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大爷的陆许!”
贺随掀开被子准备从窗户边跳下去,陆妈妈端着早餐路过,“儿子,下面有人经过,从厕所的窗户跳,正好有个垃圾桶在下面。”
靠,这啥家庭啊?
贺随还是先坐下来吃早餐了,他上辈子和陆妈妈也挺熟的,陆妈妈一直给他一种律政俏佳人的感觉,没想到居然也是个搞笑女。
靠,我为什么要说上辈子啊,我又没死。
吃完他就按照记忆把衣服,手机和钱的位置摸出来了。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熟练?问就是被陆许多次抓到他房间补习。
他扫了辆共享自行车去找那间厂房,是个处理垃圾的地方,臭气熏天,他却像闻到家的味道一样深深吸了口气。
真带劲!
早上他问了陆妈妈,隔壁姓贺的一家怎么搬走了?
陆妈妈说他脑子糊涂了,一直就是姓张的一家。
他去敲隔壁的门,人家孩子都工作好几年了,已经在这住了十三年。
奇了怪了,贺随心想,他应该只是和陆许交换了灵魂而已,怎么他这边和以前一样,陆许那边居然有那么大的变化?
他边走边看,毕业后他就带着妈妈去别的地方住了,离开了那栋小楼,为的是别再让他妈干这个,这个活对身体危害还是挺大的。
他捡起地上一张老碟片,小时候他很喜欢在垃圾堆里淘宝,总是能捡到一些买不起的东西。
贺随举着那张碟片透过太阳,一道光束落在身上,暖暖的。
“让让,小孩儿别上这玩。”
周师傅驾着叉车往前开,铲起地上那些碎渣渣的东西。
他脑子一闪而过,赶紧跳起来大喊一声,“老周,记得有空去照个片,千万记得。”
贺随从栏杆那里翻身跳下,落在三个纸箱上,再拉着一条很长的钢绳上的锁环,像坐索道一样滑了过去,到了一个仓库里面。
他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这些机关都没变,看来这里也没有改变多大。
仓库的人忙着清点东西,没空理他。他从那条全部人都低着头的仓库走过去,顺着狭窄的路口到了一个垃圾处理厂。
一个男的戴着草帽在一捆一捆的清点压缩好后的垃圾。
“问一下,你认识贺花吗?”
男人脸上刀疤抽动,没转身继续数,“不认识,来这找什么人。”
语气很不耐烦,的确,这能找到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清楚。
这个地方明明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一直是他妈妈一个人干,怎么会不在呢?
“这个地方是你自己的还是你租的?”贺随再问。
“老子自己的,滚开,别烦。”
男人开始接起电话,一口一句骂人的话吐出来。
“那你见过这个人吗?”贺随举起一张纸,他按照自己的记忆把自己的像画了出来。
那人吐了一口嘴里的口香糖,“没见过,真丑。”
靠!
贺随找遍了这个地方,一个个的去问就是没有人见过那两个人。他越找越灰心,甚至怀疑这张脸不是陆许的。
贴着窗户看,即使压得鼻子和脸变形了,他还是无法违心的说出丑这个字。
很有故事的一张脸,一看就想和他发生事故。真是逆天得可以同时写进青春文学,霸总文学以及包养文学里。
他用指纹再次解锁了那部手机,只有几张系统塞进去的照片,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备注全是路人甲,路人乙,钢琴课同学甲,奥数班同学乙……
越看越头疼,这样不是更记不住谁是谁吗?果然,学霸的脑回路和自己就是不一样。
趁着手里还有几个银色的钢镚,他随便坐了辆公交车,穿梭在城市的夜里。
他望向窗外灯火弥漫,路人如潮的场景,贺随想起一些和陆许有关的事。
他和陆许家是邻居,他妈妈坚持要在这边租房,说是学区房。其实离他上学差不多要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这已经是他妈妈能负担的最大限度了。
他幼儿园的时候成绩还不错,但因为他爸的一些原因,小学就很难跟上了。
妈妈是新搬来,买了很多水果一个个邻居的送,大家接了也只是淡淡的,拿了其他东西再送还给他们,这种热情会让大家很有负担。
唯独陆妈妈笑眯眯地收了,第二天请他们两个来自己家吃饭。
贺随看着电视机旁的游戏机,很想玩玩,他妈妈急忙阻止,“老是想着玩游戏,你看看陆许,人家拿了这么多奖杯。”
看着一柜子的胜利品,他心里很不高兴,先对陆许这个人讨厌了起来。
陆妈妈拿了水果过来,“小孩子这个时候正是爱玩的年纪,活泼点的好嘛。”
他玩得高兴,听到门铃声,下意识地转身去看。
说不出第一眼具体是什么感觉,就是模模糊糊的觉得,是会非常顺利的那类人。
彼时还小的陆许穿着一套冬装校服,手里提着小提琴盒,脸上淡淡的,一点看不出那个年纪男孩子身上的奇奇怪怪。
“妈,阿姨好!”
还很有礼貌!
“好啊好啊。”
贺随看到他妈妈脸都要笑歪了,一副看乖孙子的样子,慈爱得不行。
“你看看,这长得多俊,哎呀呀,以后不知道迷倒多少人?你看这模样,真是好,又白又高。”
切,小孩子哪有身高。
陆许依旧笑着,贺随却用小孩子的直觉敏锐的感觉到了一种漫不经心,可能是被夸来太多,习惯到没有任何波澜了。
陆许视线随便望望,一不小心刚好扫到贺随,他的游戏也在此刻因为他的走神落下提示音。
您已被KO。
王铮铮连忙把贺随拽起来,给他整理整理衣服,撸了撸头发。
“小陆啊,这是贺随,跟你差不多大哦。”
陆许点了点头,“你好!”
客套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他就自顾自的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贺随猜陆许一定没记住自己的名字。
当然没想到,上学时碰到陆许,他直接从贺随旁边走过,贺随打招呼,陆许连眼神都没分给他。
看来,陆许也没记住他的样子。
王铮铮通过和左邻右舍亲切的交谈,知道了才五年级的陆许已经神童之名远扬,碾压这一区孩子的成绩,一比赛准拿第一名。
他妈妈就更加暗戳戳地送各种水果,一不小心超市特价买多的蛋糕饼干等给陆妈妈。
陆妈妈全都接受了,还隔三差五就请他们家吃饭,吃完饭后不经意地说,让两个小孩一起写作业去。
“陆陆,你要多和小贺交流啊,两个人一起进步。”
贺随就带着书包进陆许的房间。
陆许之后就好像履行某种任务一样,一放学就带着他去图书馆,一咬笔头就敲他脑袋。
周末陆许给他检查卷子,他就在一边做俯卧撑,试图以后能通过打赢陆许来抗拒这种强权。
但其实,除了学习陆许从不和他聊其他的。
在高中那段燥热的,汽水罐凝结着水珠的夏天,他发现自己不了解陆许。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知道他的生日和星座,他也没和贺随要过礼物。
高中聊得最多的你喜欢班上的谁,哪个人被处分了,陆许也从不参与。他不介入别人的世界也不允许别人了解他的世界。
国旗下讲话的那个人声调标准,眉目料峭,像一张四四方方的框。
贺随作为体育委员在前面举牌,盯着国旗看,耳朵竟然完全忽略了下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忽然一阵风吹来,吹得人鸡皮疙瘩阵阵,那张讲话的纸就这么被吹下来了。
吹到贺随脚下,但上面没有老师慌张。陆许放下右手,依旧继续讲下去,直到结尾,没有一点异样。
贺随捡到了那张纸,内容和他讲的一模一样。
他怀疑陆许是机器人转世,陆许从没和他生过气,他想试试陆许底线在哪?
他把自己小学初中认识的,后面去学技术的同学聚集起来,搞了个青龙帮,每天大张旗鼓的在陆许面前跳大神。
甚至还搞了块铁板,用来开门大吉。
很多人来给他贺喜,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贺随咬着根大蒜准备回家。
陆许拎着书包出现了,一脚劈开了他们的招牌,大家试图反抗,全部被撂倒,一代帮派就此陨落。
陆许把他的书包往贺随手上一丢,“你真是闲的没事干。”
贺随不服,“就你是好学生,你的人生就只有学习吗?”
陆许转过身来,捏住了贺随的脖子,呼吸有点近,“少提我是好学生。”
眼神有点凶,贺随提着陆许的书包,举手投降,做了个卖乖的表情,“我错了。”
没办法,在搞清楚陆许是不是机器人前,他还是弱小的人类。
没过几天,陆许就带他去了个地下室。也没什么前奏,直接戴上手套,说,“来,和我打。”
贺随没学过武术全凭蛮力在打,几回合下,陆许压着他在下面,拿着拳套抵住他的脑门,眼神很是冷漠。
“我现在一拳下去,你就没命了,真蠢,叫你跟着来就来。”
贺随嘴巴硬着说,“谁知道你是这种人?”
眼睛却盯着陆许没扣好的校服扣子,露出锁骨上一条疤痕。汗湿的头发盖住眼睛的冷漠,滴下一滴汗来,他忍不住抬了头,伸出舌头,卷起来。
下意识做完这些后,他的头重重地锤到了地上,心里砰砰地震荡。他想,妈呀,我是神经病啊!妈呀,会被当成变态吧。
他把双手垂在地上,贴着地面,似乎在汲取大地的力量让自己的心跳平静,等着最后的判决。
“起来,装什么死?”
他悄咪咪睁开一只眼,陆许似乎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但后来每个睡不着的夜晚,他还是无数次猜测,陆许也许是不想让他难堪,才没点破。
又或许太久没见了,他在想是不是自己考得让陆许不满意,陆许觉得自己不上进啊。
高考结束,贺随考了个不错的学校,他看见陆许戴着大红花站在国旗下面和一群人合照。
听陆妈妈说,陆许考了很顶尖的生物院,搞科研的,寒暑假基本很难看到人。
也是,陆许以后的人生怎么可能和他有交集,他们本来也没有共同语言。
所以渐渐的,他也让自己忘记了陆许这个人。
“最后一趟啦,靓仔,还不下车,终点站了。”
贺随刚下车手机就响了,页面显示为苏女士。
“喂,妈……”
贺随无比顺口的叫了出来,看来是担心他这么晚还没回去。
“陆陆啊,妈妈晚上有个聚会,你自己点个外卖吧,早点睡哦!”
贺随还没来得及回,电话就被挂断了。
真是母慈子孝啊!
到了家,他也不敢乱翻陆许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陆许的余威还压制着他。
他记得之前就是拿陆许书筒里的一支笔,陆许都会敲他脑袋暴击他。
但今后怎么办呢?他打了以前的手机号,都显示是空号。
要不去网上搞个寻人启事,说干就干。
一个翻身他就从床上起来了,按照记忆去找了一些旧网站,等干完后才发现,没照片。
他试图在网上找灵魂画师描述自己记忆中妈妈的样子,结果画出来很抽象,和真人完全不像的一张脸。
愣了一会儿,他胸前画了十字,陆许啊,陆大哥,我只是为了解开交换身世之谜,不是故意要看你的**的。
他往桌面那一沓本子翻去,没找到什么日记本,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随着视线移到外面的夜景,繁星如水,贺随该怎么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