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吗?”她指了指自己,实在是受不了这尴尬的氛围了,她究竟很奇怪?
徐江遥没回答她,转头看向老头:“李伯,可看出什么?”
“看出了,看出了。”李伯连忙应道,而后用蒲扇拍拍推车说道,“姑娘,你可是在为情事忧心?”
“啊?”葛玥又指了指自己,没敢去看徐江遥,心虚道,“不会吧,我不都没有婚约了......”
“婚约不过是一个俗物,呈在表面的东西而已。你心里的才是能真正影响你的。”
发觉徐江遥偏过头来看她,葛玥头皮发麻,手心冒汗。
她并不想承认,时隔八年,她心里还有他。他们的关系这么尴尬,怎么会有以后?
“您说错了,在本姑娘心里,只有本姑娘的商铺!其他的都得排在它后边儿!”葛玥大声嚷嚷着,深有用音量刻意掩饰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嫌疑。
李伯叹气,摇摇头:“小姑娘面子也太薄了,这么犟,恐会错失良缘啊。”
葛玥一愣,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徐江遥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是听了一场戏曲。
“李伯,快要下雨了,早些回去吧。”徐江遥感觉时辰差不多了,说道。
他刚说完,天空炸开一道闷雷,将乌压压的云层照亮。
“送你回去。”徐江遥跟李伯说完,又转头跟她说。
“我?”
没等她拒绝,他又自顾自地道:“走吧。”
夜风渐大,街上出现一群用袖子捂着脸,猫着腰往家狂跑的人,伴随着“嗖嗖”的风声,街道两边响起接连闭门的声音。
“李伯年纪大了,又在边疆的之地受过不少苦,难免有些神神叨叨的。”徐江遥跟她说。
他的意思是说,让自己别介意吗?葛玥捋了捋其中的深层含义,过了会儿才道:“我不介意,我觉得他挺心善的。”说的还特别准…….
徐江遥点点头:“他确实心善,被流放的时候,他经常会把食物分给其他人。”
葛玥的脚步蓦地一顿,反应过来后,瞧见徐江遥并未减速,她又立马加快脚步跟上他。
她快步走着,左手大拇指抠着右手大拇指,狠狠盯着地上的灰漆漆的砖块。葛玥不知道这种情况该说些什么,感虐说什么都不对。总感觉徐江遥会讨厌她的声音,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对他来说都是是一种伤害。
两人沉默着一直到了葛府,刚好下起雨来,徐江遥又一言不发地,撑起伞走了。
半夜,空气微凉,被窝里是唯一温暖的来源。葛玥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最后一根蜡烛都燃尽了。
她坐起身,拿了件厚披风披在身上,穿上鞋,站起来去推门。其他厢房里应该有新的蜡烛。
雨还没有停,雨水像小石子一样敲击在砖瓦上,霹雳作响。葛玥推开老旧的门,只见外面灰蒙蒙的,院子中间灰色的石桌石凳变成了深青色。
还没来得及抬腿,一股水柱从上面倾泻下来,浇到她的脸颊,而后浇透她薄薄的里衣。
透心凉的温度让葛玥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她没多耽搁,双手拉紧了披风,而后拿起竖立在门边外的油纸伞,撑开,走进黑色的雨幕。
东边的厢房平时没什么人住,平日里就拿来当杂货间。黯淡的光线下,葛玥在密密麻麻的货物里,翻箱倒柜后,终于寻到了新蜡烛,心满意足,正欲往回走。
忽而听到院子内,似乎有两道微弱的说话声。
葛玥将蜡烛拿在手里,双手拢着披风,慢慢地走向门边。大门微敞着一条缝,耳朵靠过去,声音在雨声里更清晰了些。
好像是书香和书翠,她们这么晚怎么从外面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要不要告诉姑娘?”院子内,书翠急得原地打转,盯着小姐的屋子大门,眼神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瞒不住,这事姑娘迟早会知道。”书香一向柔和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忧虑。
“那我们是现在同姑娘说,还是明日一早?”
书香迟疑了下,道:“明日一早吧。”
“什么明日一早?告诉我什么?”比炸雷还惊恐地声音,赫然响起在书香和书翠的耳边,两人同时瞪大眼睛,转身,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姑.......姑娘。”书香的脸泛白。
“什么事?”葛玥瞄了眼不太清晰的台阶,而后抬脚慢慢地走下来,“说吧。”
书香和书翠互瞧了一眼,书翠目光闪烁,犹犹豫豫地开口:“姑娘,方才宫里的人来寻了葛大人,奴婢和书香都被召去问了话,才.......才知道........”
书翠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低至听不到。
瞧着眼前两人的神色,葛玥心里一惊,猜想莫非是铺子又被葛成那老头儿发现了?
哎,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这个表情吧。她笑了下,边撑伞往屋里偷走,边出声安慰两个人:“没事啦,铺子没了可以再开,大不了这次离开建安,去........”
“姑娘,”书香突然叫住他,声音严肃。葛玥脚步一顿,停在台阶上,回头瞧她。只见书香的脸颊上有水珠滑落,葛玥也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滴还是汗液。
伴随着逐渐变猛烈的雨声,书香悲痛地开口:
“姑娘,公主她.......
“薨了。”
雨接连下了一夜。
第二日下午,灰蒙蒙的宜阳殿内,白布横飞。公主的灵枢已不在,空旷的寝殿内,火红的光影笼罩在金黄色的木地板上,微微晃动着,茶桌上的茶杯还搁在那里,座垫整整齐齐的垫在椅子上。
葛玥跪在门外的灰色的石砖地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腿边,任由透骨凉的雨水浇湿后背。
她的脸色苍白无比,目光黯淡无神,已然没有任何表情,连悲痛都是多余。
雨水敲打油纸伞的声音出现在殿门口,而后逐渐靠近,最终停在了她的头顶,将她笼罩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葛玥才愣怔地抬头。
只见一顶白色的洇湿雨水的油纸伞和一只握在伞把尾端,修长有力的大手出现在她头顶。那根又粗又长、印着黄棕色木纹的木头顶端连接着一张湿乎乎地的圆形白色油纸,它们相连接的地方,木条密密麻麻的互相缠绕着,就跟她的心情和思绪一样。
深沉的檀木香混杂在潮湿的雨水里,将她围绕,葛玥心中了然。
“听说,她是为了找我,才又跑出了宫。”葛玥低下头,望向那光影晃动的寝殿内,声音淡淡的。
来人却能听出了其中的波涛汹涌。
雨声渐大,徐江遥望着寝殿内,喉结滑动,心中亦不平静。他回想到昨晚日落时分,送公主回宫的路上,两人的对话。
“徐江遥,本公主马上就要去和亲了,在此之前,有件大事,本公主必须得解决。”平稳的马蹄声中,公主在车厢内吊儿郎当地说道。
瞧见她的神情,徐江遥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公主的大事若是跟辰芝国的安危、跟社稷无关,那还是放在心里,不必同徐某白费口舌。”
公主一拍坐垫,摇晃之中,坐直了身子,抬头挺胸道:“呸! 玥儿不仅是本公主的大事,也是你徐江遥的大事!”
“公主这是在乱造徐某的谣?”
公主一脸戏谑:“反正本公主出嫁之前,必须得先看着玥儿寻到幸福,必须在这建安里给玥儿寻一个疼她照顾她,比本公主对她还要好的夫婿。”
徐江遥未出声。马车晃动着,公主又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还是喜欢玥儿,这么多年,我估计你也没喜欢过别人。”
徐江遥沉沉道:“公主要是处于徐某的境遇,也很难再喜欢别人。”
公主大惊:“你这是承认了?”
公主没听懂其中的意味,他的意思是,怕再被投入心思的人伤害,自然不敢再对别人上心。公主却理解为他心里仍然爱着葛玥。
徐江遥叹了声气,摇摇头不再说话。
公主恹恹地耸下肩,而后抬起头,试探的问:“那我可要给玥儿许配个好人家了,你不会不愿意吧?”
沉默片刻,徐江遥道:“她可知道公主要给她找夫婿,可愿意?”
公主一听,眼睛亮了亮,一拍大腿,指着他道:“你果然吃醋了!”
“……”
徐江遥:“我只是想提醒公主,葛四小姐似乎不愿意靠婚事来寻找幸福,可别因此事让你们之间有了隔阂。”
”哇,徐江遥……”公主怔怔地看着他,“你比本公主还了解玥儿,本公主果然还是最放心你。”
“…….”
徐江遥亲眼目送公主走进了宫城门,她还站在朱红色的城墙门口,回首冲他招手喊道:“你放心!在你亲口承认前,本公主是不会告诉玥儿你心里还有她的!本公主要让你自己好好体会清楚。到底什么是——爱不由你自己!”
可在他走后,公主还是打点了侍卫,偷溜出宫去找葛玥,却在路上被歹人抓走。又在夜里,尸体被扔在积满雨水的皇宫门口,死状凄惨。
如此明晃地挑衅皇帝,定是那帮前朝余孽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