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包厢二楼。
一张桌子,四张椅子四盏茶。
“胡老板,这是我答应给你研制的解药。”许鹿竹将药瓶给推了过去,率先打破了一时间的安静,郎溪将军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胡那图很是惊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研制出解药,还只是一个毛头丫头,若是男子,定有一番成就的。
许鹿竹感受得到胡那图的惊讶,佯装不知的低头喝了口茶水,这解药能研发出来很大原因多亏沈元臻帮的忙。
他便将解药收进了袖口中,“我胡那图言而有信,剩下的你们聊,门口我帮守着。”他起身,往外走了出去,也帮着关上了门。
外面太阳光芒四射,透着窗户照射了进来,洒在几人身上。
面前的男人将面具摘了下来,他们看过郎溪将军年轻时的画像,与现在有了很大不同,脸上被岁月留下了痕迹化成了皱纹,眉眼间将军那股英姿飒爽却从未变过,时隔多年,她们是第一次见到郎溪将军,但他的功绩,在律朝内是许多年轻士兵心目中的偶像。
“许鹿竹,京墨。”他轻唤了一声,语气熟悉,没有拘谨。“你们应当唤我一声郎叔,南栀如何了?听说她受伤了。”
两人面面相觑,许鹿竹率先起身,给他茶杯沏满了茶,“郎叔。”
京墨随后跟着起身,也唤了一声,“朗叔。”
“不必拘束,都坐下,鹿竹,你爷爷奶奶我派人好好照顾着,你放心吧!”
许鹿竹悬着的心彻底放松,爷爷奶奶匆匆的离去,她知道是有事情的,只是没有想到一直在躲着的两人,竟然是去找了郎溪将军。
“他们两位老人家知道你们进京是为了什么,所以两人跋山涉水也去了西疆,好在路上都一帆风顺,路途上的劳累我都帮补回来了,现在一切安好。他们也让我转交你,时机成熟,自然会团圆的,劳你切忌过多担忧。”
“我知道了,朗叔。”许鹿竹将手链拿出,将那锦囊打开,推至他面前,“这是朗蘅姑娘的手链。”
他轻笑,拿起那手链,“你们该唤她一声蘅姑姑的。”手链捧在他手心,他眼眶彻底湿热,关于朗蘅的事情,京墨将一切都告知他了。
“朗蘅姑姑的意思是这手链就跟她们埋葬在一起。”
“好好好,这手链,还是如了她们的心愿,我的妹妹,一直在我心中。”他将手链重新交还给许鹿竹。继续说道,“我在中原的名字是狼弃,以后这也会是我的身份。”
两小孩点头。
他将准备好的证据放在桌面上,缓缓道来,“这两封信,一封是官家传来的信,宫中有变故,让我郎家派兵援助。另一封信是魏将军和周丞相互通设局过程的往来信。不料,被他们发现之后,就将信使给杀了,等到信使拼尽自己生命之际将信封送给自己手上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官家诛杀许州两家的圣旨,并背负了谋反的罪名。”
“我本想和信使亲自将这封信送往京城,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被追杀的下场,若不是苏维安大人,我起初根本就逃不出京城,尸骨早已经埋在那雪山下。”
“我一路逃亡,在临近西疆的边境,魏将军带领的人手也找到了我们,狠下杀手,最终,我被路过的商队,就是胡那图的商队救下。”
“十几年,我也一直在查找这件事,无奈等到我养好伤势之后,事情已成定局。但仔细想来,十二年前,许州两家奉旨剿灭谋反的周丞相和魏将军,却反被诬告,和宫中脱不了干系。”
京墨接话,“也是那日,官家被逼宫,来者人说是许家的命令,要灭了皇子,幸而余丞相有谋有略,这才牺牲自己救下了其中一名皇子,紧接着,柳丞相就在许家和州家中搜查出了制作五石散的工具。官家十分愤怒,下令要诛杀许家和州家以及朗家的九族,后来便是魏将军和周丞相的反围剿,抓住了谋反的许州郎三家,从而证实了这一出是为了抓住真凶解救皇宫而设计的假谋反圈套。”
而这件事过后,便是奠定了魏将军周丞相以及柳丞相在朝廷中的地位。
“嗯,倒还了解,如今这三位朝中大臣也都是豫王的人,正值夺嫡之日,你们既也站在了靖王殿下的队列,便也知在这场战争中,他们也会翻起这旧事。若是黑翻白,便是靖王胜,若是黑依旧掩盖黑,那就是豫王胜。”
这便是当年的大概,许鹿竹眼眸坚定,闪着光芒,“郎叔,可是那么多年你并未放弃,我们又怎会无动于衷。况且靖王殿下为何去到桃幽县,我想这其中多多少少和您有些关系。”
“没错,许家,州家,以及我们郎家,从未站队于辅佐皇子上,当年那件事,辰王死于逼宫之日,辅佐辰王殿下的陈太傅,宋大人却是毫发无伤,一个退至桃幽县,一个辗转于靖王殿下队列中,五年前,我在西疆看到了靖王殿下,也知道他在打听十二年前那件事,同时,也的确在寻找我的踪迹。”
“所以,我便将计就计,引他前往桃幽县,目的是为了寻找你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在策划着有意引导你们。”
京墨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你为何知道我们在桃幽县?”
“你父亲,告知我的。”
听到父亲两个字,京墨脑子中有一根弦断了,他为何被送去桃幽县,为何是许老抚养他长大,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吗?“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你们的棋子,我们走的每一步路,你们都知道。”
许鹿竹在桌子底下握紧他颤抖着的手,“那靖王殿下身上中的毒?”
“是五年前中的,豫王殿下的外家就是西疆。”
这个暗示,再明显不过。
郎溪知晓两人有些激动,继续说道,语气平和试图平稳着两人的心态,“在我见你们之前,许鹿竹,你的爷爷奶奶已经找到我了,如今相安无事,你大可放心。可是为何他们能找到我们,因为我们也有自己的约定,我们也在寻找着证明清白的证据,这么多年,我收集的不少,但还足足不够。”
京墨显然冷静了许多,漠然的声音响起,“那接下来,我们如何做?”
“躲,如今万茶堂的事情刚刚过去,豫王折损了不少物力财力,若是我们逼得太紧,反而是惹祸上身。”
京墨却并不认同,稍稍带着质问,“可如今周丞相和魏将军在官家怀疑之中,他让我们百晓阁暗中密查,平冤当年的事情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郎溪面上仍旧云淡风轻,和刚才叙述的神情一模一样,“哦?那百晓阁可是查到了些什么?”
京墨语气一滞,轻呵一声,“那便先躲着吧。”
“小鹿竹,你认为呢?”
“我也听郎叔的。”
刘府。
刘裴玄命张叔好好准备一场家宴。
府上来了一位宾客,但宾客是被绑进来的。
将胡那图眼睛上的黑布系下,胡那图环顾四周,随即冷哼一声,“大家族的贵公子,近干些歪门邪道的事情,有失颜面。”
他明明就守在外面,忽而就被绑架进来了,只怕是三人的秘密谈话不安全了。
刘裴玄站至他面前,身长玉立,身姿挺拔,双手作辑极有礼貌的请了个安,“胡老板,有失得罪,若不是迫不得已,胡老板实在是难请,只好寻此下册。”
胡那图依旧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态度,对于他请客的方式仍然气在心头,起初他还以为是哪位仇家,但这人,完全没有交涉过,如今,必定是有求于自己。
“什么事情想要请我一个粗鄙商人,但公子,你何时见过绑着人来求人的,这是威胁,不是请求,不是说律朝向来是文质彬彬的有礼大国,这出请人,怕是不妥。”
刘裴玄抬手打了个响指,门开,饭菜的飘香味道,一张桌子在胡那图面前摆起,一道道佳肴被抬上桌面。
“盛情款待胡老板!”刘裴玄眉眼带笑,作为邀请的东家,胡那图看不到他一点卑躬屈膝的模样,反倒是无意间透露出一种贵气,只不过这种贵气不惹人讨厌,无鄙夷之意,与他所见到的西疆官员不同,这种贵气是身份和家世带来的,不恶意伤人,却带着一股隐隐的压迫,让人心生臣服。
这男子,虽不比皇家贵族,但在一众世家贵族的子弟中,绝对是不容小觑。
“公子,我如今这副模样,你不应该请一个小丫鬟伺候我吃?”胡那图眼神示意着被绑住的双手,又望了眼旁边的管家。
刘裴玄顺势回头,“张叔,你愿不愿意伺候胡老板吃饭。”又拉过旁边的椅子,顺势而坐,动作优雅,“张叔年轻时也是风韵犹存,外貌俊朗,俘获不少女子的房子呢。”
夸奖之际,张叔一张不满皱纹的脸还娇羞的朝着胡那图微笑了两秒。
“公子,我们西疆人讲究直来直去,不过多猜测,有何事,你只可道出就行,何必做太多无用的事情,讲太多无关的废话。”
“好,张叔,将东西呈递上来。”
张叔转身离去,刘裴玄坐姿端正,无声的静谧漂移,刘裴玄眼神收敛,过了一会儿,张叔端着东西进来,放到了桌面上,随后又退了出去。
室内再次只剩下两人,刘裴玄将陶瓷罐的盖子打开。
蛊虫在陶瓷罐里活蹦乱跳,细长的蛊虫,形似蛇状。
蛇不愧为西疆人的图腾象征,这最高级的蛊虫竟然也形似蛇状,细长一条,可侵蚀人的五脏六腑,也是百蛊会最高的下蛊手法。
胡那图看到那蛊虫的第一眼,便知道此人找自己来这的目的了。
解蛊。
但也放心了,这表示他们找自己来这的目的,并不是因为郎溪。
能解此蛊毒的人不多,那必是西疆的高级操蛊师,而西疆百蛊会的高级操蛊师也就五十个人。
但能下此蛊毒的人也就是这五十个人。
“抱歉,公子,这蛊毒我解不了。”
刘裴玄不动声色盖上盖子,“我既请你过来,就知道你有解此毒的门路,这蛊毒也需你解了他,否则,便不会让你出了这门。”
“你可知,你若是杀了我,就是与一个势力在做对,我不知公子家底有多雄厚,若是因此引发了两国征战,便不好了。”
“胡老板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的身份了。”
刘裴玄手微微握成拳,一股从地狱散发的阴暗气息渐渐向胡那图袭去,顷刻间,胡那图感觉自己回到了那阴暗湿冷的西疆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