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开 第215章 爆炸余波

杨玉看着西边上天渐渐变成红色，叹口气带着春桃回去了。晚上杨玉躺在床上，李隆基还在勤政楼刻苦努力呢。春桃有些担心的看着杨玉：“娘子，已经要三更天了，勤政楼上灯光还亮着呢，要不要遣人过去看看呢？明天高将军又要过来和娘子说话了。”杨玉却是完全没当一回事，对着春桃说：“圣人有正经事忙。不要打搅了。我也累了，你们都去休息吧！”说着杨玉裹着被子，翻身睡去。

春桃张张嘴，只能无声的退出去了。杨玉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有灯光闪亮，还没等着她睁开眼，就被抱进熟悉的怀抱中。李隆基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白天的时候，是我一时情急唐突了。娘子别生气了，我负荆请罪！”杨玉睡得迷迷糊糊，伸出胳膊搂住李隆基的脖子，含含糊糊的哼着：“早点睡觉，别烦人了！”

可惜她并没如愿，杨玉被李隆基拖进了激情的漩涡。一晚上混乱之后，等着杨玉睁开眼，已经是天光大亮了，身边也早就没了枕边人的踪迹。杨玉伸个懒腰，不由得皱皱眉，昨天晚上各种混乱激烈慢慢的在脑海中重复播放。“这个李三郎，真是越发不可捉摸了！”杨玉搂着被子，无奈的撇撇嘴。李隆基对她一会是冰封千里，一会是热情如火，杨玉就像是白斩鸡，冷冷热热。

这个人肯定内心矛盾极了。杨玉躺在床上想心事，平心而论，李隆基已经很不错了。辛苦经营这些年，成绩有目共睹，想偷懒，想休息下，人之常情。只是安史之乱前，李隆基的确是玩脱了，局势失控。但是历史终于是有了改变。现在李隆基的表现不能说表现优秀，怎么也是在及格线上啊。至少李林甫并没给大唐政治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有李隆基的敲打，李林甫还是没敢太党同伐异。

而且安禄山的野心被彻底掐灭了，其他边镇上，虽然节度使手上还是拥有重兵，可是他们造反的难度增加了。内政比较清明，民众对大唐中央政府的拥护度很高。因此他们也不敢随便造次。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瑕疵，可是大唐这条船修修补补，一时半会还沉不了呢。

要是没有杨玉的坦白，李隆基也不会被鲜血淋淋的历史给刺激着。他依旧会沾沾自喜，骄傲的认为自己缔造了太平盛世，远远超越了历代帝王。可惜——他现在沉浸在自责中，大概都无法客观的看待自己了。刚及格成了差到极点！

接下来——他怎么对自己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做什么，对政务有什么调整，桃子会受到什么影响！别李隆基过犹不及，做事太激进了，再闹出来什么乱子来。那样岂不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了。没了安禄山，再逼出来个八王之乱什么的。最后她还是无辜的牺牲品！杨玉越想越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那样的话，桃子可怎么办呢？杨玉开始担心起来儿子了。别真的闹的官不聊生，桃子才是最大的替罪羊呢。那么些皇子们，别看现在被关在十王宅里，老实的和鹌鹑一样，等着遇到了恰当的机会，他们可就要现原形了。想到这里，杨玉不由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心怀大志的金枝玉叶们——挥掉脑子里血腥的画面，杨玉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事情还没到哪一步呢！”她竭力安慰着自己，但是历史的惯性无比强大啊！

杨玉费了一番功夫，总算叫自己安静下来。“娘子，也要起身了？”春桃带着新衣服进来，要服侍杨玉起身。杨玉翻身起床，哎呦，我的腰啊！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叫杨玉很是无奈。她刚才把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李隆基今后对她会怎么样。至于他怎么对我，杨玉心里叹口气：“算了，我不和一个受刺激的人计较了！”

春桃在给杨玉梳头的时候，脸上笑容遮都遮不住，杨玉无奈的翻个白眼：“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我身边服侍，把你那个少见多怪，傻兮兮的笑容收起来！”笑什么啊，我是宠妃好不好！闹的和我中大奖一样！

“不是，这些日子圣人忙于政务冷落了娘子了。奴婢们还担心——谁知圣人对娘子依旧是热情如火啊！”春桃一脸如释重负，侥幸过关的庆幸，可是看在杨玉的眼里就刺眼了。她到底还是成了依靠着皇帝恩生活的女人了。

一阵脚步声，接着是高力士笑嘻嘻的进来，他身后跟着个长长的队伍，“娘子安康，这些都是圣人赏赐给娘子的。”说着 高力士一摆手，那些人捧着托盘依次走到杨玉面前。这是什么？珠光宝气的首饰，精致华丽，不惜工本的各种用具，还有无数的新衣裳。杨玉信手拿起来一把扇子，孔雀毛，上面点缀着金箔和蚌壳磨成的小片，扇起来光彩灼灼，还带着香气，扇子柄是用象牙做成，流苏上缀着一个玉石小挂件。真是价值连城，巧夺天工啊！

这是做什么？杨玉被李隆基的大手笔给弄蒙了。看着杨玉一头雾水的样子，高力士笑着说：“圣人说要换季了。这些都是给娘子换季的。娘子只管收下，不要辜负了圣人的情义啊。”高力士对着杨玉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夫妻就像是舌头和牙齿，偶尔牙齿会咬到舌头，可是毕竟还要一起厮守啊，圣人这是心里歉疚，娘子还是接受圣人的歉意吧！”高力士认为是李隆基和杨玉闹小别扭了，现在一个赔罪，另一个最好给台阶下。

“多谢将军提点，我收下了。我等一会亲自去道谢！”杨玉表示她明白该怎么做了。

高力士满意的离开了，杨玉则是面对着那些精致贵重的东西不知作何感想。这算是什么？李隆基内心被各种情绪撕扯着，因此上行为上很矛盾。一方面他面对杨玉感到深深的愧疚，但是另一方面自尊心被伤害了。面对别人还罢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历史上曾经有另一种可能。但是唯独面对杨玉，李隆基觉得全部的**都被看去了。尤其是他失败的一方面，寡情，自私自利，荒唐怠惰。至亲至疏夫妻，夫妻两个可以做最亲密的事情，可以身体上坦诚相见，但是却是在乎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在在乎自己的空间。

谁家的丈夫看自己的妻子，觉得自己的妻子是毫无形象的粗鲁妇女，冷漠刻薄，他们的婚姻肯定是名存实亡，或者在分崩析离之前。同理，若是妻子看尽了丈夫一切见不得人丑陋一面，妻子的心里肯定会彻底看不起丈夫了。

李隆基觉得自己在杨玉跟前一下子渺小到了尘埃中，他是谁啊，是天子啊。当初可不是只凭着权利得到杨玉的。李隆基是凭着自己的魅力赢得美人，使用手里的权利，做出天下最任性，最藐视一切道德的事情。他肯定认为自己已经是天下之主了，呼风唤雨，藐视一切规矩道德。可惜——全是一场大梦啊。当初李隆基在杨玉面前如何风流倜傥，如何呼风唤雨，现在李隆基想来只会觉得颜面无光，没准会以为是杨玉在耍自己。

李隆基对杨玉的心情，大概就是所谓的又爱又恨了。

没想到，自己也尝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感受了！杨玉有些苦恼的想，她以后要怎么和李隆基相处啊。忍受着李隆基忽冷忽热，完全无条件的配合吗？杨玉耸耸肩，讽刺的哼一声，凭什么？她可不会为别人的错误买单。和李隆基认真的谈谈，他这个样子能不能听进去？

算了，还是试试看！杨玉打定主意，决定亲自去给圣人的道谢了。不管李隆基是出于什么，毕竟人家送来了大礼包。拿人家的手软，道个谢总是要得。

今天圣人依旧在勤政楼认真呢，杨玉刚到了楼底下，却吃了闭门羹，一个内侍笑嘻嘻的对着杨玉说：“娘子请回吧，方才圣人传话说今天事情多，不想有人打搅，若是娘子来道谢，就请娘子回去。圣人说了娘子若是一个人感觉无聊，可以召梨园弟子们来打发时光！”嗯，真是费心了，连自己怎么打发时光都给想好了。杨玉还能说什么，总不能站在楼底下大喊：“李隆基你出来，我们谈谈。”这有不是偶像剧，而且要是杨玉这么干，事情就会向着更糟的方向发展了。

杨玉挤出一丝笑容，对着那个内侍说：“请你传话给圣人，多谢他的好意。我定然不会辜负的。”说着杨玉看一眼勤政楼，转身走了。李隆基其实一直站在楼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杨玉过来，看着她转身离开。呜呜呜，他竟然发现自己无法面对娘子了。

只要一见到杨玉，李隆基心里顿时五味陈杂，一会是后悔，他为什么要一时放纵，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结果还叫无辜的人跟着受伤害。杨玉因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一会，李隆基觉得无力甚至是愤怒，他觉得自己在杨玉眼里就是个小丑，自从他们第一次见到，杨玉就在心里嘲笑自己吧。难怪她对自己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异样的神色，有些不屑，有些无奈。那个时候她一定在心里鄙视自己，嘲笑自己对吧！每每想到这里，李隆基内心就一团怒火，恨不得立刻找杨玉算账。她怎么能这么戏耍自己，把自己天子的威严踩在脚底下？

可是很快愤怒又被羞愧给代替了，自己最坏的一面她早已经看过了。李隆基觉得自己在杨玉面前□□。完全没有一点男人的尊严，只是个被戏耍的小狗。洋洋得意的摇尾巴，其实却把最不堪的一面亮出来给人看了

每每想到这里，李隆基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人通报贵妃娘娘要来给圣人谢恩。李隆基就像是一只浑身长皮肤病流浪狗，无比自卑。他不敢面对杨玉，只能叫人在楼下拦住她。听着下面杨玉有些失望的声音，李隆基只觉得心脏像是无数的小刀子，一下，一下的切割着。他被撕扯成了两半了，李隆基很想抛下那些前尘往事，依旧和杨玉做恩爱夫妻，但是他内心一个声音则是冷酷的提醒他，安禄山没造反不代表着天下太平了。这些天你明白了，政务糜烂到了如此地步，你怎么还有心情纵情声色呢？你怎么面对她啊？

“圣人，娘子已经走了！外面风凉了，还是进来吧。等一会桃子就要来了。”高力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李隆基身后，一头雾水。圣人和娘子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是两个人闹脾气，一个殷勤的赔不是，一个也接受了道歉还亲自跑来。圣人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和娘子和好呢。一个人跑来这里演苦情戏，眼巴巴的看着娘子走远了。

难道是圣人偷吃——不对啊。这些天圣人都在忙于政务，身边服侍的全是内侍们，就是偷吃也没机会啊。而且圣人娘子形影不离——没时间红杏出墙啊。那么还会是什么呢？

李隆基收敛了心思，又成了大唐天子了。“对了，娘子做什么呢？”李隆基忽然想起什么，自己这些天煎熬无比，娘子肯定也是寝食难安。“娘子召了梨园弟子们进来，在排演新曲呢。就在沉香亭边上！”高力士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来。

还是纵情声色好啊，杨玉觉得自己从来这么轻松过。她仔细回想着，自从穿越来这里，自己心里一直就没彻底轻松过。先是和李瑁为了那个虚无的储位争夺，接着是和李隆基一团烂账，躲到了扬州又为了生存努力，又要担心被皇帝抓住，害怕他对桃子不利。后来回到长安，更是整天担心马嵬坡悲剧重演。自己还不能说出来，只能旁敲侧击，想尽办法尽自己的能力转圜。

这些年了，她一直被历史的宿命困扰着。现在好了，她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要享受生活，还是心中无事了无牵挂的那种！

杨玉在美酒和音乐中度过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她放纵的睡个够。睁开眼，幔帐低垂，屋子里的光线开始变暗了。杨玉舒服的叹口气，她决定再在床上赖一会。她终于过上了醉生梦死，吃吃喝喝的米虫生活，太舒服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杨玉下意识的闭上眼装睡了。春桃轻手轻脚的进来，看着杨玉似乎睡着了，就把幔帐放下来，轻轻地出去了。议会外面嘁嘁喳喳的传来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圣人真是宠爱娘子，今天高将军和我说，今后娘子每年的脂粉钱要增加到一百万钱！”原来是专门掌管贵妃宫中账目的女史，在和春桃说话呢。

春桃却是不怎么惊讶，她做个安静的手势：“小声些。娘子在午休呢，好好地，怎么忽然要加脂粉钱呢？这几天圣人是不是惹娘子生气了，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在赔小心。这又增加脂粉钱。若是给御史们知道了，又要出来胡说八道了。”

“你天天在娘子身边服侍尚且不知道，我们如何知道呢。对了，这个时候怎么娘子还在午休啊。圣人难道今天不过来吗？”女史看看天色，忽然想起个重要问题。太阳没有中午时候那么刺眼了。平常这个时候不都是圣人和娘子在一起说话，散步的时间吗？

春桃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忙着叫个小侍女：“你去打听下圣人在做什么，什么时候过来。我去叫醒娘子。大概是前天晚上，宴会玩得太晚了，娘子还没休息过来呢。”女史欲言又止，压低声音说：“我有句话，你等一会要小心些，我刚才勤政楼过来，圣人好像离开兴庆宫到大明宫去了。看样子是要住几天。我心里着急，想着娘子一定要伴驾过去，就急忙着赶过来请示一些账目上的事情。谁知娘子却在午休，你们也没要跟着回去的样子。娘子——”女史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里边，春桃有些吃惊：“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风声不知道呢。你别是听错了！”

春桃有些吃惊，圣人离开了，娘子这边一点消息不闻，她压住吃惊，沉吟了一会：“你的事情我去和娘子说，娘子今天累了，圣人大概是不想打搅娘子。明天娘子也要回去呢！”说着春桃把女史打发走了。

杨玉躺在床上什么都听见了，她翻个身，哼了一声：“算了，大家都需要空间和时间。他的心里肯定是爆炸余波一波接着一波。自己又不是消防英雄，逆向而行要勇闯火场。”杨玉翻身坐起来，对着外面高声说：“来人，预备热水，我要沐浴。这些天竟然疏忽了，皮肤都忘记保养了。”

从今天开始，她要享受安闲的生活。至于别人怎么想，她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