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者无言 第15章 这首歌叫最爱

八月份，田里青葱的稻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到了齐腰高的位置，嫩绿的颜色漫山遍野，从高处看，就像是一段铺开的绸缎。

莫默站在田里，因为怕踩到稻子，她走的很小心，张开双臂，划过一片一片的麦苗，稻穗随着微风的吹拂打在她的手臂上，带来轻微的刺麻感觉。

裴言在田埂上走着，她上次在田里看见了一条小蛇，差点吓得跳起来，所以再也不敢下田了。

莫默走到田埂边上，踩着泥土，拽着裴言的手，从麦田里走出来。

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莫默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了裴言随时对她伸出的援助之手。

她拍拍衣服，看着裴言：“其实田里的小蛇都没毒，它们看见你更害怕，你可以再跟我一起下田玩玩。”

裴言把自己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不用，我就在上面待着吧，挺好。”

“也行，那就回去继续写卷子吧。”

学校统一发了六本暑假作业，除此以外，各科老师还有额外布置的卷子和作业，比如语文老师就布置了十篇作文，数学老师发了十二张卷子，英语老师留了六套英语题……

裴言平时上学的时候都不写作业，假期作业更是不放在眼里，上次寒假，她就因为不写作业而被陈金子认为学习态度不端正，专门揪到办公室里教育了一顿。

今年暑假有莫默盯着，裴言的假期作业进度喜人，学校发的作业已经办蒙半抄的写完了，现在正在努力攻克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

不仅如此，莫默还专门给裴言制定了学习计划，合理安排时间，确保裴言能够在开学前完成全部作业。

按照今天的计划，裴言还要写一篇八百字议论文。

应试作文都有固定的模式和技巧，怎样扣题，怎样讨好判卷老师，怎样得高分……

莫默深谙这其中的种种技巧，并且融会贯通，熟练应用。

她也教了裴言，但是裴言基础太差，现在能写出一篇结构正确的议论文已经很不容易了。

慢慢来吧，反正还有两年时间。

裴言在书桌前面咬着笔帽冥思苦想，莫默坐在她身后看书，心里这样想着。

莫默手里正在看的书是历史老师推荐的假期选读书目，不强制要求，但是莫默不仅读了，甚至还在做读书笔记。

她有一个绿色封面的硬装笔记本，专门用来写读书笔记，从刚上高中的时候一直用到现在，写的满满当当，已经只剩下最后几页了。

莫默平时话少，人际关系也简单，那些多余的表达欲就只能通过文字表达，她读书的种类很杂，看严肃文学，也看通俗杂志，甚至会看儿童图书，她有两本很喜欢的儿童图书，薄薄的两本，无论到哪儿都背着，偶尔心里烦睡不着的时候就看看，有平心静气的作用。

当然，莫默也会上网看一些被大人们定义为“不正经”的网络小说，她家里有电脑，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偷偷的看，所幸父亲对家里的琐事不关心，从没怀疑过支出过高的网费。

莫默保留着这种隐晦的小秘密，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在她过去接受的传统价值观里，偷偷看不正经的网络小说是件错事，可她心里隐隐的有种反叛的情绪，她偶尔也有不想当完美好孩子的时候。

“莫老师，明天咱们去县城吧？”

裴言转过身，用笔帽戳戳莫默。

莫默从书本里抬起头，撇她一眼：“你作文写完了？”

“还没。”

“那就写完了再说。”

裴言被作业逼的精神萎靡，朝莫默撒娇耍赖：“你太冷血！太无情了！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干啊！”

莫默合上书，转头看着她：“想休息一天？”

裴言点头，一双大眼睛看着莫默，眨巴眨巴，有点像村口的大黄，就差摇尾巴了。

莫默下意识想笑，甚至想摸摸裴言的脸，但是拼命忍住了，板着脸说：“好吧，看在你这个假期表现良好的份上，准你明天休息一天，不用做作业了。”

“莫老师万岁！”

裴言像是得到了特赦，下意识就从椅子上蹦起来，紧紧的抱了莫默一下。

裴言抱的很紧，莫默措不及防就和她贴上了脸颊，裴言的发丝轻轻扫过她的耳廓，几乎是一瞬间，莫默就红透了脸。

“哎呦……好了好了，放开我吧。”

莫默不太自然的把裴言推开，为了掩饰自己红透的脸颊，她眉毛一皱，严肃起来：“不过今天的任务还是要完成，你的作文写完了记得拿给我看。”

裴言唉声叹气的继续回去写作文，莫默把自己埋在书里，试图给烧红的脸降温。

她摸摸自己的右耳，被裴言发丝蹭过的地方还在发着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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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裴言和莫默起了个大早，快速解决早饭后就往村口走，她们要在村口坐长途大巴车去县城。

路过隔壁曲青麦的院子，正好碰见郭晓宇。

因为之前的摩擦，郭晓宇对她们两个敬而远之，尤其是莫默，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很快挪开目光，装作不认识。

莫默也没理他，她今天背着书包，隔壁张老太太听说她们要去县城，就拜托她们带点东西回来。

三个人前后脚上了大巴车，莫默坐这种长途大巴会晕车，今早提前吃了晕车药，一上车就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临睡前嘱咐裴言：“到地方了叫我。”

大巴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路上，目光所及都是田野，很少看见人影，只有一条笔直的马路。

大巴车开到一段崎岖的路上，莫默本来是斜靠着车窗睡觉，但是颠簸太强烈，她的额头在颠簸中磕到玻璃上，一下疼醒了。

裴言关切的问：“怎么了？磕窗户上了？疼不疼？我揉揉？”

莫默皱着眉头：“没事，不用管。”

裴言拿出自己的手机，插上耳机线，一只戴在自己耳朵上，另一只分给莫默：“听会儿歌吧。”

裴言的手机里存的大多都是最近的流行乐，还有一些日韩的流行歌，她随便放了一首。

莫默听得皱眉头，把耳机摘下来还给裴言：“这首歌太吵了，我晕车，你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裴言看着莫默嘴唇发白，忍不住也跟着皱眉，她也说不清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情绪，就是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揪住了，莫默难受，她就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份苦。

裴言还不明白这种情绪就叫做“心疼”，她只想让莫默觉得好受点，从手机上翻了一会儿，重新把耳机给莫默戴上：“我换首歌，你难受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莫默晕车恶心的说不出话，歪着身子，把头枕在莫默肩膀上，难受的闭上眼睛。

裴言在手机上点了播放键，舒缓的粤语歌传入莫默的耳朵，婉转悠扬的女声唱着优美的曲调。

莫默听不懂粤语，她问裴言：“这是唱爱情的情歌吗？”

“对，是首老歌，但很好听。”裴言说：“我妈喜欢听粤语歌，也爱看港剧，家里攒了一柜子的光盘和磁带。”

莫默闭着眼睛轻声说：“你经常和阿姨一起听歌吗？”

现在十几岁学生之间最流行的是日韩的歌曲，韩国的电视剧，日本的动漫，莫默身边很少有同龄人听粤语歌了。

“莫老师，我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孝顺，”裴言露出一丝苦笑，说：“我陪着我妈的时间很少。不过也没关系，我妈大概也不需要我陪她，她更喜欢我的龙凤胎弟弟妹妹，我在她眼里就是个叛逆还不懂事的定时炸弹，一回家就要和弟弟妹妹吵架。”

裴言感受到莫默放在她肩膀上的重量，能隐约问道莫默的洗发水味道，她不敢扭头，怕惊动了莫默，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

莫默听着耳边悠扬的歌声，因为晕车产生的烦躁消退了不少。

她闭着眼睛摸到裴言的手，捏了捏裴言的手指。

莫默安慰：“和父母有矛盾很正常，我们家倒是很少有矛盾，但是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我爸几面。我有的时候甚至都想去医院挂个号，也许这样他才能挤出点时间好好和我吃顿饭。”

裴言被莫默的说法逗笑了，莫默自己也笑了。

大巴车开过路面上的一个大坑，整车的人都跟着癫了一下，猛的向前倾，又马上被拉回椅背上，就算是本来不晕车的人，被这么一颠也受不了。

裴言下意识把莫默搂在怀里，等颠簸过了，两个人相视一笑。

裴言笑着说：“有些事一个人是折磨，但如果两个人一起，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莫默已经觉得晕车的感觉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她也能笑出来了：“好吧，但我还是觉得晕车这事能避免最好。”

裴言帮莫默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刘海儿，说：“以后我买辆汽车，给你当专属司机，这样你就不用再忍着晕车坐大巴了。”

莫默觉得裴言是在开玩笑：“行啊，反正是花你爸的钱，最好买辆路虎，平时接送我上学上班，节假日就送我回外婆家。”

裴言的语气却很认真，她看着莫默说：“不用老头的钱，我自己挣钱，也能买路虎送你。”

莫默抬眼看了裴言一眼，还是没有把她说的话当真，哄她：“好，那我就等着你了。”

耳机里的女声唱着缱绻优美的情歌，莫默虽然听不懂粤语，但是也觉得好听，她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最爱，这首歌的名字就叫最爱。”裴言扶着莫默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轻声说：“你听得懂粤语吗？我给你翻译一下歌词吧。”

【潮汐退和涨

月冷风和霜

夜雨的狂想

野花的微香

伴我星夜里幻想

方知不用太紧张】

大巴车在路上掀起阵阵尘土，一片又一片连绵不绝的绿色田野在莫默眼前飞驰而过，她几乎听不见耳机里的歌声了，只能听见裴言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歌词。

【没法隐藏这份爱

是我深情深似海

一生一世难分开

难改变也难再

让你的爱满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