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门,马车就悠悠的往城西开去。盛安很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北地民风开放,在街上成对的小夫妻不少,有些干脆牵着小手,好不甜蜜的样子。而商贩的吆喝声,也比南边要大上一些,就连那花街之中的花楼都好不害臊的派了一排姑娘在街上拉客。那纯白的素雪盖在那几个花楼姑娘花红柳绿的衣袍上面,显得很是奇怪。
秦烟一窜回马车就懒懒散散的坐趟在里面,手里抱着个小木盒,里面是一些蜜饯之类的小玩意儿,她正眯着眼睛吃的不亦乐乎。整个马车就那么大,她一个人就占了一半多,硬是把周千离挤在一边的角落。那周千离很是无奈的扶着额,嫌弃之色都快溢出来了,只能忍着这活宝在马车里“撒野”。
秦烟大大咧咧的往嘴里塞了一个蜜饯果子,“他们干嘛要留画像啊?”
周千离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熹皇有九个儿子,里面最受宠的排老二,资质确实不错,但是却是个好色的。这些将士在城门口留的美貌女子的画像,不多时就会被送到他那,他若是有了兴趣,就会把那些个女子掳了去。你若是被盯上了,麻烦不说。而且......”
秦烟好奇的伸了伸脖子,“而且什么?”
周千离叹了口气,“而且你要是真被掳去,我怕你把他宰了。”
......
秦烟悻悻的缩了脖子,很是委屈的把蜜饯果子乱嚼一通,“周大哥?你确定蔺姐姐和慕王爷会到盛安来吗?”
周千离:“放心,慕琰他行事有分寸,不论跑去熹朝哪了,一定会传来消息的。我们在盛安等着就好了。只是你可记住了,我如今是周进,别露出马脚。”
秦烟很是懂事的猛点了会儿头,缩在那安静了一会儿。又好奇的把眼睛移过来了,大大的眼睛透着大大的疑惑,她自顾自的琢磨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开了口,“周大哥,你冷不冷啊?”
......
“不是!周大哥!我是看你一直在哈白气!你要是觉得冷,我可以散点妖力把这儿变暖和一点......”
周千离很是无奈的看着眼前这条糟心龙,不动声色的把快冻僵的手搓了搓。看着秦烟身上披的厚披风,头一次对君子风度提出了质疑。不是他究竟为什么要把唯一一件带着的厚披风给一只根本不怕冷的龙啊!
他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嘴角,干巴巴道:“你安静点......就好了。”
风沙大作,连绵黄沙藏在风中,呼呼的割在人脸上,刮得生疼。蔺惘然有些艰难的抬了一边袖子挡在身前,她身子单薄,被这狂风一吹,总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好在蔺女侠功夫还算扎实,一步一步地迎着风向上攀。西平山路崎岖,不论是血泠峡还是白骨岗,地势都是一顶一的险峻,没有遮挡的树木,只有满头的风沙欢迎你。他们不是妖类,有尖利爪牙,可以轻松的在风沙之中割风而进,不免有些力不从心。也正是如此,才显得可以在这里作战的军队十分神勇。
在漫天风沙的逼迫下,轻功有些施展不开,他们只能凭着一双凡腿一点点往上攀。大概走了几个时辰,总算爬到了矮峰的峰顶。这里和山下没什么区别,除了地势陡峭些,狭窄些,其余的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地上落着些碎石,不好走,不留心滑了脚,就要从旁边的岩壁上摔下去。
虽说翻过矮峰便是白骨岗了,但是这个“翻”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翻山越岭。矮峰之下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对面是另一座峰面十分狭窄的小坡,至多也只能供两三个人立足。那个小坡之下,才是传说中的白骨岗。原本进白骨岗的正道已经被妖雾裹住,里面汹涌非常难以寻觅,而这隔着峭壁悬崖的小坡竟成了唯一一条生路。
蔺惘然盯着那狭窄的小坡,又看看自己刚包好的可怜手臂和肩骨,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这回伤的不是腿。小坡离他们这儿不远也不近,岩壁窄窄一条,垂直向下,模糊间还可以看出谷底的一些轮廓。可谓是,轻功一跃跃不过,往下一摔一定摔死,说不定上面的人还能模糊的看出下面摔成了个什么样的血饼。不可谓不麻烦……
她呆呆的看了会儿那小坡,没想出究竟怎么过去。正发愁呢,微凉的手心轻轻扣上了她的肩膀。公孙琰没低头看她,就这么平视着前方,他眉目微微蹙着,眉间起了个小小的“山”字。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指了下岩壁上那一株已经枯败的小树。说是小树,真的是给它面子了。那就是一枝枯掉的树干,颤颤巍巍的往前伸了几寸,在狂风之中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拦腰折断。不过这可怜的小枯枝,刚巧缩短了点崖壁之间的距离,给了他们轻功一跃落脚的地方。
……
蔺惘然盯着那小枯枝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小树枝了。她向来艺高人胆大,拍了拍手,把剑拿好就打算跃过去。谁知道她正准备起势,那扣在她肩膀上的手骤然收紧,她有些不解的回头看身后的公孙琰。只见那有些狭长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琉璃似的眼珠闪了几下,那眼神放佛就在看一个病入膏肓的傻子……
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已是衣袍翩飞,转眼间那人就已经落在了那摇摇欲坠的枯木上。说时迟那时快,那小枯木立马应声而断,接着公孙琰足尖一点翻上小坡。而他周身卷起的微风,把本该坠下去的半截小枯木悠悠卷了上来。蔺惘然还没搞明白他究竟要干嘛,只见他抬手一掷,半截枯木就飞到两崖之间。她身体反应比脑子快,已经“落叶”起跃了出去,中间借力点在小枯木上,飞身跃了过去。等她彻底到了对面,才缓缓品出了那个看傻子似的眼神中的意味来。顿时,蔺女侠就有些难言的羞愧感,只能尴尬的咳了两声,继续往小坡下走。
说是走,其实也就是往下跨了几步。那小坡窄的很,又布满各种碎石,往下跨了几步就又到了一处岩壁之上。其下妖气翻滚不断,相较于血泠峡十年累积的妖异,这里的更加鲜活。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寻了块石头挡身,敛去气息。果不其然,其下传来几声凌厉的风声,隐隐有些鲜活的妖气。习武之人目力奇佳,他们微微探了探头。
只见,白骨岗中,尸横遍野,相较于血泠峡的怪异冷清,更加血腥。那高高的尸骨滚着血肉堆成一座小山似的高坡,而高坡之上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手里拿着把剑,正没什么章法的乱挥。而他下面的那些个尸骨,有些是穿着军装的将士,有些则是粗布衣裳,大概是寻常的百姓。有些白骨年岁已久,白骨之上沾着点血肉,显得格外森然。而未腐化的尸骨,则是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瞳,惊恐万分的看着外面。
那尸山之外围着几个人,一个个赤目红瞳,森然白牙,妖气也是毫不吝啬的转出,围了一圈,显然是白骨岗这边的妖类。如果仔细看的话,那尸山之上竟是还躺了几个妖物的尸身,皆是被一剑刺破丹田,直接把妖丹给捅了个稀碎。那周围的妖物忌惮着那人手中的长剑,有些谨慎的不敢靠近,可偏偏妖力越释越多,大有想借妖力压迫直接将人压迫而死的意味。
公孙琰体内平衡不怎么稳,如今又冲了一头妖气,明显有些不舒服。他抬着袖子捂着口鼻,将翻天的血腥气挡在外面。他微眯着眼睛,随后虚虚的点了一下白骨岗的外围。蔺惘然顺着他的手瞧去,只见那外围一圈站着一群眼眸赤红的军士,俨然就是被妖气异化的尸傀。只是不同于血泠峡,血泠峡之中的蔺家军受妖气异化十年,再加上后来蚀心珠的气息一现,已经生出了七分神智,几乎同活着的时候无二。而这些尸傀,明显是刚受妖气异化,虽然双目赤红,但是行路路径单一,眼中没有神采,一看便是受人所控。既是受人所空,自然不可能同蔺家夫妇一般有操控妖雾的能力。
公孙琰:“那个拿着剑的是季琅吗?”
公孙琰微微低下头,把声音压的极低,轻轻问了一句。蔺惘然闻声皱了皱眉头,半眯着眼睛去看那个隐在妖雾中的人影。那人身上很多伤,有些已经结痂,而有的则依旧血淋淋的。一头黑发散下,铺在背上,混着黏腻的血迹,显得有些邋遢。距离有些远,又有恼人的妖雾,蔺惘然目力再好也只能模模糊糊摸个大概。再者,她上一次见季琅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本身对他的样貌就很模糊,根本不可能在这儿认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下意识的觉得,那个站在尸山之上的人就是熹朝的飞琅将军。
蔺惘然:“不确定。但我感觉是。”
这算是始料未及了。毕竟距离季琅失踪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多月,一个人在被妖雾侵袭的白骨岗,没有帮手,没有食物,仅凭着一点灵力和一把剑,真的能活那么久吗别说他们俩没抱什么希望,就连独孤去闲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满腔的沉痛和真心,都艰难无比的化成了一句,死要见尸。是故,虽说二人面上不显,但是心里都暗暗觉得他们这次来就是收个尸的……
谁知道……
季琅不仅没死……而且……状况好像不是很好。
蔺惘然偏头看了眼公孙琰,那人蹙着的眉头未散,眼底露出些为难的神色来,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好似季琅的人。她是不知道,相较于自己公孙琰的目力是不是更好,毕竟那人血脉里占着个鹤字,她猜不透。但看着这人的神情,她总觉得公孙琰好像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有些疑惑的揪了揪那人袖子,轻声道:“怎么了?”
公孙琰眉头未展,有些为难的看了她一眼,眼底闪了闪,荡过她看不懂的情绪。那人没像平时那样嘻嘻哈哈的,只是浅浅的勾了勾嘴角,柔声道:“我待会儿刺破手指,引一滴血。到时候白骨岗里的妖气和下面的尸傀都会被血气吸引,你引着血气去那块比较空旷的地上。记住,出剑要快,把那群尸傀一剑劈了。季琅那边的妖我去处理。”
蔺惘然愣了一下,想到那人内里妖力灵力不平的情况,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是见着这人冷冷的眼眸,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季琅那边的事情,是不是她不便处理想到这儿,蔺惘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定定的望着公孙琰,半天才挤出了一声“好”。
既然定了如何行动,他们自然也不墨迹。公孙琰飞快的用割了下指尖,引出一点血,鲜血之中混着妖力和灵力,不一会儿周围的妖雾就躁动不安起来。白骨岗这边的妖雾没有血泠峡的浓,是故他不必大费周章的割手腕去控制妖雾。蔺惘然立即草木出鞘,引着这滴血珠,脚踩“落叶”借着岩壁上凹凸不平的碎石就掠了出去。
下一秒,妖风大作,呼啸着追着她跑,而四周巡逻的尸傀亦是尖叫一声,举着武器飞快的跟了过去。围着季琅的几个妖物被惊动,当即长啸一声。瞬时狼嚎之声络绎不绝,四周不显的岩石之后,都显出了几个人影来。那些个狼妖身形一动,正想去捉莫名其妙的闯入者,谁知几条风刃卷着沙石就冲了过去,一招飞沙走石灵力至极!有几个道行不算高的妖怪,登时就被劈成了两半。只见一个蓝衫之人,手持一柄玉骨扇,于风刃之中偏偏而来。
蔺惘然一路往前跑,冲到公孙琰说的那块空,一腿前伸蹬地,运气灵力,顺势将另一腿滑圈扫了出去。瞬间,二重寒意起,她灵力所到之处竖起几道冰墙,将恼人的妖雾和尸傀隔离在外。接着,她将那滴血引涂在草木剑上,隔着冰墙几剑就前刺而出,顿时周围聚集的妖雾就被吸收殆尽!下一刻,“落叶”已起,她点足越过竖起的冰墙,调动周身全部灵气,横剑当空一扫。一道淡蓝剑光从草木之上转出,将围来的尸傀一齐劈了个对开!
另一边,公孙琰沉力而下,不完全调动体内灵力,大有借力打力之意。玉质扇骨在他手中不断翻转,脚步蹁跹,灵巧躲过压来的狼妖利爪。他周身围着一道罡风,将冲击的妖气全部隔绝在外。而他则以扇为剑,向前化解狼妖压下的利刃。这些狼妖妖力平平,受蚀心珠所控,化智也不算太高。见其一直不引动灵力,只是躲于罡风之中化解攻击。便觉着,这人一定是个软柿子,若是破开罡风,必然难以逃脱。于是乎一群狼妖如同商量好的一般,一同舞动妖力飞身以利爪下压!
只见那罡风中的蓝衫之人,浅目冷骨,修长的手指扣着玉扇,顿时扇骨打开,“清风未老”赫然展开。接着四周强劲的罡风一顺弱了下来,如同三月的春风,化物无形般的从四面八方散开。狼妖的利爪已至,他动作很快,面色未乱,舞扇的手快到几乎要化为一道虚影!他格挡之力,未运灵力,被这群狼利爪,群起而攻之,难免落了下风。可谁知,就在群狼以为自己早已占得上风之时,刚才化物无声的棉柔春风,突然分崩离析为一片一片,从四面八方倒退而来!瞬间灵力大起,清风徐来,这群狼妖未能反应,棉柔的清风已如同细针一般钻入了他们的丹田之中,直捣妖丹!
一阵脆响在谷中回荡,草木剑没入剑鞘。他们这回走的是速战速决,等蔺惘然收拾完她这一方的残局,公孙琰也行的差不多了。他这没有动太多灵力,拿下这群狼妖算是用了巧劲,是以脸上没有过于苍白。蔺惘然一回头,便看见公孙琰身上背这一个人,缓缓的朝自己走来。
那身上之人头微垂着,散落的青丝顺着肩头滑下,半睁着眼睛,不算清醒的样子。奇怪的是,这人浑身上下都裹着公孙琰那件浅蓝的外袍,那本就污浊不堪的外袍被这人伤口上的血液一浸,更是触目惊心。干涩的嘴唇苍白无比,无意识张合着,不知在念些什么。除此以外,这人手脚亦是绵软无比,整个人无力的压在公孙琰背上,如同挂着一张薄纸。若被这风沙轻轻一吹,不仅会被吹的不见踪影,估计还会分崩离析,好不可怜。
公孙琰脸上敛了笑意,对上蔺惘然有些惊异的神色,只能无奈的缓了缓神色,“他身上衣物破烂,先披我的。等出去再说。你看清了,可是季琅?”
蔺惘然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极其奇怪的不好预感窜到了心口,压的她有些难受。她有些艰难的动了动喉咙,好不容易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是。”
作者bb:眼看就到五一假期了。那我就搞个小flag好了,如果心更的这章这两天点击率比较好的话,我就五一连更四天!!!!(一号放个小假)
如果平平的话……QAQ那我就周日二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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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季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