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臣 第38章 第 38 章

金秋九月，甜腻的桂花落了一地，近日的风和煦了不少。

正纪倚靠在门槛上，侧目看向隔壁二楼晃着脚，指挥院里婢女干活，穿着一袭水绿色裙衫的小女郎，同昨日回来的正律道：“你说怎么会有女郎如此贪睡，每日不到午膳绝不起，下午在爷这里练字的时候还要打个瞌睡，这一天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睡觉上，她不累吗？”

自小就跟着郎君早起晚睡的正纪当然体会不会睡懒觉的快乐。一旁身材五五分，顶着一张方块脸，手中抱着一把剑的正律，缓缓道：“她是女郎。”言下之意，非我等可以非议的。

“她呀！一到放假便是这般模样。”裴沐风拿着书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今日倒是早，这会儿就起来了。”

正纪和正律忙请了安：“三郎安。”裴沐风挥了挥手，入了内里。

被人念叨的楚牡丹听到裴沐风高嗓音，打着哈欠往云端楼看去，裴沐风余下一个背影，正纪和正律倒是还看着她的方向。楚牡丹朝人挥了挥手，嗓音稍稍提了高一点：“下午给你们做桂花糕吃。”说着，又是一个哈欠。

其实时辰也不早了，已经日上三竿，距离午膳也不过一个时辰。若不是前一天楚牡丹嘱咐阿荷一定要将她叫起来，只怕这会儿还在睡。

至于为何每日起得如此晚，当然是因着睡得晚，熬夜看话本子，连着贺景鸿托人送来帖子找她出去玩，都被她一概以养身体为由拒绝。

阿荷倒是想拦着，奈何非但拦不住，还被她拉着一道入了迷，这会儿也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让阿藕几个人采摘着树上的桂花。

等桂花采得差不多了，楚牡丹吩咐她们清洗干净，她也差不多醒了神，大大了伸一个懒腰，领着阿荷出了门。

既然要做桂花糕，当然还得出去采购一圈，梨、刚晒得半干的红枣、山楂、蜜饯、果脯，总之她喜欢吃的，能和桂花一起放在糕点里的，楚牡丹多少都买了些。

她满载而归的回了秦王府，陪着荣庆太妃用了午膳，祖孙俩说了一会儿话，她便回了意绾居做桂花糕。

阿荷熟练地在一旁打下手，但主要是负责清洗食材，像和面，配料，放入多少桂花，糖加多少，这些都由楚牡丹自己上手，一边加，一边把配方写在纸上。

捣腾大半个下午，临近傍晚，几笼糕点才出了锅，她每一款取了四五个，提着食盒去了隔壁。

整个小矮几上放得满满当当，颜色深深浅浅，红红绿绿，看起来样式很是不错，就是颜色显得有些别致。

“都来尝尝呀！”楚牡丹盘腿坐下，招呼着裴渊和裴沐风上前，还让阿荷将外头的正纪正律也叫了过来，仿佛她才是云端楼的主人，半点都不客气。

裴沐风已经盼望一个下午，这会儿刚好练字练得饿了，想要尝一个，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这是桂花糕、桂花梨糕、红枣桂花糕、山楂桂花糕、蜜饯桂花糕、果脯桂花糕。”楚牡丹给他介绍道：“放心，都是能吃的，保准好吃。”

而事实上，除了桂花糕以外，其余都是她新的配方，口味如何，她完全不知道。

她见裴沐风犹豫不决，她干脆的捡起一块蜜饯桂花糕塞入了他的口中：“平时我做糕点都抢着吃，这会儿倒是客气上了。”

裴沐风被塞了一大口，没空回复她。不过蜜饯虽然甜腻，但夹杂着桂花的香味，对于他这个喜好吃甜的人来说恰到好处。他点了点头，给楚牡丹竖了一个大拇指。

有了头一个肯定，楚牡丹给阿荷，正纪，正律一人塞了一块桂花梨糕、红枣桂花糕、以及果脯桂花糕。而余下没有尝过的山楂桂花糕，她用小盘子装着递到了在看书的裴渊跟前。

“二哥哥，山楂口味的，不甜不腻，你尝尝。”楚牡丹期盼着的看着他。

“二哥又不吃糕点，你强迫他干嘛？”裴沐风已经拿起旁的来尝，果脯口味的也不错。

“放”险些要说脏话的楚牡丹瞥了一眼裴渊，把话收了回来，道：“二哥哥，你试一口，保证好吃。”

“什么东西这么香？”

宫恒志由管事裴节领着入了云端楼，人还未看到先听到了声音。

裴渊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门口去迎接。楚牡丹和裴沐风也放下手中东西，向进门的宫恒志行了礼。

按理来说他们比宫恒志的身份高，无需行礼，但他是裴渊的好友，所以这礼是出于对兄长好友的尊重。

“宫美人，不对，宫郎君，我做了些糕点，你要不要尝一尝？”楚牡丹道。

宫恒志眉头一挑，有些意外：“楚女郎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啊！”

有了好友来，裴渊自是不能再坐在书案前看书，陪着一道坐在了矮几前，四人围着一圈，正纪上了茶水。

“宫郎君，过奖了。”楚牡丹笑得十分真诚，她就以为这种有品味的人。

宫恒志神色间也缀了笑意，看了眼好友，表示他已经许久未见到这么有趣的小女郎了，他只是客套的话，落在小女郎的耳中却是真真实实的夸赞。

“你快尝尝。”楚牡丹把糕点都往宫恒志跟前送：“你喜欢吃的话可以尝尝蜜饯，果脯，红枣的也成；若是喜欢偏酸些的口味可以尝山楂；桂花梨糕会比较清爽。”

盛情难却！

宫恒志挑了一款颜色看起来更为平常的桂花梨糕，本打算就算难吃，他也要夸出一朵花来，不料想，桂花与梨的结合竟然能如此完美。

桂花香气宜人，舒缓身心，而梨甜而不腻，口中留有回甘的清香。

“味道着实不错，不料想女郎还有这等手艺。”

“那是当然。”楚牡丹得意得很，鼻子都快翘上了天，她又道：“若是再配上一盏碧螺春，味道应该会更好。”

“有品位。”宫恒志很难不赞同。

“宫郎君，你快别夸了，不然往后你可少不得要吃她做的糕点了，还是不管你在哪，都会给你送上一份去。”裴沐风也尝了一块桂花梨糕，揶揄起楚牡丹来。

“这可是宫某的荣幸。”宫恒志笑着道。看到好友品尝着，目光落在糕点上，却始终不曾尝一口。

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去。

“就是。”楚牡丹朝着裴沐风哼哼两声，不解气的在他腰上戳了戳：“连宫老爷子都喜欢吃，宫郎君为何会不喜欢？”

宫恒志听到此话眉头微蹙，看到好友眼中同样的疑惑，他问道：“你认识我祖父？”

楚牡丹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我开始不知道你是宫老爷子的孙子，后来问过祖母才知道。”

“你如何认识的？”宫恒志很难不意外。

他家老爷子离开京都城时，楚牡丹还不曾出生。何况这些年老爷子四处游历，也未再来过京都。

“很奇怪吗？”楚牡丹反倒有些不解了，她看着裴渊道：“当初二哥哥能拜在老爷子门下，是因为我阿娘给老爷子写了信。”

“起初老爷子不愿意收，怕二哥哥跟我一样笨。但架不住我阿娘的软磨硬泡，老爷子没法子同意了，但说什么要给二哥哥出难题，然后我便不太清楚了。后来二哥哥不就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

“二哥哥在外游学，甚少写书信回来，都是老爷子写的。最少两个月一封信吧。”

“你确定你说的是大儒宫修文。”宫恒志为了确认事实，不得以直接曝出了他祖父的名号。

楚牡丹还是点了头，疑惑的看着两人：“难不成你们以为我在说假话，不信的话我可以把书信给你们看。”

“那便麻烦了。”宫恒志看了眼裴渊，裴渊此刻的神情也沉了下来。

楚牡丹虽然不懂，但还是让阿荷去回意绾居将她收在书案抽屉里的信拿来。

“对了。”楚牡丹突然想起她脖子上还有一枚玉佩，她取下来递给了宫恒志：“你看看，这枚玉佩也是老爷子给我的，上面是他亲手刻的字。”

“我八岁的时候，阿娘带我去寻老爷子，想让他收回我学子，结果老爷子嫌弃我不聪明。我当场大哭起来，老爷子没法子送了这一枚玉佩给我当赔礼。”

说起这件事，楚牡丹心里还有些愤愤，她盘子本来给裴渊吃的那一块山楂桂花糕给戳碎，又意识到不能浪费，直接抓起一把塞到了裴沐风的嘴里。

“你要是敢吐出来，我跟你没完。”

裴沐风指着她，抱着不能粮食的浪费的心态，默默吃了进去。待吃完了，他直接捏住楚牡丹脸，一用力，疼得她哇哇叫。

两人在一旁打了一起，正纪和松木赶紧劝架。

反观裴渊和宫恒志拿着玉佩反复看了之后，心里对楚牡丹的话已经信了大半。在阿荷将信拿过来，看到确实是宫修文的字迹后，某些误会也自然而然的解开了。

“槿之，有些事恐怕并非当年你以为的那样吧。若是真如你所说，这些信从何而来？”宫恒志道。

裴渊拿着信，心里一时也说不上什么滋味来。

他当初以为的被驱逐，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其他的呢？

是否又存在别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