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
许鹿竹生活如前几天般,晚饭过后,就有两人过来带她去另外一个地方。
她叮嘱好苏柠,便老老实实的蒙好眼睛,门外,两人领着她。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另一个院子中,许鹿竹听到门后的关门声,将蒙住眼睛的黑布从脸上摘下来,眼前还是那些熟悉的人,只是大家的脸皆被黑布蒙上,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许鹿竹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深呼一口气,坐下,戳了戳双手,开始了这几天重复的任务,眼前有很多已然制作好的五石散,她熟练的将此包装好,放入那胭脂盒里面,茶包里,药包里等等;一切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物品几乎都被有混进五石散的可能性。
这胭脂盒里面装五石散的手段,许鹿竹是再熟悉不过,与那日和京墨在胭脂铺面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时不时站起身,一面将手中的五石散压在盒里面的底层,一面瞥着屋内其他人手中的动作,大家颇有默契的不出声,只是因为规定。
每天规定要完成多少任务,若是成功了则可以吃晚餐,领取当天的工钱,若是不成功,既没有晚餐吃,更没有工钱领。
这一场景,许鹿竹在第一天见到时,就已然是震惊不已,大家不停做着手中的动作,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活死人,更不许交流,门外有人把守,前两天就有两人交流因而被拖出去后,许鹿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个人了。
屋内烛火照明,眼瞅着今晚的任务也快要结束了。
许鹿竹转了转脖颈,又扭扭身子,麻木僵硬感从身上渐渐褪去。
忽而,院外浓烟四起,许鹿竹嗅觉本就灵敏,从屋内缝隙透进来的缕缕炊烟让她立即发现,“不好,好像有浓烟的味道。”
屋内十几个女孩跟着起身,也被这句话吸引,顺着声音往门窗望去,面面相觑,依旧是鸦雀无声。
“我说屋外似乎是走水了。”许鹿竹喃喃重复了一遍,那些女孩脸上的神情才有了微弱的变化,也渐渐的移动过来,往许鹿竹旁边挨去,一时间,各种东西被碰撞而掉落发出的劈里啪啦的声响让她们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眼神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口,不敢轻举妄动,又或是在等待着什么。
判决。
惩戒。
还是杀戮。
许鹿竹呼吸也跟着急促,她不知这些女孩被关了多久,但时间很长,长到改变了一个人,让一个富有活力,有思想的女孩变得麻木僵硬不堪,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平定好心绪,她转看向屋内的东西,跨两个步伐,弯腰拿起一个锤子,随后大步走到那门口,女孩们看着许鹿竹笨拙又很努力的敲击着那钉死窗户的木块。
时不时又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预判着那扇门什么时候被粗鲁的推开,更有甚者,已然做好了捂住耳朵的准备。
“砰砰砰”的声音传来,沉闷、清脆交织,一下又一下,声响也愈来愈大,敲响着心声,落在每一个人心里面,期待着声音的穿透力带着破茧成蝶的期许,门外看守的人忙着救火,根本就无力管辖屋内的女孩们。
随着最后一道敲击木块的声音的停止,一根木块被脆碎,掉落至地上,许鹿竹不敢将这窗户戳出一个洞口,怕浓烟散尽,她转而又敲响另一根。
然而,那些女孩等着许久的结果未出现在眼前,反而看着许鹿竹又继续敲响着另一根。
许鹿竹敲击的动作很快,但在那些女孩眼中是漫长而灼心的,她们害怕下一秒许鹿竹被拖出去,这样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声响越来越大,屋外仍不见人进来。
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根接着一根,渐渐的也带动了几人,两三个女孩子也跟着一块敲击那封住窗户的木块,战火也随之蔓延至那道关紧了她们的门,关紧她们心房的那道门。
许鹿竹拍了拍旁边的一个女孩,柔声细语,“麻烦你了,可否去将那边两桶水搬过来,打湿那些布条。然后一一发给每一个人手中。”
女孩听完了许鹿竹的话语,眨了眨眼睛,又愣住了几秒,然后才点头,转身去按照许鹿竹的吩咐做事。
窗户上的木块被敲完,几个女孩尝试去推开那扇门,无任何动静,那门依旧紧缩着。
湿润的布条一一发给每一个女孩手中,也都照着许鹿竹一样,将布条围住了口鼻,将那窗户给捅开,有人将桌子给推了过来,在浓烟大量漫入时,一个女孩扶着一个女孩,从窗户间翻了出来。
屋外的浓烟顷刻间袭来,那湿润的布条不至于让她们被浓烟呛死。
院子里被火光照亮,一个接着一个女孩的出来,引起了来人的注意,对面那些刚刚到来的黑衣人手中持着剑,为首的人提剑喊道,“上头有令,将这些女孩尽数斩杀,一个人头一个赏赐。”
一句话,在院子内响起,有些女孩子又跳进了那屋内,救火的人在继续抬水灭火,这出戏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他们只顾着手中的任务,却直接忽略了那些女孩子的求解。
“进屋内也是被他们杀死,倒不如我们抵抗一把,我们的命自己攥在手中。”许鹿竹捏紧了手中的锤子,微微抬起下巴,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们有锤子,一些人去准备火把,可不能被他们生生占了便宜去。我们的命,多少银子都买不起。”胸腔随之起伏,许鹿竹传来的声响震耳欲聋,进屋了的女孩纷纷将工具给递出来。
“以卵击石,给我上。”一声令下,那些黑衣人持剑袭来,朝着女孩们刺去。
锤子在手中是有重量的,却在面对那些欲夺走自己生命的剑时,拼尽全力对抗,抡起锤子就朝着他们砸去。
也是砸中了几个黑衣人,剑影此起彼伏,划破了手,脚,身上,沾染了血液,疼痛的叫声未听见,耳边却都是互相鼓励安慰的话语,以及各种工具朝着他们砸去落地的声响。
“这研磨容器,有些重,我去拦住他,你就使劲砸。”
“竟然碰我的胸,去死吧,老娘要剁了你的手。”话毕,另一个女孩将刀递给了说话的那人。
“给我打他的后脖颈。”黑衣人被说得转了头,下一秒,被锤头锤破了头,倒地不起。
火把被点燃,传至一个女孩又一个女孩的手中,一些火点燃了黑衣人的衣裳,便看到了滚地不起的黑衣人,火势还未被灭,便又被加了一把火。
“都是一拳废物,怜香惜玉不是在此刻。”为首的黑衣人观赏了一会儿,吐了口口水,眼神盯紧了许鹿竹。
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女人在煽风点火。
他瞅准了许鹿竹,猛的向她刺去,剑划破了她的手肘,鲜血霎时间飙出。
许鹿竹捂住那伤口,转身躲过了黑衣人的第二剑。她踢起那地上的木块,一瞬间,被他劈成了两半,眼看着这人越来越逼近,“呸”的一声,伴随着声音,口水喷满了他脸上,惹得他闭上了眼睛。
黑衣人睁眼,瞥见她手上多了把锤子。
这锤子,他的剑可是砍不断,他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许鹿竹,“你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行,看你有些韧性,我姑且陪你玩一玩。”
话毕,他手中持着的剑扬起再次向她袭来,被她手中的锤子给挡了下来,剑压迫着锤子,逐渐向许鹿竹逼近,眼睁睁看着那双狭长纤细的手臂逐渐弯起,黑衣人眼中的冰冷带着些笑意。
然而就快压到她胸口时,下身传来了闷痛让他下意识扔掉了手中的剑,捂着下身倒吸一口冷气,顷刻间,额头冒汗不止。
那一踢,许鹿竹是用尽了力气的,朦胧黑夜中,他呲牙咧嘴的看着她的身影“嗖”的过去,捡起了那把剑。
四处是浓烟弥漫。
羽涅领着衙门的人手直奔那严格死守的屋子,目的是将那些五石散一一给搜罗出来。
院中,侍卫将门给踢开。
映入眼帘的是几十名青年壮汉。
其中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身强力壮的男子,穿着粗布衣裳,领着一群拿着刀剑的兄弟。
“马稳叁。”羽涅启唇,扇子在手中转了一圈,“你让我们好找。”
“哈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你们这群吃官粮的废物,还不是被我给哄骗了。前些日子,爷爷我不也送了一些美人给你们,这么贪心,今儿个找上门来了。”
“失踪的女孩都是你拐的?”
“这不小石镇那些我辛辛苦苦搜罗过去的女孩子不都被你们衙门给找回了,还折去了我们大爷的一个窝点。”
“行啊,出息了,你们山匪也是干出息了,劫的可是越来越珍贵了。无价之宝也敢动,找死。”扇子在手心轻轻拍打,他微眯双眼,微微偏头,“方冷,记得吧,马稳叁要活捉。”
不知为何,眼前这人眼中散发的凌厉目光让马稳叁下意识的害怕,后背也有一丝丝凉意,他咽了咽喉咙,安慰着自己,等会上面的人会派人来救自己的。
事实证明,马稳叁的担忧是对的,他手下那些无非是纸老虎,能做成此件大事,背后是有人鼎力相助的,看来好处也给了不少,否则怎能将这些人给捧杀得如此废物,光长肉不长武力。
“马稳叁,你知道你自己被别人利用了嘛?”
他被死死绑住,坐在地上,听到他询问,仰头等着他继续说。
“你就是被用来顶罪的,这些失踪人口的事,私制五石散的事情,全都要揽到你一个人的身上了。知晓不。”羽涅说完,朝他点了点头,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马稳叁面色无奈,带着苦笑,讨好谄媚的语气,“现在知晓了,大人,大哥,你竟然知道这件事,你就帮我查明真相嘛,你们衙门不是不冤枉人嘛?”
“可你也不是完全无辜啊!”羽涅学着他的语气,“想来,你背后的人肯定也是给你准备好了证据,让你不得不背下这个锅。”
“我,我底下还一帮兄弟呢,这不是为了兄弟们的荣华富贵,这才走错了道路嘛!大人,这些罪,我一个人抗下,您就当做不知道,放了我兄弟吧!”
羽涅颇有逗一逗他的想法,于是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相互交叠,在他眼前摩挲。
马稳叁混迹多年,自然是读懂了这个意思,面色露出难耐之色,“大人,您是吃官粮的人,哪能拿我们老百姓一分一毫呀!况且我是真的没有钱。”
刚才还讽刺自己是吃官粮的废物,如今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真措手不及,“你难道真不留一分一毫给自己?看来是想着空手套白狼。”
马稳叁低头,紧皱双眉在思考中。
羽涅又道,“这样吧,你跟我说你的金银财宝藏在哪,等你死了之后,我就烧给你。”
饶是羽涅自己也没有想到,跟京墨混久了,不知不觉耳濡目染跟着学坏了。
见状他软硬不吃,马稳叁索性破罐子破摔。“大人,等我去了衙门之后,就告你一状,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反正你是要活捉我,我就到了衙门之后再伸冤。”羽涅喉间带着笑意,闷声的笑声传出来,马稳叁满脸黑线,知道自己这是被耍笑话了。
聊天之际,方冷从屋内跑出来,“羽涅哥,都一一清点并且给封装好了。”
“好,你带着这些东西以及人回衙门,我还要去另一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