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药堂。
京墨来时,就看到许鹿竹忙忙碌碌的身影,旁边徐二帮打着下手,正按照着药方抓药。
他走了进去,夺过许鹿竹的毛笔,帮忙记录着病患的情况。
但今日的药堂比往日安静得许多,京墨并未如往常般叽叽喳喳。
徐二转头,拍了拍京墨的肩膀,“墨爷,你来了,我就能有空去后院整理那些草药了。”
“嗯,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忙了一会儿,病人走了之后,许鹿竹才有空坐下来,京墨给两人倒了茶水并呈递给两人。
许鹿竹认真看了他两眼,抽空伸出手背在京墨额头前量了量,“不烫呀!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没什么,就是查案查得心烦,想过来散一下心。”
“哦,我说你怎么一副焉了吧唧的状态。
京墨耍墨小爷脾气了,将毛笔往纸上一扔,努嘴道,“我就不能是翩翩如玉的优雅又安静的公子啦。”
许鹿竹侧头在他面前,“能呀,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奇怪。”
京墨又蔫了下来,左手托腮,看着路过的人,另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桌面。
许鹿竹:“你要实在心烦,就去找线索,说不定拨开云雾见青天。”
京墨看了她一眼,不说话,继续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鹿竹,你上次你不是帮我看了那生命线了嘛?是不是我能活个长命百岁。”
“能活,你的生命线长着呢。”
“真的假的?”
“真的。”许鹿竹回答时,头都未抬起。
他掰着手指,这一天一天的过去,他都感觉阎王爷正派着黑白无常过来接自己来了。
一阵寂静过后,传来了脚步声,许鹿竹背对着门口,此时转过身,“南栀来了。”
州南栀恰好跨过门槛,脸上神情严肃,五官都透露出疲惫,也没有往前走,安静几秒,才缓缓启唇,“鹿竹,知州大人让我们去他府上一趟,还要带上验尸工具。”
许鹿竹手下意识捏紧,茫然的看着京墨,顿了一秒,“京墨,你去后院让徐二过来看店,我拿上验尸工具,即刻出发。”
“好。”
一俩马车行驶在颠簸的小路上,绕开了繁华热闹的街市。
马车内气氛凝重,女孩失踪案件还未解决,这又发生了新的案件,州南栀被折磨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苍白,黑眼圈愈来愈重,气色憔悴得不成样子。
京墨安静了许多,许鹿竹坐在州南栀身边,将手中自己的暖炉塞到她的手中。如今崔老已然是退休在家中养老了,衙门还未招到新仵作,就自己一人,她如果真的成了衙门仵作的一把手,京墨对自己的担心又会增加好几倍。
州南栀抿紧嘴唇,不知说什么话,只是手不断的摩挲着暖炉。
许鹿竹时不时余光打量着京墨的侧脸,整个人安静的闭目养神。
羽涅驾驭着马车,十几分钟后,马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四人被小厮带入了府中。
“你们来了,这件事不方便透露,只能暗中让你们前来,州铺头,我知道你和你的手下们深藏不露,求你一定为我小女找到凶手。”知州大人见到几人,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小跑过来,抡起袖子抹了把泪水,泣不成声。
州南栀赶忙扶住欲跪在地上的他,与上次在衙门聊天时完全不同,此刻不见往日那般神采奕奕了,反倒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沧桑老人,“还请知州大人节哀,我的职责就是就是为了冤者伸冤,我一定尽我所能,查出宋姑娘的死因。”
“有劳州铺头了,毕竟这件事传出去不好,若是查出了真相,还请保密,我也不希望小女的名声被人议论。”
州南栀知晓,师父已经告知过自己了。
在这小县城里,知州大人的身份毕竟尊贵,其女儿的离奇死亡若是传了出去,未免引人猜测。
众人又转向了死者的闺房,一路上,寒风不断吹来,院中地砖也是被白雪覆盖。
京墨和许鹿竹并肩而行,不一会儿,州南栀上前一步,拦住了京墨,声音缓缓地荡入耳畔,轻慢的语调声,“京墨、羽涅,你们先在门外等候,等许鹿竹先看过了尸体,你们再进去。”
回过神来的京墨停住在门口,“好,注意安全。”后面那句话明显是对许鹿竹说的。
夜空一轮明月洒在院子内。
“啪,啪,啪。”的巴掌声不合时宜的传来。
京墨坐在台阶前,“怎的冬天还有蚊子呀!”
羽涅将驱蚊的药递给他,京墨接了过去,倒出药水在身上均匀涂抹。
“你对近日发生的事情有何看法?”他擦着药,不忘问一些事情。
京墨的眼神,如深渊般,深不见底,“没什么想法,等案件结束之后吧,可能就有想法了。”
他将药瓶归还,又坐回台阶上,“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的人生注定就是不平凡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牵扯不相干的人。”
这些话,这些警告,他已然说过了很多遍。
“我知道,但我们彼此之间还是要有些信任,你觉得呢?”
“嗯,我信你啊,但是有时候我又看不透你,上个案件,你难道没有什么线索想与我分享?虽说是找到了凶手,但很多线索表明还有未解的疑惑。”
“时机未到,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回。
京墨轻呵,“还真的有啊!我只是想炸一下我的合作对象,没想到,靖王殿下如此诚实。”
“都是狐狸,谁也蒙骗不了谁,我只能诚实回答你的话。”
“那你说,这次的案件,会不会也跟五石散有关?”
“可能,五石散如今都已经遍布到这了,你以为人人都能置身事外。如今时局不稳,律朝的国土上上下下,又能躲去哪?如今你我都知道前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吧?你也知道那五石散的危害,若是害怕,躲在门外就可安然无恙?况且十二年前也因为这个东西.....”羽涅及时停住,看着他刚刚拿在手上的刀。
“不该说的话,别说,就算你是靖王殿下。”京墨眼神狠厉。
当今天下,敢拿着刀指向靖王的,恐怕也只有京墨了。
气氛紧迫,而院子外的树上,此时此刻坐着两个身穿白色衣裳的少年,正拉拉扯扯抢过那唯一的望远镜。
“给我看看,你一个人都看多久了。”
“不是说了吗?会给你汇报情况。”他另一只手握拳又松开,“这混小子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方真的是待久了,谁都不怕是吧,竟敢拿刀直指靖王殿下,这简直是拿命在玩。”
“什么???”另一人震惊不已,“要不要快马加鞭回去告诉主上。”
“说是要说,不过等等,他把刀拿开了。”
两人如释重负。
羽涅看着刀被他收了回去,从始至终,不动声色,毫无表情,“京墨,我说的是事实,我也知道你不会刺下去,但这种威胁没有意思。”
刀在京墨手中转了好几圈,“可你知道当年除了谋反罪,许州两家还背负着什么罪名嘛?”京墨侧头,挑了挑眉毛,嘴角轻轻上扬。“所以我没有要挽救大家的那种英雄精神。”
“我知道。”
“所以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跟你冒险,若是一步错,我们的后果便是万劫不复,你可知?”
知州大人的房间还算是隔音,一扇门,两种风景。
许鹿竹将工具放置一旁,看着死者躺在床上,脸上苍白无色,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被。
来时,州南栀就将情况给说明了,死亡为宋婷,知州大人的女儿,今晚被丫鬟发现死于床上,并且是**平躺于床上,所以知州大人遂命人给她盖上了薄被。
许鹿竹先是检查了死者的头部,随后将被子掀开。
一具**便出现在两人眼前,许鹿竹瞳孔瞬间震惊,她的腹部有很多的针孔,密密麻麻,下意识转过头望向州南栀,见她无任何异样,心上松了一口气。
州南栀勘查着房间四周,并记录着一切。
“这门窗紧闭,没有发现任何人踏过的痕迹。”随后,环顾四周,角落里,一个落地烛台,罩子外隐隐约约映照着阴影。
桌面上,那碗银耳莲子粥,州南栀摸了摸瓷碗,冰冰凉凉的,碗中还有未融化的碎冰块,现如今是冬天,喝冰的?
随后又被那黄花梨镂空梳妆台给吸引住了目光,她走了过去,桌上摆了几封信,她拿起,翻看其内容。
在她检查房间时,许鹿竹已然验完了尸体,便过去验那碗粥,“南栀,这碗粥没有毒。”
州南栀点头,脸上悲愤眼神黯然。她和宋婷不算是熟人,但也还算有几分交情,可如今,她全身僵硬的躺在那床上,这便是她在自己心中最后的模样了,属实是印象深刻。
出了房门,外面两人皆是沉默一言不发。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州南栀:“知州大人呢?”
羽涅:“你们俩进去之后,他就不在这了,让我们俩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