意，两个老男人带着裴沐风这个坏心眼的一起欺负我，捉弄我。”

“老男人？”宫恒志笑得更大声，揶揄的看向好友裴渊：“老牛吃嫩草了。”裴渊暗暗在棋桌下踢了一脚。裴沐风则在旁边偷笑起来。

楚牡丹竟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涨红了脸：“你，你，宫恒志，你不要脸。”

裴渊比楚牡丹大五岁，老男人还是还算不上吧。

宫恒志笑着站起身来，朝楚牡丹拱了拱手：“是在下不对，还请楚女郎见谅。”

这道歉也来得太快了些吧。

“爷，太妃那处来了话，宫里说后日去华兰行宫。”正纪进来禀报道，看到脸上露着不满的楚牡丹，不由想起这位小女郎昨夜晚上被迫作诗时的苦恼模样，免不得有些想笑。

楚牡丹横了他一眼，都当她好欺负呢！

“哼，一群小人，我才懒得理会你们。”楚牡丹说完想要回意绾居补个眠，再赴约。

“楚姲姲。”裴渊开了口，阻断她刚抬起的脚步，楚牡丹转回身子，见他笑意已经掩了下去，声音如常的清清冷冷：“你若是下午还想出去玩，我劝你这会儿先把字练完。”

“你，你威胁我。”楚牡丹哪想到还有这茬。

“已经放纵几日了，等去了行宫，还能指望找得到你的人？”裴渊岂能不知道她的性子，估计得跟她两位好姐妹玩疯了去。

“我不，我就不。”楚牡丹硬气道：“你在外头吹牛逼，害我丢光了脸面，我才不要练字。”

“行。”裴渊落下一个黑子，淡淡道：“估摸着黄公公才走，我让他把你带进宫里去。”

“你，你”楚牡丹指着裴渊，在他平静无波澜的神色下败下阵来，嘴里忍不住嘀咕道：“怎么就这么惨，有生之年竟然能让死对头成为我的博士，还不如去被宫老爷子骂笨。”一边埋怨着，一边老老实实把宣纸用一方小黑玉压着，吩咐阿荷在一旁给她磨砚。

裴渊被她的话说得有些没了脾气，看到好友调侃的眼神，狠狠地落了一个黑子。

宫恒志瞬间被噎住：“楚女郎说得对，某些人就是个小人。”

“对，我小人。”裴渊漫不经心的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正纪来，将宫郎君送去东宫，秦王府庙小，容不下。”

“别，我错了。”宫恒志立即道了歉，露着几分无奈：“你要是再把我送去东宫，我只怕是明日就得回明州了。”

楚牡丹看着这画面“啧啧”两声，拿着笔沾上一些墨，一挥手，行如流水的“小人”二字就落在了纸张上。

“楚姲姲~”

裴渊的声音再度传来。

楚牡丹尝尝呼出一口气，朝裴渊笑了笑，然后默默坐下来，开始临摹裴渊的字帖。

裴渊的字就如其人，感觉不到温度，一笔一划间犹如剑客的一招一式，落得极稳。

不等楚牡丹感慨，一把戒尺就落在了她的纸上：“你确定这个“民”是这般写的？今日你若是这一页也不完，下午的约会我替你推了。”

楚牡丹......啊啊啊！！！

*

祥瑞楼。

裴冉珠和梁浅音一进来，就看到气鼓鼓的楚牡丹在吃饭，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楚牡丹的身旁。

“谁惹我家姲姲不高兴了呀！”梁浅音笑着道。

“惹我们家姲姲不高兴的人，肯定是坏人！”裴冉珠接过话。

楚牡丹将嘴里塞得满满的饭菜吃下去，恶狠狠地用筷子插入一块红烧肉中，“哼”了一声：“裴渊那个大坏蛋！”说着她把红烧肉当做是裴渊，愤愤地咬上一口，以泄心头之恨。

若非裴渊压着她练字，不然就不给她出门，她也不会为了完成任务，赴好友的约而省去午饭不吃。

听到这话，两人就不太上心了，裴冉珠给三人添了茶水，道：“我还以为你们俩最近感情好了呢。”

“好？能好吗？”楚牡丹都不知道好友是从何处得到的结论，她和裴渊之间有好的时候吗？

“上次你们一起合力把杨永救下来，又一起解决霸凌的事。”裴冉珠帮她数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还有在丽水庄子的时候，高阳堂哥把你拉出去，我们可是都看到了的。”裴冉珠朝梁浅音挑了一下眉，梁浅音也跟着点了点头。

“要是说你们之间没发生点什么事，我还真不信。”裴冉珠又道，她撞了一下楚牡丹的肩膀：“你就说说，你们还有没有嘴嘴。”

楚牡丹一阵无语的看向好友，把碗筷放下，叫来伙计帮忙把饭菜送到对面的酒楼去，才开口道：“少看点话本子，小心你本就不聪明的脑子更笨了。”

裴渊都不喜欢她，哪来的第二次。

“什么事都发生。”楚牡丹道。

说来上次的事，她还真没什么印象了，就是第二天额头肿了一个包，说不定是被裴渊打的。

“还真是说曹操，就看到了曹操。”裴冉珠努了努嘴，楚牡丹和梁浅音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还真是巧了。

一条道上的铺子中间隔着一条小巷子，两方窗户一开，自然能看到。

祥瑞楼的隔壁就是一家茶馆，裴冉珠说的曹操，正是裴渊和宫恒志两人。宫恒志先一步看到对面的三位小女郎，不知道与裴渊说了一句什么，裴渊也看了过去。

裴冉珠和梁浅音起身朝两人行了礼，楚牡丹则是不情不愿的，嘴里嘟囔着：“真是阴魂不散。”

话音嘟囔完，就看到裴弘济也入了对面的包厢，竟然还有郑家姐妹。

楚牡丹和裴冉珠瞬间眉头一挑，对视了一眼。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裴冉珠道，又向裴弘济和郑家姐妹福了福身，嘀咕道：“姲姲，别怪我没劝你，郑家姐妹最近盯着皇兄和高阳堂哥盯得很近哦！虽然你和高阳堂兄订下婚事，但终究秦王府还未下聘礼，女家的定亲宴未办，这事就算不得铁板上钉钉。”

梁浅音也赞同：“高阳表哥人品、才学都摆在那里，虽然贺家郎君也不错，但嫁给高阳表哥对于姲姲来说，绝对是最好的选择。既不用操心家世庶务，也不用担心与婆家人相处不来，外祖母和秦王舅舅都会护着你。”

“我也知道啊！他又不喜欢我。”楚牡丹看着平日里冷冰冰对着她，几乎没几张笑脸的郎君此刻笑意染上了眉梢，心里的小醋坛子被掀了盖，浓浓的酸味飘了出来。

嗅觉敏锐，虽然不曾有了爱慕郎君的裴冉珠经过无数本话本子的锤炼，闻到了好友身上不同以往的气息。

“姲姲，老实交代。”

梁浅音也发现了她话语中的漏洞，道：“姲姲，你”

楚牡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嗯。”

向好友表达完心意之后，楚牡丹觉得自己更郁闷了，特别是看着对面的人。她索性起身将窗户关了，隔绝了自己的视线，免得看着心烦。

“我才不想喜欢他。”楚牡丹气哼哼道。

梁浅音笑着宽慰好友道：“姲姲，这又不是丢脸的事，他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夫，你喜欢他，难道不正常？”

“对啊！”裴冉珠把话接过去，手搭上好友的肩膀：“而且你若是让高阳堂哥也喜欢上你，郑婉晴非得气死不可。”

“反正我现在是看郑婉晴比长平还要不顺眼。”

“你以为二哥哥是什么人，说让他喜欢我，就能喜欢我的？他讨厌我都来不及，他就喜欢才女。”楚牡丹幽幽道，连带着心情愈发的郁闷。

“别泄气。”裴冉珠鼓励好友，转念一想：“后日就要去华兰行宫，到时候我们帮你想法子，定让高阳堂哥的眼睛都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