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叔,我........”
“算了,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谢黎打断他,“葛家的小姑娘,再怎么喜欢你也不会娶回家的,除非事有原因。”
徐江遥沉静片刻,道:“宫中细作企图将当年之事重蹈覆辙,除掉葛家......”
“所以,你是想救葛家?”谢黎抬眸,审视地看着他。
犹豫了下,徐江遥道:“若我不救,那我跟当年的葛成有什么区别。葛成当年至少还是不知道真相,而我,既已知道真相,却为报仇,让葛家蒙不白之冤,重蹈徐家的覆辙,成为辰芝的耻辱.......”
他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笑着看他的脸庞,“我总觉得,不应该这么做。”
茶杯磕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谢黎:“所以,你不打算处置葛家了?”
徐将沉默半响,摇头道:“葛成仍有罪。他罪在误会我父亲的为人,且未经调查轻易得出结论,酿成徐家惨祸。”
“但是,这份罪,他一人承担便可。”
经历过半生浮沉的谢黎,听了这话,心里倒也还算平稳。这些年,徐江遥也算吃了不少苦,痛失亲人、流落边外,心里有不可愈合的伤痕。若是那小姑娘再出了些事,他这个好徒弟,恐怕是经不住。
轻笑了一声。
他抬眸瞧向徐江遥认真的脸,“你是徐家掌权人,一切决定都随你。”
这个话题结束,谢黎才道出自己真正的来意。
“你信中说,那伪造信件的细作不是当年平远军的任何一人,且极大可能是朝廷众人,我便想着,此人会不会是擅长易容术?”
“易容术?”徐江遥说,“我听闻江湖上已经失传。”
谢黎摇头。
“真正身怀本事的人,是绝对不会让你觉得他有本事的,他只会在关键时刻给出致命一击。武功绝学也是一样,低调才能成大事。”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长形纸,推到徐江遥跟前。
“我八年前前往清阳,途径南洲城的时候,听闻那边一个叫襄林院的书院里,有一名唤柳遭的先生,极其擅易容术。二十年来,他教过的徒弟无数,有本事的却没有几个。现如今约莫着应该已经隐退江湖,但我想,应该能从他那里查到点线索。”
纸上是襄林院的地址,以及先生的姓名。记在脑海里后,徐江遥将它放入袖口。
两扇木窗呼啦作响,夜风从缝隙钻进来,吹过花瓶里的竹叶,带来一阵清香。
这股香气,跟小姑娘的发香很像。
他觉得自己该走了。
察觉到徐江遥细微的表情变化,谢黎一笑,站起身敞开窗子。外面的喧嚷声在顷刻间,响彻整个屋子。
谢黎倚吊儿郎当地靠在窗边,往下瞅,“崇墨,有人在找你呢。”
徐江遥猛然站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
人来人往的人里,并没有他想看到的身影。
谢黎一笑,“本来还想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处理这段感情,现下我谢叔也不问了。”
“唉,天命啊。”
徐江遥去哪儿了.......
葛玥蹲在河边,望着花灯在灯光闪烁的河里渐渐漂远。她已经在此等了许久,愿望也已经许完,就是不见那一炷香前说要去买东西的男人回来。
“不会临时被人叫去卫廷司了吧?”她喃喃着。
耳后忽地一凉,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徐江遥手里拿着冰镇的杏仁糕,冲她晃晃,“起来吃点东西?”
“嗯嗯嗯!”
葛玥飞速起身,拿过冰冰凉凉的纸袋,喜滋滋地拆开,拿起一块金黄金黄的杏仁糕吃。
“你也吃。”她伸手把纸袋递过去,里面还有两块。
徐江遥犹豫了下,接了过去,也拿起一块吃。吃下第一口舌尖就甜到发腻,忍不住皱下眉。
这简直比苦野菜还要折磨他。
葛玥乐得前翻后仰。
回去的路上,夜空星光闪烁,像把方才河里灯倒悬在天空一样。
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缓缓地行走在这璀璨星河下。
她们今晚逛了许久,像小时候一样。感受到久违的幸福感,葛玥一路蹦蹦跳跳的。
路不平,徐江遥时不时出声提醒一句,“小心点,别摔了。”
摔了还要麻烦他照顾自己......
葛玥摇摇头,蹦回他身边,偷瞄他, “你方才还去哪里了? 那么久才回来。”买个杏仁糕总不至于不至于用一炷香的时辰吧。
徐江遥似乎在努力想借口搪塞她,葛玥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了,“算了,你回来就好了。”
徐江遥突然拉回她,抬手,给她发髻上换上一枚流苏珍珠发簪。
想了想,拿下来这枚好像也是他送的。
“你干嘛?突然送我这个,不会是去见哪个女人,心虚了吧? ”摸着新发簪,葛玥阴阳怪气地说。
“这发髻我盘的,我就得负责它漂漂亮亮的不是?”徐江遥手里垫着旧发簪,这枚是他决定与她诀别时的送的。当时真的没想到,没过多久就与她成婚了。
莫非就如谢黎说的,这是天命?
“后日我要出门,大概十几天,期间有什么事,你就去卫廷司,会有人通知我。”
他道出自己行程。
刚新婚不久,就出远门,心里有些不舍。
葛玥:“能问是什么事吗?”
徐江遥:“想跟着去?”
心里刹那间涌进欣喜,她期待地问:“可以吗!”
此行去找的柳遭,摸不清是什么人,但既然是江湖人士,总有危险性,还是要避开些。
“当然不行。”他回绝,“回来我给你带南洲的杏仁糕。”
葛玥撇嘴:“建安的杏仁糕才最正宗。 ”
“那给你带点儿别的。 ”徐江遥不甚在意,反正都是舔的发腻的东西,差多吧也就,但是小姑娘既然不喜欢,那就不买。
他俯身,摸着她的头,继续安抚她, “反正只要你乖乖地待在建安,我回来肯定会好好奖励你。”
“那奖励可以由我定吗?”小姑娘好奇地问,“什么都可以吗?”
徐江遥怔愣了一下,点头,“什么都可以。”
***
第二日,葛玥去庙里求平安福。
下山的时候,正巧遇见上山的九皇子。他今日穿着白色衣衫,蓝绳束发,低调的像个文弱书生。
对方见着她,笑了笑,走过来。
“玥儿也要出远门?”
玥儿?
她们何时这么熟了?
不就在一起聊过一次黑鸭的亲爹问题吗。
啊,不过,人家借给你披风使过,帮过你,由着他吧,由着他吧。
行了礼,葛玥道:“是给家里人求的。”
“听闻徐将军要与南洲视察民情,可是为他求的?”
葛玥迟疑地点下头,没多说话。她不太想跟九皇子多聊徐江遥,总感觉每次九皇子都在打听他的情况一样。
“那玥儿不同徐将军一同去?”
她摇头,“府里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哦,这样。”九皇子点了点头,“可南洲那块水患、贼寇问题挺大的,他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你就这么放心他一个人去?
“那能怎么办?他又不让我去........”听了九皇子的话,葛玥心里感到委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啊,不是,我乱说的........”
九皇子笑笑,“好,就当是玥儿乱说。”
旁边有随从提醒九皇子该上山了,九皇子点点头,跟葛玥告辞。走了几步路,他却又回过头来。
“吾明日也要去南洲,若是徐将军不愿带你,我可以把你送过去。反正到了那里,他也不可能再赶你回来了吧。”
说完,九皇子就转身上山。
葛玥心想:我干嘛要跟你一起去啊?我想去我就自己去呗。
小小的“切”了声,她也转身下山。
***
晚上,徐府。
徐江遥已经收拾好衣服,装进行囊,正在书房挑几本有用的书卷带走。
看着床榻上的黑色行囊,葛玥走过去戳了戳,发觉东西好少。
她跑去厨房拿了些囊饼给他放进去,还有上次他觉得味道不错的鲜花饼,她学着做了些,都给他塞进去。
行囊瞬间满满当当的。
徐江遥回来一看,以为床上放了块石头。
“......”
这时,小姑娘蹭过来,抱住他,撒娇般说道:“真的不能带我一起去吗?”说完,她有意瞥向黑色行囊,似乎在说:看!我多么贤惠!带我去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徐江遥:“........”
他揪掉她的爪子,再次严厉回绝:“不能,那边很危险。” 说完,走到床前,把硬塞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危险?”小姑娘再次凑上来,“你是去剿流寇吗? 你能不能不去啊?”
徐江遥挑眉:“你说呢?”
小姑娘的手默默从他腰上垂下去,他神色未动,却忽然瞥见她手里似乎多出个东西。
紫色的囊袋,外面绣着花。
仔细闻一闻,还有山林间的花香气。
葛玥羞答答地将平安福捧在手里,“那你一定要戴上这个。”
“这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保佑你平安回来的。”保佑你,平安回到我身边。
葛玥:“你不会这个都不收吧?”
徐江遥笑了笑,提起她手心的平安袋,边系在腰际边说: “那倒不会。我们打仗的人,最信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