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起棺的日子,薄云遮日,明明正午时分也不觉得晒,风微凉,众人翻过一个山头,又走到一个小山丘顶才到莫老爷子坟前。十几个仆人也赶着骡拉着工具和祭祀用品虽然比别人慢一些,但没过一会也到了。
“这里的风水真不错,背山面水,座东向南,日出阳气升腾,家族人丁兴旺,正午东风携水汽而来,水为财,家族成员财运亨通步步高,日落阴气渐起有靠山庇护,挡住小人的暗害,确实是好阴宅。可惜了,可惜了。”
“道长,如果真的这么好风水,为什么不能祛秽之后重新葬在这里?这不更省事吗?”莫翀并不希望爷爷西去居然要迁去旁边的镇上,无法落叶归根,还是想争取一下。
“当然不行了,这一片形状就像筲箕,而这里就是筲箕最深的地方,是这里的风水阵眼,原本藏风聚气,把好的聚起来,那自然对后代有所庇荫,只可惜这里的风水阵眼被秽气污染,变成了将脏东西聚起来,如果再葬到同一个地方,那么后人只会越来越差,祛秽变得毫无意义,这个穴被废了。”
泯愚摆好法坛,祭拜神明仙人,仪式结束后随手拿起一根香插在地上,看着袅袅升起的烟,烧了一段时间,第一段香灰落到地上,泯愚抬眼看向坟头,“吉时到,动土。”
工人们拿起铲子开始动土,过了半小时,铲出深深的坑,有一个工人铲子铲倒了不同触感的东西,听起来像敲到沉重的木门,泯愚说“已经挖到了,继续。”
看见已经挖到了,工人们加快速度,很快将整幅棺木周围的土清理掉,用绳索套住两端,准备起棺。“属龙属虎转身回避。”等生肖相冲的人转身回避,工人们拉动绳索将棺木吊出来。
刚入葬没多久的棺木的一角已经破了一个洞,流出了恶臭的浓稠墨色液体,在场众人都被这股恶臭熏到脸色发青。
泯愚看见此景,心中暗道不妙。工人们把棺木平放,墨色液体不再流出,但是棺木里居然发出了声响。
“启钉。”泯愚让工人打开棺材钉,可是工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动手,“快!吉时快过了,一定要在吉时之内让莫太爷照到日光,还剩下三柱香的时间!”
泯愚看见工人都不肯动手,再三催促,一些胆大的工人拿起撬棍把棺材钉一下下撬起,但是棺材钉好似焊进棺材里一样,纹丝未动,工人再次用上吃奶的劲,双臂青筋暴起,仍未撬动分毫。
泯愚咬破中指,在空中画出符文,直指棺木大喊一声“破!”工人再用劲,棺材钉才被撬动,其他工人见状也来帮忙,推开盖板,发现莫太爷的尸体干瘪发青,面貌隐约与那晚的鬽有点相像,棺木破洞的地方在脚边,盘旋着一条赤瞳乌色的蛇,目测估计有一米长,鹅蛋般粗细,看着十分骇人。还生了一窝蛇蛋,旁边有一堆小山一样的老鼠尸骨。
泯愚看见棺木里面的状况,脸色凝重,看见站在一边的莫辛,招招手让他过来,“虺蜮入宅,极凶。你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拜师,但我已把你当做是我徒弟,这个情况罕见,你过来看看,等你学了以后就会知道这个有多凶险。好在虺蜮还在脚底,而且只有一条大的,要是再晚一点,等小蛇都孵出来,蛇缠到在先人颈上,先人会永世不得超生,而其族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死于非命,是全族无后的极凶之兆。现在还有一线生机,拿朱砂黄纸过来。”
泯愚用刀在一只活的公鸡脖子割一刀,鲜血流进碗里,接过朱砂和黄纸,将朱砂加入鸡血中用毛笔搅匀,随后快速在黄纸画了几道符。放下毛笔,拿起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踏着奇怪的步伐,挥舞着桃木剑,然后身形一定,用剑尖挑起黄符。“万神稽首,咸听吾令。清秽除障,天地清平!”
语毕,剑尖挑起的黄符无火自燃,泯愚挥剑指向棺内,燃烧中的黄符自动顺着剑尖的方向飞入棺内,把棺内的墨色液体瞬间点燃。莫家看见棺内起火,瞬间紧张地围上来,“快救火!”莫庆贤呼叫工人拿水,泯愚摆摆手,“不打紧,不用泼水。”
莫翀没刹住,用在来时溪边打的用来净手的水泼了进去,烧起的火被浇灭。泯愚见状再次掐指一算,“天意,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众人看向棺内,刚刚燃起的火居然没有烧到莫太爷的尸体,甚至寿衣都不没有被烧的痕迹。这奇怪的现象让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但是莫辛注意到,刚刚那些墨色液体都没了,这些天萦绕在脑海里的一层雾障好像被抹开,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不少,但是莫翀的印堂依旧泛着青黑,且隐约有一道极细的竖的红纹。结合刚刚泯愚的话,莫辛忍不住担忧自己的哥哥。
“道长,对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怕爷爷的……”莫翀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赶紧给泯愚道歉。“不打紧,都是天意,该烧的也烧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道长,那这窝蛇我来清理掉吧?让我将功补过。”
“你想怎么清理?”
“既然凶兆,不是打死吗?”莫翀看着这条蛇,心里犯怵,但是还是咬着牙忍下来。但这条怪蛇好像通人性,听到有人要自己性命,立马转头盯着莫翀。
“万物皆有灵,刚刚的符火已经去秽,如果杀生,反倒造杀孽,有损阳寿阴德,把蛇请走便是。”
接着泯愚转身背着面对着蛇,在莫辛耳边轻声说“拿雄黄粉和甜米酒来。”
走山路多蛇虫,为了避蛇虫,每人都在腰间挂着一个小香包,里面就有雄黄粉和藿香、白芷。加上米酒也用来祭祀,很快就能找到一壶甜米酒和雄黄粉来。
泯愚避开蛇的视线把一钱雄黄和甜米酒搅匀,用手指在酒壶上画符,并轻声念到“未至金城郡,敢以醴泉换琼浆,待灾祸消除,必当虔诚奉上祠飨。望西王母见谅。”说完,原本普通的米酒散发出迷人的酒香,在场好酒之人都想尝尝这美酒,即便不是好酒之人,都被这香味吸引的频频吞咽口水。泯愚拎着酒壶靠近蛇,蛇也被酒香吸引,爬出棺材,但仍是非常忌惮,不愿再靠近,思考了一会,想转身爬回棺内。
泯愚当然不能让它再回去,当即向前跨一大步,缩短了与怪蛇的距离,怪蛇感到被冒犯,也不继续回窝,定定盯着泯愚,随时准备攻击。
泯愚知道现在的距离,蛇如果攻过来,自己很大概率躲不掉,所以不敢再进,只能在地面上的小坑倒一点掺了料的甜米酒,然后迅速退回安全距离。
怪蛇看见泯愚后退,姿态也放松下来。酒香不断吸引着怪蛇,怪蛇最终抵不过诱惑,爬到小坑前面,吐着蛇信子,一点点舔掉地上的酒。等地上的酒没了,怪蛇仍未满足,想继续喝,闻到泯愚手里还有酒,也顾不上警惕,继续往前爬。
泯愚看着怪蛇的动作迟缓了,心知雄黄已经开始起效了。就把酒壶放到地上,退到两米外,还拨了拨手,示意其他人都退后。
怪蛇见周围的人都走开,更放心喝酒了,蛇尾卷起酒壶就想拖回棺内,但就拖动不到一寸,壶里面的酒就溢出几滴,虽然在怪蛇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仍能感觉怪蛇心痛撒出来的酒。只见怪蛇停了下来,直接就这么喝,蛇信子不停地舔着酒,喝到后面,蛇信子不够长喝不到壶底的酒,着急地把头也伸进酒壶里继续喝,喝到烂醉的蛇已经不顾周围是否危险,只记得嘴边香气扑鼻的酒了。
趁怪蛇看不见,泯愚拿着麻袋把怪蛇装了进去,连同蛇蛋也装进麻袋里,“这蛇估计要醉上七天七夜,你们把这个蛇拿到远一点的地方放生吧。”
“道长,那我爹要怎么办?”莫庆贤经过接连几天奇妙的遭遇,已经彻底相信泯愚有大本领。
“说实话,现在这种情况为了保留莫家子嗣兴旺,我建议你最好把先人火葬,骨灰撒入大海。莫太爷被这一连串的污秽沾染,如果不火化,肯定会尸变,至于成魔还是变成尸妖,上天自有用意,但无论是哪一种,对于莫家都是灾难,火化阻止尸变。可以破虺蜮入宅的局面。”
“不行,绝对不行,如果爹的尸首火化撒入海里,那后世莫家子弟怎么祭拜?我爹不成游魂野鬼了?不行不行,我不能做如此不孝的事情。道长,你的本领,肯定能想到别的办法,求您再帮帮忙想想吧。”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这么做终归不能完全破除,虽破解了全族无后的局面,但仍改变不了子嗣凋零,家族落魄的局面,你可要想好了。”
“我相信我的孩子不靠父辈护荫也有独立生活下去的能力,我教不出无能的孩儿,不用说了,就按照别的办法来吧,我是不会火化我爹的,道长不是找了旁边镇的一块风水宝地吗?我觉得帮爹迁居到那里挺好的,风景秀丽,爹会喜欢的。道长说的办法是怎么样的?只要不伤害他人、作奸犯科,我尽力配合。”
“你在家里找十片十年以上的老瓦片,一定要在正东方位,面向东边,日出时第一缕阳光照到的那种,阳气正气充沛,可以用来镇尸。先带莫太爷回去,重新用楠木打一幅棺木,现在这幅棺等莫太爷重新入土之后尽快烧了。等会别的东西我再写下来,你们准备吧,最近迁阴宅的吉日在下个月初十。你们可要快点准备了。棺材内壁皆要刻上金光神咒,增加正气以保莫太爷的身体不被邪魔影响。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
每次都是深夜才有灵感,但想到这些又会害怕,只能想着九叔收鬼打僵尸的场景,熟悉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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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起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