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者无言 第1章 认识一下

林阳一中是本市公认最好的重点高中，升学率高，学生多，校园也大，连带着校内环境也是一等一的好。

莫默很幸运的考进了林阳一中，还差一个月就要高二分文理班了。

六月初的天气，蝉鸣和树叶的沙沙声和在一起，教室内的风扇正在努力工作。

高三的学生们都已经回家复习，准备几天后的高考了，今年林阳一中被选中作为高考考场，所以高一高二的学生们也沾了光，多放了两天假，今天也只上半天的课。

中午的下课铃一打，学生们兴奋的冲出教室，书包是早就收拾好的，背上立刻就能回家。

林阳是寄宿制学校，走读需要特殊申请，大多数学生都只能周末回家，这次多出的两天假期让他们归心似箭。

但总会有人留下来，莫默作为班长，当仁不让的留下来打扫卫生，摆放桌椅，把教室按照高考的要求布置好，还要等巡视的老师检查合格了才能走。

莫默收拾好教室，巡查的老师却还没来，她不想浪费这段时间，干脆拿出卷子再做几道题。

莫默学习成绩不错，在这个实验班里排进前三，但她也有自己头疼的学科，数学。

莫默正对着一道函数题发呆，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来的人并不是检查的老师，而是几个没穿校服的女生，她们手里拿着手机，脸上化着妆，没背书包，只背了挎在肩上的小包，亮闪闪的倒是挺漂亮，不过莫默目测了一下，那种包大概一本教科书都装不下。

莫默礼貌的问：“你们找谁吗？”

领头的女孩走进教室四处看了一圈，又对着莫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拨动了一下肩膀上的卷发：“文婷婷，我找她，她在吗？”

莫默摇头，文婷婷是她的同班同学，但她们顶多算是眼熟，高一一年都快结束了，也没有说超过十句话。

女生随便坐在一个桌子的桌角，不满的嘟囔：“文婷婷怎么回事，说好的竟然放我鸽子……”

领头的女生坐下了，她的那些朋友也坐在她旁边，其中一个拿手机给文婷婷打电话。

“喂！文婷婷你干嘛去了……喂？我去！她挂我电话！”

一群人似乎铁了心要找文婷婷，虽然校园内明令禁止使用手机，但她们却毫无遮掩，轮流的给文婷婷打电话。

莫默手里的笔迟迟落不下来，她被那几个女生吵得没办法继续写卷子，终于忍无可忍的抬头对着那个领头的女生说：“你找文婷婷有什么事吗？我和她家住上下楼，可以帮你带话。”

文婷婷就住在莫默家的楼下，但两家并不熟。

领头女生歪头想了一下，那头精致的卷发也歪到一边，倒是更可爱了些，她笑起来，大大的杏眼弯弯的：“嗯，也行，那一会儿我跟你走，你带我去找文婷婷。”

莫默愣了一下，她只是愿意带个话，让这群女生赶紧走，别打扰她写卷子，没想到这个领头的女生会让她带路，还想跟着她回家。

不对，也不能算是回家，是要去她家楼上找文婷婷。

不过领头女生一点都没感受到莫默的不愿意，她走到莫默的书桌前，挡住了阳光，笑着说：“谢谢你帮忙，交个朋友吧，我叫裴言。”

莫默被裴言脸上灿烂的笑容弄得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我叫莫默，一个是草字头的莫，一个是沉默的默。”

说完自己的名字，莫默才想起来，裴言在一中可是个名人。

刚入学军训时，就晚上翻墙跑出学校逃学；高一第一次考试，直接把答题卡撕成几片，折了一桌子的小青蛙；前不久的运动会，她把一个男生堵在厕所门口揍，揍得鼻青脸肿，肋骨都折了一根才罢休。

莫默觉得，在裴言的眼中，大概没有校规校纪这个概念，即使有，也是用来打破的。

但裴言家庭条件特别优越，传说手眼通天，学校图书馆有一半是她家里捐的，所以即使她频频违纪，学校也只是记过和警告，没有真的把她开除。

莫默从前只把裴言这样的人当个传说听听，她一门心思只想考大学，什么校园名人，她一概没兴趣。

但现在真的见到裴言，莫默却发现，裴言浑身上下除了张扬之外，还能读出两个字。

精致。

脸上的妆容精致，长发做了造型，每一根头发丝都有固定的位置。身上的短袖是最近流行的潮牌，不及膝盖的短裤裤脚参差不齐，是莫默理解不了的时尚

裴言白皙如天鹅般的脖颈上带着一根短项链，镶钻的吊坠亮闪闪的发着夺目的光芒。

抛去这些装饰，裴言的样貌也十分出众，莫默虽然本能的想对这种以调皮捣乱出名的人敬而远之，但裴言实在是太好看了，而且脸上的笑容明媚又友善，和她的差名声十分不相符。

莫默只盯着裴言看了一瞬，赶紧又把目光转向别处，不自然的把碎发往耳后别了别，试图掩饰渐渐发烫的耳朵。

裴言的好看是那种不分男女，老少通吃的好看，就连莫默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未对于校园里长相好看的男男女女有过片刻停留的目光，也因为裴言慌乱了一瞬。

莫默平复一下心情，看了一眼手表，中午十二点半了，她一张数学卷子才只写了两道题。

莫默又忍不住烦躁起来，刚才因为裴言的外貌带来的那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马上又消失无存。

虽然裴言很好看，但明显还是数学作业在莫默心里的分量更重一些。

“你们能去教室外面等吗？”莫默皱着眉头，对裴言指了指地面，“我刚扫完地。”

莫默的语气有一些生硬，她虽然是班长，但平时沉默寡言，也不和其他人扎堆抱团，课余时间都用来刷题了，即使是同班同学，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的。

裴言却依旧友好，招呼着她的那几个朋友吵吵闹闹的出了教室，甚至十分有礼貌的帮莫默带上了教室门。

莫默又愣了，她听说裴言可是著名的刺头学生，这么好说话的吗？

裴言和她的那些朋友等在教室外聊天，声音还是隐隐约约的能传进莫默的耳朵。

“老大，你一会儿一个人去找文婷婷？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吧。”

裴言其中一个朋友说。

“滚滚滚，又不是上门打架，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是裴言的声音。

“那好吧，不过文婷婷可真不是个东西，老大你可是为了她才打了那个男的一顿，那男的偷拍她照片威胁她，你好心帮她教训回去，她不感谢你就算了，现在还玩失踪……”

“行了！”

裴言制止了她朋友的话，又说：“小声点！人家教室里还有人学习呢……”

莫默更写不下去卷子了，一根笔在她手上来回来去的转了好久都没落下，脑子里也静不下来想题。

干脆不写了。

莫默把卷子塞进书包里，背着满满当当的双肩包走出教室，走到裴言面前。

裴言比莫默稍高一些，莫默问她：“我打算回家了，可以顺便帮你带路，你跟我走吗？”

“走。”

出了校门，裴言和她那几个朋友告别，跳了几步走在莫默前面，问她怎么走。

莫默家离林阳一中有些距离，父母工作又太忙，平时周末回家她都是坐一个小时的公交，但她看了看裴言，说：“打车吧，我有零钱。”

莫默家里条件不错，虽然比不上裴言这样的富家子弟，但每个星期的零花钱在学校也花不完，攒了一些，现在拿来打车也不心疼。

裴言点头答应，她们打车一直到了小区门前。

莫默家住在市中心有名的高档小区，安保很严格，莫默和门卫大叔打了声招呼，又在访客登记表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裴言的名字，她想了一下，在关系那一栏里填了朋友。

门卫大叔和莫默相熟，和善的说：“小默，今天带朋友来家里玩？”

莫默回头看了裴言一眼，裴言站在不远处，迎着阳光冲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莫默不自然的也笑了一下，觉得耳朵又开始升温了，赶紧扭过头，和门卫大叔说了一声就拉着裴言进了小区。

莫默从没带同学来过家里，请朋友来家里玩这种事更是想都没想过，她其实也没有关系那么亲密的朋友，今天阴差阳错，带着裴言这个今天刚认识，说了没几句话的同学回了自己的家。

莫默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她住校不带手机，却在口袋里备着一个随身听，她的手指在口袋里捏着随身听的耳机线，一直忍着没拿出来戴上。在这座临海的小城里，处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小巷街道，多的是年久失修的老旧楼房，像一丛丛乱七八糟的杂草堆，野蛮又肆意的勾勒出整个城市的样貌。

莫默家这样带电梯的高层小区是少见的，十几层的高楼是城市天际线里格外突出的一块。

裴言比莫默走的快，她一边左右看着绿化花坛里被修剪成各种形状的灌木丛，一边时不时停下来等等莫默。

裴言似乎是受不了莫默的沉默，主动问她：“你家就住这里啊，那咱们离得不远，我家也在附近。”

莫默看着裴言，点点头：“嗯。”

裴言继续说：“我早就听说过你，每次年级会上台发言的学生代表就是你。”

莫默：“嗯。”

裴言不放弃：“我其实还见过你一次，去年冬天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一个变态，整天裹着一个军大衣，专门吓唬路过落单的小女生，有一次你碰上他了。”

莫默终于停下来，多说了几个字：“你怎么知道的？”

“我碰巧遇上了呗，”裴言摆摆手，“我怎么碰上的不重要，但你当时很淡定啊！没喊也没叫，就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变态，皱皱眉头，扭头就走了。”

莫默想起那件事，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当时刚发现自己可能对同性感兴趣，不敢和家人说，也没有亲密的朋友能交流，就用电脑在网络上搜索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各种尺度的网络小说也看了一大堆，那个变态突然对着她掀开衣服时，她内心真的毫无波澜。

她当时甚至还说了一句“真小”。

变态听到后备受打击的表情，让莫默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的笑。

莫默一笑，裴言也跟着笑了，笑得很好看，也很可爱，像是终于吃到了松果的小松鼠。

裴言说：“就是因为你那次对那个变态那么冷静，我一直挺好奇你，也挺想认识你，和你交朋友。”

莫默也打破了沉默，反问道：“认识我干什么？”

裴言犹豫了一下，手指不自然的绕着发丝打圈：“就，就是想和你交朋友。”

莫默侧过头看着裴言，眼神穿过厚重的镜片仿佛能将裴言的内心看透。

裴言随意扯了个借口：“想找你学习。”

莫默又忍不住笑弯了嘴角，早先的不耐烦和拘谨也在着一来一回的聊天中消散，她现在倒不认为裴言是那种能一言不合，暴起打人的小混混了。

只是一个爱打扮的富二代，不受管教，喜欢惹事，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畏与冲动。

莫默放松了一些，她之前的紧张，有很大一部分是担心和裴言这样的“小混混”待在一起，会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莫默的心里有一条设定好的轨道，她一直按照这条轨道在严格的，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她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偏离轨道，顺带的，她也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她。

莫默家里的所有亲人们，往上数三代，都接受过正统良好的教育，从事着脑力劳动，工程师，研究员，医生，教授……

这种长期的家庭浸染让莫默认为，自己也应该走上这样一条稳定的道路，学会一门技术，用自己的劳动换取生活的金钱。

聊了几句，也走到了莫默家楼下，她带着裴言坐电梯上楼，莫默家住十九楼，文婷婷家在十八楼，正是楼下。

裴言在十八楼下了电梯，临走时还笑眯眯的朝莫默挥手：“谢了，好学生，明天请你吃冰激凌。”

莫默也挥手告别，却在心里想，明天放假，她去哪里请自己吃冰激凌？怕不是说错了。

等放完这几天的假，开学后裴言应该早就忘了这事吧，莫默在心里这样想着，也挺好，省得再来打扰自己。

电梯门合上，裴言看着莫默的身影越来越窄，直到变成一条细细的缝，她才去敲响了文婷婷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