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孩子怎么办。”
云出岫觉得面前的这条蛇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叫他的孩子,他有孩子了么,他的孩子怎么办……什么怎么办?
银发的青年却表现出很镇定的样子,看他的眼神也依旧是那种很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情脉脉,他对这句话做出了解释,“我的孩子……岂不是会觉得他家庭不和,他爹和他爹并不那么相爱。”
这句话太隐晦了,也太露骨了。
云出岫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恐怕是在调戏他。
怎么,你是二婚男,而我是你续弦,你还有一个孩子,我们三个人要一起组成一个和谐的大家庭?
不料他的调戏还没完,“我觉得那孩子的眼睛一定很像你。”
好吧,这话就更可怕了,这意味着孩子可能是他自己生的,男人也能生孩子么,恐怕是不行的吧,难道他们妖族魔族异族有一种这样的秘法?他在仙门却是闻所未闻。
如果真的有这种秘法,那也真的太可怕了吧。
“你在想什么。”
相里翳觉得自己可能是弄巧成拙了,在他的构想中,听到这句话的人应该意识到自己是在暗暗宣示主权,说对方是自己的伴侣,然后就可以看见对方红霞漫天(划掉)欣喜若狂(划掉)恼羞成怒(划掉)死鱼眼一样的目光。
但他没想到对方的眼神居然如此古怪。
云出岫慢吞吞回答道:“你们的秘术,可以让男人生……孩子?”
他也知道这个问题问的古怪,但他实在是有些好奇。
相里翳:“……”
该说狐狸不愧是狐狸,就算披着蛇的外皮,他的本性依旧是狐狸,所以他以无比云淡风轻的口吻道:“这要看次数,次数多了总是能怀上的。”
他的本性当然是狐狸,但是他现在是蛇,蛇的小小脑容量以及他身上携带的【发情期】debuff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思考。
云出岫:“……”我不信。
相里翳从云出岫的眼神中看见一种怀疑,于是他默不作声了,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说不定面前的人还会因为他调戏他这件事对自己发难,如此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
他的心里却依然萦绕着这件事。
“你喜欢孩子,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他漫不经心道。
云出岫对此做出的回答是——
一脸无语。
“我最讨厌的就是孩子了。”
“啊,为什么。”
“喜怒无常,一点儿也不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总有一些幼稚的天马行空的想法,照顾起来一定会很麻烦吧。”
相里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其实这些品质还是挺好的吧。
当然了,他本人是一个成熟稳重很会照顾人做事有条理有计划一点儿也不幼稚同时也很好照顾的人。
相里翳:“唔,毕竟是孩子嘛,要用包容的心态去对待孩子啊。而且,你曾经也是孩子啊,你难道没有这样过么。”
云出岫斩钉截铁道:“我可没有这样过。我可是从小稳重到大的。”
“哦,那,可以和我讲一讲你的‘从小到大’么,我很想知道。”
这个声音却很柔和,柔和的简直像是一条薄纱,要把人层层叠叠的裹在里面。
云出岫发现对面那条的眼神真的很蛊惑,里面像是藏了一个狐狸精,而那个狐狸精正在对他拼了命的招手,想要把他平淡无奇的过去都剥的干干净净。
他却觉得自己心头猛地一跳。
也许是因为这个讯息实在太过危险了,眼前的这条蛇居然想知道他的过去?要知道他们相处还不到一日。
过早的推心置腹,可是会一败涂地。
云出岫:“……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是说要赏梅么,现在就去吧。”
说着,他便打开门,朝梅林的方向走去,又示意相里翳跟上。
于是相里翳就跟了上来,与他并排而行。
四周很寂静,寂静的只能听见脚步声。
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听着对方的脚步……却意外的觉得很满足,像是自己心上的缺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让人不由得思索起天定姻缘的可能性。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也是。”
但云出岫知道,他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
真是咄咄怪事。
远处,却有一个人临轩而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正是后卿。
只见他形容高挑,衣着却是古怪,用一个黑黑的斗篷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围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一只翠鸟正停在他的手指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看起来很是欣悦的样子。
他已经看见了云出岫与相里翳。
云出岫上前两步,向他打了个招呼,道:“右相,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后卿右相道:“我去找我的骨蜂了。顺便,找到了它,它真是一个漂亮又亲人的家伙啊。”
他从袖子里摸出两三只骨蜂来,精巧的白骨结构让这些骨蜂看起来兼具白骨与蜜蜂的美丽,看上去简直是个艺术品。
云出岫道:“它们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它们眼眶里的魂火看起来萎靡不振。
右相点点头,握指成拳,在它们的脑壳上敲了敲,魂火却是徒然旺盛了起来,然后他又把它们重新塞回自己的袖子里,“它们并没有损坏太多,简单修理一下就可以,我会好好保养它们的。对了,这只翠鸟你要么,我可能不太会养这样的活物。”
他这么说着,便抬起自己的手,要把手指上的翠鸟渡给云出岫,云出岫便伸出手来,接过了这只活蹦乱跳的翠鸟,它看上去圆滚滚的,很可爱,而且一点儿也不怕人,刚停留在云出岫道身上就开始用鸟喙去啄云出岫的手掌心。
他的眼神却悄无声息停留在相里翳的身上。
一旁的被冷落的相里翳:“哼。”
不就是一只胖滚滚的鸟么,至于把它当成宝贝,瞧那蠢得挂相的姿态,胖成球的身躯,还有那清澈愚蠢的目光就知道这不是什么聪明货色。
他注意到了这人视线,道:“看我做什么。”没看见过蛇么。
右相却只是困惑的摇了摇头,他觉得眼前人很熟悉,但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云出岫开口道:“这是我的师兄,后卿右相。后卿是他的姓,右相是他的名,但他更喜欢别人直接喊他的名。”
他又指向相里翳,道:“右相,这是我的朋友,叫相里翳。”
右相矜持地点了点头。
然后右相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那只胖嘟嘟的小鸟却依旧亲昵的依偎在云出岫的肩膀上,时不时啄一啄他的头发。
相里翳点评了一下右相的名字,道:“……他的名字叫右相?听起来真奇怪。”
随即便一眨不眨地盯起云出岫肩头上的小鸟,小鸟回瞪了一眼,便被他慑人的眼神吓到了,委委屈屈地要钻到云出岫头发底下,却被云出岫用手捉住,将其塞到了袖子里。袖子里的小鸟弱弱地叫了两声,也许是觉察到袖子里很温暖很安全,便不再叫了。
云出岫:“别再吓小鸟了。”
相里翳:“……我才没吓它,是它胆子太小。”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花园,看到竞相开放的灼灼红梅。
相里翳心中暗喜,心想这有点像约会,云出岫的心头却是越发疑惑,因为他觉得鼻翼间的香味压根不是梅花香。
“你有没有觉得,这种香味,不像是梅花。”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异,说不定是侍花弄草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鼓捣出了什么新品种,把梅花和别的花嫁接在了一起,以至于梅花散发出如此奇异的香味。
也说不定是负责外交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师叔师伯从外面找到了一种耐寒的花种,将其栽种在花园里……
但是,总觉得很不对劲啊。
“嗯?梅花不是这个香味么。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梅花,压根不知道梅花是什么香味啊。”
相里翳眼神无辜的很,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没见过这样的花。
“不过,我的家乡好像有食人花,它的花朵也和它们一样美丽。”
他描绘起食人花的模样,“它很大,花朵如同火焰一样艳丽,平时的时候静若处子,动起来的时候却是宛若脱兔。它甚至可以吞下一只魔角羚羊。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把它当做睡袋,当然,这需要一点小小的技巧。”
云出岫沉默了,并不是为这奇思妙想沉默,而是他觉得把食人花当做睡袋,一定睡的不怎么安稳。
“我觉得这睡袋一定不是很安稳。”
“确实。”相里翳点了点头,“看上去那么大,其实装两个人都很勉强。很挤。”
不过,自己不是一直一个人住食人花睡袋么,怎么会有‘装两个人很挤’的印象?
相里翳:“你想去看看它们么。”
云出岫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对它们不是很有兴趣。”
“那,千蝶谷呢,那里可有一千种蝴蝶。”
“听起来可真不错。”云出岫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又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它们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哦。”相里翳沉沉地低下了自己的头。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想必已经丧气的垂下来了。
“不过,说不定等我真正见到它们的时候,就会回心转意呢。毕竟,我并没有见过它们,不知道它们有多美。”
鬼使神差,云出岫加了这么一句,也许是因为他的心里确实这么想,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让眼前的这条蛇难过。即使,眼前的蛇有着太过冰冷的鳞片,而他是一个毛绒控。
两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梅林的深处。梅林的梅花开的很好,闻起来也很香,青石的小路走起来很舒服,青石板旁边被扫开的雪也很白……走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有着别样的温度。
绕来绕去,却是在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绕出了梅林,他们回到了梅林的入口。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相里翳却听见了云出岫真诚的安慰,正是这安慰让他变得晕乎乎的,感觉有一股热气一直弥漫在他的周身。
于是他张了张口,说:“我只是有些冷。”
云出岫:“?”
云出岫狐疑地望着他,他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冷的样子啊,于是他试探性的在相里翳面前伸出手指来晃了晃,“你说,这是几?”
“我又不是小孩子。这当然是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