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愣了一下,算是体会了一把遇老乡的滋味,还生生被拆穿了龙的秘密,不免有些害羞,“是……大娘你真厉害!”
那大娘手里摆弄着枣糕,憨厚的笑了笑,“毕竟在那生活了几百年了,有些事情总归敏感些。”
秦烟摸了摸脑袋,干脆拆了一包枣糕对着大娘的铺面吃了起来,还强硬的拉着周千离跟自己一块儿留了下来。她笑起来很好看,一看便是好亲近的姑娘,是以总会让别人生出几分喜爱之意,“那大娘,你怎么从东海跑盛安来了,那么远!”
大娘好笑的看了看她,弯了弯眼角,“本来是在东海那边做做小生意,做着做着就在盛安了。后来我家那老乌龟给人家做了妖侍,这不就在盛安定下来了吗。夫人呢?怎么来盛安了。”
秦烟点了点头,继续唠家常,“哦!我……我跟我相公来这儿铺房查查账。年账查完就回南边了。”
她撒谎不打草稿,饶是站在一边的周千离都不免惊叹。好在周公子见惯了大场面,没露出什么惊色来,只是礼数周到的点了点头。
大娘笑呵呵了一会儿,突然凑到秦烟耳边说,“姑娘啊!我看着你相公是个人……这不太好吧?你又是那……寿数差太远了……而且你妖力太过精纯会煞着凡人的。”
秦烟呆了呆,不知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该感谢大娘的关心,无奈之下只能故作深情的摆了摆手,“对了大娘……既然大娘背后有大府的人。那大娘知不知道最近盛安有没有哪户人家刚从西边儿回来?”
这大娘愣了一会儿,半天才搞明白了其中的曲折,正色了起来。妖同人的世界一样又不一样,人间有帝王,而妖也有镇守一方的妖王。虽说如今妖若是得了凭证可以在熹微二朝定居,但他们并不算是熹微二朝的臣民。因为妖的年岁寿数太长,熹微二朝不便登记管理,所以两朝负责的则是审核和出示居住凭证,而妖仍旧隶属于他原属地的妖王。
若是做了妖侍效忠了某个府邸,那这妖的处境便有些两难,既要服从府邸的差遣,也要听从妖王的号令。是故,只要不靠近什么大的机密事件,做妖侍的都会愿意对两边透露上些许,这是默认的。毕竟如今可以在熹微二朝常住的妖,必定不是出自于西境,而剩余的妖,除了东海算是有应龙统领,都算是野妖,是没有妖王的。
谁知道秦烟今天运气这么好,随便找个大娘唠嗑都能找到个本家。他们本就是出来探听消息的,东海的人假不了灵气,方才她也探过了。大娘确实来自东海,自是可信,所以她就干脆一并问了。
大娘搓了搓手,又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姑娘你这算是问对人了。你若是去茶馆酒肆打听,便只能打听到前几日回城的大商贾。但我知道,这些天从西境回来的,有熹朝的二皇子,也就是太子爷薛石。哦对了,还有那个孔雀台的执行使,洪错。”
孔雀台?
秦烟顿了片刻,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周千离,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们二人沿着长街一路走,在一堆小贩的吆喝中沉默的有些格格不入。虽说秦烟不知世事,不懂孔雀台是什么地方,可不代表周千离不知道。孔雀台是熹朝的秘阁,直接听令于帝王,奉命调查各类案件,台主身份不明,露面的只有这个执行使——洪错。传闻此人男女难辨,行踪飘忽不定,功夫更是一绝。寻常案子是不需要孔雀台出手的,但若是孔雀台掺和进去了,便必定是熹朝极其隐晦阴暗之事。是故,熹朝的寻常官员和百姓对孔雀台三字都趋之若鹜,避之不及啊!
周千离:“三年前刑部主司沟通外妖敛财贪污之事就是孔雀台办的。几乎是干净利落到极致,从奉命调查到完成控告前后不过三天,且皆是证据确凿,期间更是没有走漏半点风声。等证据齐全的时候,孔雀台的内捕已经把刑部主事家杀了个干净。”
秦烟闻言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杀了干净?那不是只有他们的一面之词了?”
周千离:“孔雀台办的案子没有一件是留着活口的。当年蔺家军血泠峡覆灭一事,也是他们查到我们陛下插了一脚的事情,后面立马就把走漏消息的人满门杀了个干净。可他们办的案子证据链都很充足,让人找不清半点破绽。”
秦烟:“位高权重,杀伐太重。周大哥?我们要不要探探?”
周千离轻轻点了点头,:“是该看看,只是这孔雀台牵涉太多,我们得小心一点......诶?你去哪!秦姑娘!你回来!”
......
你们做妖怪的都不喜欢听人讲话的吗!!!!!!!!!!!!
马车的车轮碾过新雪,混着地上被雪水浸润的泥土,留下一道有些泥泞的印子。天空中的风雪未停,一片白意落在世上,竟是显出了几分朦胧之意。雪天的路不好走,几辆马车都走的有些缓慢,慢吞吞的在雪白的雪地上化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本就泥泞的道路,被寒风一吹,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一不小心,就会滑一跤。是故一行人,无论是坐马车的,还是骑着马的,都走的有些胆战心惊。
蔺惘然缩在马车的一角,草木剑柄挑起一点车帘,有些出神的盯着外面的漫天风雪。季琅的症状一直不曾转好,长久留在客栈之中反而惹眼,所以百般无奈之下独孤去闲还是决定启程前往盛安。如今临近盛安城,为免熹皇发现端倪,独孤去闲先带着季琅去城外小院修整,而他们则是进入盛安探查背后的那个下棋之人。
蔺惘然看着外面的有些陌生的山林草木,不由心中一颤。盛安这两个字在她心头转了两圈,过往的记忆一点点涌现。那些模糊又久远的记忆变成了一根看不见的长线,无声的将她与这个久未踏足的故地联系在了一起。这里曾是她的家,有硕大的将军府,有她熟悉的旧人,这里的每条街道,她都曾揣着或欢愉或悲伤或愤慨一遍又一遍的踏过。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望着这个曾经的故地,明知里面不会再有那些对她温柔可亲的故人,可她那颗向来无波的人竟是生出了些怅然的意味来。
蔺惘然眨了眨眼睛,把所有的情绪憋回了胸腔,缓缓放下了帘子。她慢慢低下头,下意识的搓了搓草木剑柄,谁知这时一只有些苍白的手有些欠揍的在她面前晃了两圈。她有些莫名其妙的追着那只手看去,公孙琰手里不知捏了什么,得意洋洋的在她面前晃了两圈,才缓缓打开,像在展示些珍宝。
公孙琰:“松子糖,龙王谷带来的。咳咳...咳咳...”
他坐也没个坐像,松松垮垮的靠在垫子上,一条腿架在上面,活像个市井流氓。嘴角还勾着抹坏笑,完全就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只是这登徒子身子骨跟纸片儿似的,出了白骨岗之后就染了风寒。被北地的寒风一下惯了脑子,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半点精神气儿也没有,脸色更是一直白的吓人。是故他这一整个调戏良家妇女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可笑。
被调戏的良家妇女蔺惘然没好气接了糖,也不嫌硌牙的直接上牙咬,直把那松子糖嚼了个嘎嘣脆,好像嚼的是某个人的骨头似的。除此之外,边嚼还不忘睨眼瞪人,引得某人一边缩着脖子一边哈哈大笑。可是病秧子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没笑多久就化成了止不住的咳嗽。
蔺惘然没去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的咳了个地动山摇。只是回头那一瞬间,她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头,没叫公孙琰看见。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就算她再狂妄再天赋异禀,也是不可能三个月修到霜雪之境的地步。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烦闷便越堆越多,弄得她恨不得每天都去劈两三个人解气。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回冰原问问老阁主还有什么吊命之法,可偏偏眼下还有熹朝的一堆糟心事。三个月,能不能查出来都未可知,那家伙还真做好了身死成大业的准备了是吧!
她面上压不住情绪,心中烦闷实在是太甚,一时没忍住,不小心“嘶”了一声。等她反应过来,对面那病秧子又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眼睛一弯,淡色的眸子像是一汪清水,盛的却不是清澈吸水,而是满满的不怀好意。蔺惘然看着就觉得太阳穴直突,恨不得直接抬剑干翻他!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陈郎啊~你为何舍妾身而去~人间八苦~太苦啊~”
戏子哭,戏幕起。
一声声凄厉的戏声从周边传来,这官道两边有山,戏声回荡其中,实在是诡异可怖。赶马的车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掀了门帘进来汇报,整个人抖得跟个糠筛似的。蔺惘然当即沉下了神色,一把把车夫揪进马车里,自己则握紧了草木剑准备探头出去。
好在这时候里面那病秧子没给她多折腾什么,估计是自知自己这风寒实在是重的慌,没再逞强跟出去。公孙琰只是轻轻攥了攥蔺惘然的手腕,飞快的用手指在她手心写了个“小心”,便松了手。蔺惘然步子一怔,默默地抿紧了双唇,握着剑跃了出去。
眼前之人一袭红衣似血,在雪地之上格外刺眼。女子面上点着精致的妆容,红唇衬得整张脸都雪白无比。只是这明媚至极的打扮却没给她染上几分媚意,被那双眼睛一点,竟是多出了几分桀骜狂妄的意味来,让人不由心中一惧。女子朱唇未起,可那一声声婉转又凄迷的戏音却是不间断的在四周回荡。宛若一个哀怨的鬼魅,致死都在痛哭着她的情郎先行一步,独留她一人尝尽了人间的八苦。
蔺惘然皱着眉头,青衫被寒风鼓动,在风中发出了“呼呼”的声响。她手心绞紧了草木剑柄,随时都有出鞘之意。
红衣女子踩着娇俏的碎步一点点往前挪,嘴角笑意不散。脚步停的瞬间,周围凄厉的戏音戛然而止。血色的双唇微起,泄出了一个清亮的女声。
“飞霜令和慕王爷截了人不想给个交代吗?”
说着女子手掌一翻,霸道至极的一掌便劈空而来。这掌只动了内力,未曾运灵,可也足以让人头疼。浑厚至极的内力与如利刃般的寒风相撞,不一会儿就把寒风撞了个稀碎,冲至了蔺惘然面前。草木立刻出鞘,寒气一现,硬冰裹上剑身,横剑劈开飞来的掌风。可那股内力实在是太霸道,就算她动用了二重寒意仍只是将将劈碎,自己也受其影响退了半步。
可那女子依旧是气定神闲,悠哉悠哉的打了响指。瞬间,女子瓷白的手心中就燃出了一朵红莲似的火苗。那火苗灼灼不息,血色通红,放佛只是望着,就已经被它烧进了心肺。女子勾了勾嘴角,手心托着红莲业火,一步步向蔺惘然走来。
“小姑娘,你坏了我们的好事?是不是该拿命来赔啊?”
她还在山上的时候,那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曾经高深莫测的背着手,一本正经的跟他们师兄妹几个讲运气。说是人走运的时候,那做什么都是顺顺遂遂的,若是不走运了,什么倒霉事都能扎堆到你面前报道,烦的你一个头两个大。那时候她和陈烨生就边听边在下面偷偷翻白眼,心道这老头子又懒得给他们授课,糊弄他们呢。现在看来,那寒冰阁的老阁主,确实是世外高人。
蔺惘然暗暗咬了咬牙,把心里的烦闷焦躁压下。她这半年的运气实在是差到不能再差了,好好走个官道还能被红莲错半路拦住。这黑瞎五副使来谁不好,还偏偏是居首位的红莲错。这红莲错一掌红莲业火天下无敌,实力高深莫测,就算是少林慧聪大师都低她一筹。如今压到自己身上,她就算是那九命猫妖,也不够红莲错打的。可就算知道实力悬殊,她也断不可能随意低头,不战而认输,不是她蔺惘然的作风!
况且红莲业火生生不息,不可熄灭。既是其无敌之处,也是它最大的劣势。他们又在官道上,红莲错再强也不喜欢招致熹朝的关注,绝对不可能在这儿大道上放出红莲业火。她便是要赌一把,赌她红莲错用不出红莲业火,偏是要以全力和红莲错挣个一二!
作者bb:dbq!上一个礼拜放假连着上课,我事情太多了,这周更新都后移一天!之前承诺的短番外,我一定会放的!相信我!db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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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