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赏花会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方士大会开幕过后,众方士连带着凑热闹的观众,都挤成一团去赏花大会上一饱眼福,开开眼界。
杜荆竹本来抱了几分期待,想见见这异世界的珍品,却不曾料到因着这世界人间闭塞,交流不便,这花朵也就那几样,远没有现代世界的样式多,困得打起了哈欠。
那现场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倒是魔尊看得入神,杜荆竹也就陪他一起看,赵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周围花朵的香气呛鼻。
他注意到有几个人朝这边走过来,把视线放大,在人群中穿梭,正好锁定了一个人。
徐店主。又挺着他的大肚子过来了。
他似乎认定了杜荆竹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左右张望了许久,但就是不肯离开。
周围也有他的几个手下,分散着朝这边聚过来。
魔尊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杜荆竹扭头,发现他还盯着眼前的花瓣。
“是不是要上公堂了?”他问。
杜荆竹笑了一下,肚子不争气叫了两声。
“今天真忙啊,明天我要睡个好觉。”
争论一旦开始,就难以停下,杜荆竹托人给赵贺带了个话,告诉他买只烤鸡带回家,不要舍不得。
杜荆竹扫视了一圈大堂,城主端坐其上,面色威严,看热闹的人被驱散了不少,其中没有贺山。他面无惧色看着徐店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徐店主没办法公然用刑,只好把他们两个带到了府衙。
杜荆竹还没开口说一句话,徐店主先行卖起了惨,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在他那本就细看残忍的脸上,这眼泪也显得尤为恶心。
他偏过头不去看这徐店主的声音,这徐店主的哭腔却直往他耳朵里灌。
魔尊也心烦得很,踹了徐店主一脚,他跪倒在地上,哭得更狠了。
“这,这个人,”他狡黠的目光像鹰爪一样凶狠地抓住杜荆竹,“就是他!他害死了我的几个手下!”
“证据呢?”城主有些许不耐烦。
“那天,他指使他的小狼,吃掉了我的手下!”
魔尊眉毛微挑,嘴角不自觉上扬,真是一场荒谬的讯问。
“竹子。”杜荆竹突然听到魔尊亲昵的称呼,背后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了?”
“速战速决,你不是不喜欢看花吗?我带你看烟花怎么样?”
杜荆竹发怔,自己不爱看花这件旁人都没有瞧出来的事情,他竟然轻而易举识破。
风城很难买到烟花,魔尊他到哪里去买烟花?
不过他总是有办法。杜荆竹不自觉就相信了在一个没有烟花的城中看烟花的承诺。
为了趁早赶上这场烟花,他加快速度,单刀直入:“你说我的小狼吃了你的人,可我在进城之后,就放走了我的狼,你说我的狼吃了人,证据呢?”
徐店主似乎有准备,拍了拍手,有人送上来一只狼崽,和魔尊那个极为相似。
“我在那里发现了这个小狼,为报手下的仇,我命人杀了它。”
“它嘴里还有人肉。”他掰开小狼的嘴 ,并无任何异味,牙缝间残留了不少肉丝,仵作上前检验,点了点头。
“确实是人肉。”
现场一片惊呼,那几个被逐出宗门的几个弟子,幸灾乐祸地大笑。
“放肆!”城主一拍惊堂木,那几个人识相地安静下来。
杜荆竹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了这只小狼,正犹豫着,那徐店主一拍手,后面又上来一个小兵,正是他在城门发表那番胡言乱语时见到的一个。
看到杜荆竹的脸时,他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他那时他确实带了一只小狼”
杜荆竹气急反笑,不想当日的一番胡言乱语。竟成了他人的把柄,索性顺水推舟:
“你说我的小狼杀了你的人,在什么地方?”
“就在离我的店里不远处,田野的树下。”
“可有尸骨幸存?”杜荆竹问。
“的确有。”
杜荆竹产生了兴趣。魔尊的灵火从不会留下一点皮肉。怎么可能还会有尸骨遗存。
想必这是一桩栽赃陷害。
杜金竹转向城主,说道:“能把那些尸骨抬上来吗?”
城竹一挥手,几个壮汉抬着几个尸骨走了上来。
杜金竹掀开那盖着尸骨的粗布,一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尸体血肉模糊,看不清人脸,几具尸体混在一起,只能勉强看出一只手无力的垂挂在担架旁。
那手指粗糙,并不像是个细皮嫩肉的富贵人家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伤痕,他想凑近再看一看,被徐店主不动声色的挡住。
仵作验过尸之后,证明这个人确实是被类似于狼一类的动物咬死的。
看来徐店主相当认真,做戏做全套,是不把杜荆绍下进大狱誓不罢休了。
杜荆竹心里想着那璀璨的烟花,倒并不是很着急,周围的不少方式却急了眼,有几个对杜荆竹颇有好感的人跑出府衙去搬救兵。
“有人看到我指使我的小狼了吗?如果没有看到,凭什么说是我让它杀死的这个人?”
徐店主身旁那个瘦高个黄须的方士,朝杜荆竹呸了一声:“灵宠干的事情都是听从主人的心意的,怎能说与你无关?”
他冲上前去掰开了小狼的嘴巴:“这可是真正的人肉啊!”
杜晶竹放大自己的视线朝那小狼看去,的确,小狼长得与魔尊极其相似,只是两眼紧闭,离得又远,他没有办法过去掀开他的眼皮查看,只好暂时作罢。
城主示意安静下来,对着杜荆竹说道:“灵宠杀人,主人的责任万不能姑息。”
杜荆竹假装发怒,朝着徐店主就扑了过去。徐店主跳开,避开了杜荆竹,他却径直扑到了那尸骨旁边,看到了那只手的诸多细节。
手部粗糙,骨节粗大。上有老茧,但并不属于持枪拿棒的习武之人,更像是下地的农夫,手上临死之际似乎还紧紧握着什么东西,手像鹰爪一样握着,里面却空无一物。
他站了起来,被官差押到一旁。魔尊正看的心急,不曾想到自己一时鲁莽,竟落得杜荆竹陷入今日这番境地,正暗自懊悔,忽然脑海里闪过杜荆竹的声音:“不必自责,此事我早有预料。我需要你去帮个忙。”
在拥挤的大堂之内,没有人注意到魔尊悄悄的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消失在街道上。
徐店主见在场不少人的看法都逐渐偏向了自己,暗自窃喜,决定再添把火,拍了拍手,场上又上来三名面貌普通的平民。
“正是这三个人在当日目睹了那小狼吞吃掉我的几位手下。”
“为何当日不来报案?”城主问。
“当日他们吓得魂不守舍。是几天后平静下来,才找到了我。我那时正为几个手下的失踪而发愁,得此噩耗,涕泗横流,这才想着来报关,为我的手下申一个公道,好不教此等恶人流落法外。”
“说的好!”不少人都鼓起了掌,场上的气氛已经达到了最**。
“你有何要说的?”城主问杜荆竹,“今日在那方式大会上见你不畏强权揭发那几人偷盗之事,我还当你是一个正义凛然的方士,不想竟指使自己的灵宠做出此等丑事,真是丢尽天下方士的颜面!”
在场的不少方式。都义愤填膺,想冲上来殴打杜荆竹,被官差死死拦住。
整个事件都极其匪夷所思,更让他们奇怪的是,事到如今。杜荆竹的脸上依然没有露出那种被揭发后狗急跳墙,或是惊慌失措的神情,疑窦丛生。
“你认吗?”城主问。
“我不认。”
“为何不认?”
“不是我做的,为何要认?”杜金竹声音洪亮,面无惧色,倒叫在场不少人都迟疑了几分。
“来人,把杜荆竹收入大牢。”城主一扔令牌。
“且慢!”一声大喊,惊了在座的众人。
那走上来的正是前些天在客栈遇到的方士吴乾。
他似乎是刚喝完酒,鼻头还是红的,连走路都有点晃悠。
“笑话!醉汉也能在公堂上作证了。”徐店主旁边的瘦高个大喊。他是徐店主的手下之一,就是他作证杜荆竹和徐店主发生了交易矛盾。
吴乾把手指放到嘴唇前嘘了一声:“这清醒与否,与酒无关,有的人明明醒着,还能睁眼说瞎话。而我虽然醉着,也能一眼看出你们伪装的破绽。”
“伪装?”徐店主推着吴乾的肩头,就想把他扔出公堂外,被官差拉住。
吴乾站稳身,指着那小狼的尸体就开口:“我早知你们风城的人不会辨认灵宠,没想到程度竟然如此深。”
“就像我们分不清异邦人士的长相一样,这小狼我你们自然也是分不清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只狼是假的?”
吴乾摇摇头,笑着和杜荆竹对视,“你啊你,竟然连自己的小狼都分不清,话说你的小狼到底到哪里去了?”
杜荆竹看了看魔尊离去的方向:“不便告知,已回归山野之间。”
“哈哈,哈哈哈!”一声大笑,吴乾笑的脸都通红了,直到城主轻咳几声,他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做。
他走到那小狼面前:“这狼是真的不假?可这——”他扒开小狼的眼皮。
眼睛呈现更深的黄色,他又扒开小狼的嘴,恨铁不成钢:“你们这些仵作啊,验人的尸体倒是挺在行,验狼的尸体就不太行了。”
“这不是一只小狼。而是一头未曾发育完全的年老的狼。虽然年老,可杀伤力依然很强,可以轻易撕碎人体,拿来伪装再好不过。”
他摸了一下这只狼的牙齿,吃痛似的收了回来。
“是啊,他的那只狼分明是小狼!”那日杜荆竹让城门的不少人都抱了一下老板,许多人印象很深刻,此时看见了那只狼浑浊的眼神,都发觉不对,那只狼眼神清澈,身姿轻盈,完全不是这头大小相近的老狼能比得上的。
徐店主冷汗流下。城主发问:“那这尸体是怎么回事?”
杜金竹唇角微勾,掐着时间,估计魔尊快要回来了。
远远就听到一阵哭声从门口传来,由远及近,哭声越来越大。
众人敛声凝目,魔尊和另外几个邻居正搀扶着那个老汉。往这边走来。
“这是?”
“王老汉他的儿子,就是前些天失踪的王齐,我怀疑这个尸体就是他。”杜荆竹指了指有那只手的尸块,这是一堆尸体中最完整的器官了。
“这面目模糊。如何辨认?”
那仵作被吴乾阴阳了一下,把那块尸体从尸堆中拿开,尸体经过撕扯,只剩右手到腋下皮肤的残肢,里里外外翻过皮肉又看了个遍。
杜荆竹闻到一点血腥气,不少人都跑到街上呕吐,与此同时,杜荆竹闻着那不快的血腥气,开口:“城中种田的百姓并不多,许多都是经商人士,手上并无许多老茧,而这老茧又不属于舞枪弄棒的类型,自然也就只剩下农民这种每天挥汗操劳的人了。”
既然知道自己是无辜的,这堆尸体也决计不可能是徐店主的手下,那极有可能就是某个曾经被他坑害过的良民,杜荆竹结合前些天的见闻,合理怀疑这就是那个失踪的王家老汉的儿子。只是这风城并不像现代社会拥有DNA检验技术,只要毁掉面部和身上的重要特征,基本就难以辨认。
“这里有一处胎记!”仵作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
城主走下来,徐店主脸色发青,靠着柱子。
王老汉面色悲痛,眼神颤抖。他与那王齐,虽不是亲生父子却胜似亲生父子。早有一点心有灵犀的直觉,凑过去看见腋窝下隐秘的角落有一处胎记,他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指着徐店主的脸,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魔尊掐着他的人中,让他醒了过来。醒来后两行浊泪就流了下来,声音发抖:“这是我收养我儿子时他身上的胎记,绝对,绝对不会有错。”
杜荆竹见大势已定,心早已安静了下来。指了指场上瑟瑟发抖的那三个作伪证的人,城主使了个眼色,官差把这三个人拉了下去。
其中一个人还对着徐店主不住磕头,求他救自己。一人嘴里含糊不清,但能听出几个字,无非是30两,救命,诬陷之类。
事实已经很明晰了,这首因徐店主的贪婪而奏起的曲子也要走向终曲了,但杜荆竹很清楚还有人没有被收拾。
徐店主已经被官差压住,他旁边的那个瘦瘦高高的方士却混在人群里,伺机逃跑。杜荆竹的眼神越过人群,朝他看了过去,他正欲开溜,双手忽然被反剪,腿被踹了一脚,刹那间已经跪在地上。
魔尊对杜荆竹笑了笑。眼睛像两泓清泉,“谢了”杜荆竹笑着说。
“那日徐店主要出钱买我的小狼,我不给,他就派出他的手下。来抢我的狼,我及时把小狼放归原野,自己也趁乱逃跑了。”
“他那几个壮汉,看着像是草莽出身,却懂邪恶的方术,我费了好一阵才从他们手中脱身。似乎有高人指导啊……”
杜金竹的眼睛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
“那天我看到杜金竹和徐店主聊天。身上并无任何血迹,也没有背着那只小狼。他说的并不假。”有几个人目睹了杜荆竹和徐店主的聊天,那次聊天气氛就不太对劲,似乎杜荆竹对徐店主颇有戒备,两人剑拔弩张。
“你凭什么说他们的方术是我教的?”那方术跪在地上,仍在挣扎。
听到有关方术的内容,吴乾来了点兴趣,手指一动,城主手中木制的令牌就朝着方士的眼睛直刺而去。
速度极快,避无可避。
几乎是弹指之间,一缕银丝从方式的瞳孔中伸了出来,扯住那木牌撕成粉碎。
几只虫子爬了出来。不少人被这突然出现的虫子吓得抱头鼠窜,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即便是在这种慌张的情况下,魔尊也依然没有放开那个方士。只是有只虫子极为恶心,蠕动着身躯爬到了方士的头上,就要跳到魔尊的身上。
几声沉闷的响声。
杜荆竹催动着水珠朝那虫子打去。那虫子来不及扑到魔尊的身上,迅速扭身抵挡杜荆竹的攻击。魔尊趁机退开。把那跪着的方式踹翻在地,捆绑了双手后就迅速退开。
公堂里看热闹的几个方士,见城主也在这里,有意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一同围上前去各施其招,几只虫子悉数被灭掉,在最后一只从方士脚底爬出来的虫子死掉之时,杜荆竹看到那方式的眼睛逐渐暗了下去,身躯不再挣扎。
他松了口气,准备离开,却听到了一点碎裂的声响,转身看着那方士,才看清他的身上被一层银丝包裹,银丝流动,似乎像是营养源源不断朝身躯内灌输。
那副被银丝包裹的尸体逐渐胀大起来,而银丝也逐渐暗淡,失去了光芒。
细密的碎裂声越来越大,只听蹦的一声炸响,一层银丝构成的硬壳碎裂开来,竟然钻出了一只长长的吸血口器,浑身长满黑色硬毛和一双紫黑色翅膀的蚊子来。
那蚊子的叫声不是平常的嗡嗡声,而是响彻大堂的蜂鸣声,让人头晕目眩。
翅膀迅速挥动。移动速度极快,他朝着靠着柱子痛哭的王老汉就冲了过去。
王老汉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关注此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那蜂鸣声刺耳,一抬头见到一只巨大的怪异蚊子朝自己俯冲过来,一时吓得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