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者无言 第31章 高三生活

莫默为裴言做的打算不仅是说说而已，她很快从陈金子那里要来了艺术生的申请表。

裴言拿到申请表，却还是有些犹豫，她把申请表夹在课本里，没有填。

读艺术是裴骏为她规划好的道路，也是她目前来看最稳妥的道路，但是裴言心里总是在犹豫。

自己真的喜欢艺术吗？

在裴言纠结的时间内，一条喜讯传入林阳一中——陈晨在全国竞赛中获得了二等奖！

这则喜讯以广播的形式在校园里传播开来，陈金子甚至将陈晨提前预定为下周一国旗下讲话的学生代表。

陈晨取得了这样好的成绩，长期忽视她的母亲和继父也难得的来凑热闹，他们来到学校里商量提前获得保送资格的事情，全程挺胸抬头，与有荣焉的模样。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陈晨表现得格外冷静，对此的反应比发现学校食堂的紫菜鸡蛋汤找不到一丝鸡蛋还平静。

她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大人们七嘴八舌的热烈讨论着，心里只觉得烦躁。

母亲高昂起的头像只斗鸡，张嘴闭嘴就是“多亏了我们十几年来的辛苦教育”。

陈晨忍不住皱眉头，起身走出办公室，在安静的走廊里蹲下来，深深的把脸埋进手臂中，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陈晨，你怎么坐在这里？”

陈晨抬起头，发现路换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

陈晨没说话，路换弟主动在她旁边坐下来，开口：“恭喜你。”

“没什么值得恭喜的，”陈晨有些闷闷不乐的说：“你是没听见我妈刚才的话，明明这些年基本没管过我，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了成绩，却还要被她当做勋章四处炫耀，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

在陈晨的心里，委屈和郁闷混合在一起，酝酿出一股酸涩苦闷的情绪，明明得奖是件好事，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路换弟轻声说：“可是你能获得保送资格，不用参加高考就能去北京上学，你不开心吗？”

“在哪里上学都一样，”陈晨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反正我一直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无论在哪儿都是独来独往，去北京也一样。”

路换弟看着她，思考了一会儿，认真的说：“但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陈晨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在空气中接触，很快又移开。

陈晨闷闷的说：“谢谢你。”

路换弟：“我没帮上你什么忙，不用谢。”

“不单单是谢谢你今天愿意陪我说话，”陈晨说：“也是为了你送我的那双袜子。”

说到这个，路换弟的神情有了些变化，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说：“时间太少，我赶工织的不好……”

陈晨打断她：“不，你的手工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手工……其实你是第一个送我手工礼物的人。”

陈晨习惯了总是冷着脸，像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把自己隔绝在人群以外，很少夸奖别人，这次尝试还略显生疏。

但路换弟很包容，她从善如流的接受了陈晨的夸奖：“谢谢，第一次有人因为我会织东西而夸奖我。”

说完这两句话，两个话少的人再次陷入沉默，陈晨扣着自己的指甲，扣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大学想去哪个城市？”

“不知道。”

路换弟坦诚的说：“应该会选一个小城市吧，大城市的生活费太贵，我自己打工攒不够钱。”

陈晨下意识想说钱不是问题，但是转念一想，大学四年的生活费对于没有经济来源的高中生而言是一个天文数字，这笔钱还真是个大问题。

陈晨有些泄气：“真烦……缺钱真烦。”

“嗯，缺钱就是很烦，即使有再多的梦想，怀揣着再多的不甘，也会被现实和金钱牵绊住脚步，”路换弟难得多说几句话，她的声音不高，但是说出的话却出奇的成熟，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倒是像个经历过世事沧桑的老人：“所以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等你去了北京，有了重点大学的学历，再找一份赚钱的好工作，这世上就没什么事再能牵绊住你，让你烦恼了。”

路换弟说这话本来是想安慰陈晨，但是陈晨却感到一种更加强烈的无力感。

现实和金钱像是一堵透明的高墙，她能够清晰的看见另一边的美好生活，但是却很难跨越。

而现在，陈晨通过自己的努力拿到了一张穿过高墙的通行证，曾经梦寐以求的未来似乎触手可及，但是路换弟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陈晨转头看着路换弟，觉得眼前的人虽然就在眼前，但是那堵该死的透明高墙仿佛又横在了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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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生活在一张又一张试卷中飞奔，又是一年高考结束，送走高三的学生以后，陈金子把高二整个年级的学生们都聚集到大礼堂开年级大会，苦口婆心的进行了一番动员和演讲，希望能通过这样的言语刺激一下这群学生们，让他们把自己当做“准高三”。

但是学生们经历了两年的高强度学校生活，早就对这套说辞物理免疫了，就算是陈金子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法在学生们心中激起任何一点波澜。

莫默心中也没什么波澜，但是裴言却在年级大会结束后的晚上，把她单独约到了学校的小花园里。

两个人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昏黄的灯光下能看见许多小飞虫在乱飞，闷热的天气给学生们的心头再添一层烦躁。

莫默用手背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主动问裴言：“你把艺术生申请表交给金主任了吗？”

裴言有些心虚，她还是在犹豫，是不是要选择艺术作为自己未来的职业，但是她明白莫默为她们的未来做了很多打算和计划，她不忍心让莫默再为她操心，鬼使神差的撒了个慌：“嗯，交了。”

这个谎一说出来，裴言就开始后悔了，她觉得莫默一定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

但可能是因为夏日的炎热扰乱了心情，也有可能是白天的高强度学习让她的头脑超负荷运转导致思绪混乱，莫默丝毫没有意识到裴言的异常，点点头：“那就好。”

说完，莫默伸手拉住裴言的手，从前她不喜欢过多的肢体接触，尤其是在燥热的夏天，但是现在有了裴言，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你还记得吗？咱们去年刚认识的时候，也是在高考的那个假期。”莫默看着裴言笑着说：“当时你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来班里找我。”

裴言说：“怎么不记得？你当时还嫌弃我打扰你学习了。”

“你那个时候的确挺烦人。”

裴言似乎有些受伤，凑近了莫默，把自己的下巴靠在莫默的肩膀上：“除了烦人，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没有其他的感觉嘛？”

莫默低头，看着裴言近在咫尺的脸，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像只讨好的小狗，不由自主的笑了：“我第一眼觉得你烦人，第二眼就在想，这个人可真漂亮啊。”

裴言从小到大就听习惯了各种对于外貌的夸奖和奉承，早就免疫了，可是莫默的一句漂亮，她就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喜事，笑得合不拢嘴，顺势搂住莫默的腰，抱着她轻轻摇晃，鼻尖轻轻蹭着莫默的耳廓。

莫默的耳朵太敏感，忍不住缩起身子来拒绝：“裴言，你别弄我……”

莫默身材清瘦，高二下学期因为忙于学习，锻炼的时间少了，身上的肌肉也减退许多，裴言的手搂在莫默腰间，忍不住想要搂的越来越紧。

她没有放开莫默，凑在她耳边，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莫老师，我有点想亲你。”

这个称呼有些太正经，可是从裴言的嘴里说出来，就带着一种轻佻的意味，而奇怪的是，莫默并不讨厌裴言这样称呼她。

裴言和莫默日常的亲密举动并不多，亲吻更少，她们的上次接吻还是在春节腊八那天，而且那还是一个浅尝辄止的轻吻。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升温，也让莫默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有一瞬间的失神，想要就这样沉溺在裴言满眼的温情与热恋中，但也只是一瞬间的犹豫。

她很快就抓住了仅存的理智：“……这里是学校，会被人看见的。”

莫默推开裴言，转过头去调整自己过快的心跳，但是裴言依旧搂着她的腰，有些失落的叹气：“如果我们现在是成年人，不用上学就好了。”

莫默安慰她：“会有这一天的。”

裴言很快又笑了起来，开始憧憬未来：“等咱们俩一起上大学了，就在学校外租一间房子，每天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莫默听着裴言的话，笑着点点头。

这是2006年的初夏，裴言和莫默相爱了，两个十七岁的少女共同憧憬着她们想象中的未来。

很多年后，莫默想起这段日子，都觉得这是最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