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长街,变故再生。阿星闻身后有异,急回头,却见海东青一个身子已倒在血泊之中,旁边叉腰而立,双手各握着一柄短剑,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衫,头戴着尖顶小红帽,脸上涂满油彩,大红嘴唇、红鼻头,却是一个小丑打扮,浑身上下透着邪异。
“你是何人?”阿星大喝一声,“我要放的人你也敢杀!”
“有何不敢?你若敢挡,连你一起杀!”小丑说完便发出一阵桀桀怪笑。笑声未停,猛然一跃已至阿星面前,挥剑便刺。
阿星侧身闪过,身子瞬间飘退。小丑步伐劲捷,不待他双足落地,已是紧跟而至,短剑连挥,瞬息之间连刺八剑,招招不离周身要害。剑光闪耀,虚虚实实,交织一片剑影光华。
“放肆!”阿星一声沉喝,长剑已然出鞘,丝毫不理小丑的攻势,只是一剑平刺,直取小丑的咽喉,却用的是攻敌所必救的法子,小丑也只得回剑遮挡。双剑一交,小丑顿觉浑身巨震,不由赞了一声:“好大的力气!”言毕,一个跳跃纵起三丈来高,又于空中连打了几个筋斗,急急后退。
“休走!”阿星大步一跨,身子已至小丑面前,挥剑便斩。小丑知他力大,不敢硬接,身子向左一滑避过长剑,同时口一张便喷出一团火焰。出乎意料之招将阿星瞬间逼退,趁他后退之时,小丑不再恋战,身子几个起落,已然消失于屋宇飞檐之间。
阿星见对方退走也不再追,只是哼了一声,转身朝唐月儿而来。
二人这一番相斗尽落唐月儿眼中,直将唐月儿惊得目瞪口呆。这二人一者邪魅诡异,攻势小巧凌厉;一者势雄力猛,剑招大开大合,瞬息之间已是几度生死交锋。
“你莫要胡乱来!”看着逼近的阿星,此时唐月儿方才回过神来。
阿星也不说话,一把便揪住了唐月儿后脖颈,提着她来至院墙边,直吓得唐月儿哇哇乱叫,口中骂个不停。阿星也不理她的叫骂,只是长剑一挥,刷刷点点在墙上留下几个大字。
唐月儿偷眼观瞧,待看清那几个字时却险些气得昏死过去,那几个大字写的却是:杀人者唐啸。阿星看了看那几个字,似乎觉得不妥,稍一沉吟便又在那“唐啸”二字后加了个括号,又轻轻写上了“唐门”二字,这算是备注了。
“哎呀,这个狗才可真是缺德之极!”唐月儿看他这一番动作,心中大怒,“他生怕有同名同姓者,还特地注明是唐门的唐啸。”
阿星做完这一切,挟着唐月儿纵身上马,顺手又将她面朝下横在马鞍上,一扬手在马身上抽了一剑,那马儿吃痛,散开四蹄飞窜而出,不多时便已出了善人村,离了这杀场是非地。
唐月儿趴在马上,手脚不住地踢腾,口中更是诟骂不休。阿星听的不耐,扬手便在她臀上重重抽了一剑,骂道:“臭丫头,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便将的脑袋扭下来。”
“你答应过张三不会与我为难,难道你又要食言?”唐月儿怒道
听她如此一问,阿星稍微愣了一下,道:“我不会为难你,只是想请你做客!”
“这种骗人的话鬼才信哩!”唐月儿一声大叫,“来人,救命呐,有人要非礼啦!”
“你闭嘴!”阿星怒不可遏,说着便又抽了她一剑。
唐月儿一声痛叫,却不敢再说,只是怒目而视,这乃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了。
这一路倒也安静,二人直来至一处小山下了马,阿星又夹着她往山上而行。唐月儿被他夹在肋下,随着他蹿高伏低纵跃如飞,山间林木怪石匆匆划过视线,心中不禁纳闷:“这家伙似乎颇会走山路哩,竟这般的快?”不一时二人已上了山顶,一座寺院现于眼前,正是镇魂寺。
越过庙墙,直来至大殿。大殿上依旧如初。阿星以税收将唐月儿掷于地上。
唐月儿一声惊叫,浑身便如散了架一般,尤其脚踝上更是传来阵阵钻心剧痛,方才与屠伯争斗时已是受了伤。勉强爬起身子,正欲开口叫骂,却见阿星昂着头正盯着殿中的佛像发呆。唐月儿心中疑惑,不觉问道:“你带我来此地作甚?”
“拜佛。”
唐月儿一声冷笑,道:“前脚作了恶,后脚便来拜佛,你这是老虎念经,佛祖不会理你的----”
话还未说完,臀上又重重挨了一记。唐月儿一声哀嚎,也顾不得脚踝上的疼痛,一纵便逃了开去,咬着牙,斜着眼恶狠狠盯着阿星。
阿星也不理她,只是对着眼前的佛像出神,呆了半晌,来至佛前,轻轻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合什,口中念念叨叨的个不停。
“真是无耻!”唐月儿心中暗骂,“如今这年头的人倒像神经病一般,做了恶便读经拜佛!”心中虽如此想,却是不敢再言语。
直待阿星念叨完了,唐月儿方才小声问道:“敢问阁下为何带我来拜佛,难道阁下是佛家弟子?”
“不是。我是想消你的罪孽。”阿星站起身来,盯着唐月儿道。
唐月儿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可不像你这般,我是无需拜佛的,你却是要多拜,至于佛祖会不会保佑你,那却是他老人家的事喽。----不过拜了总比不拜的强!”
“你小丫头懂什么!方才在山下,我那乃是金刚怒目之相。”
“胡说八道,狡辩!”唐月儿见他说的轻描淡写,一股火气便压不住了,“金刚怒目乃是对恶人的!莫当我不知道,若不是张三阻你,今日你定要杀光善人村,是不是?如今他们都死了,倒随了你的意!似你这般嗜杀还有脸来拜佛?”说完便冷笑个不停。
阿星淡淡地说道:“你不知此中道理。此间地处荒僻,人烟稀少,那处村民人等必尽是宗族姻亲,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为恶,全村回护,彼此关联盘根错节,若不斩草除根,必致死灰复燃;更有甚者,此处天高皇帝远,王法难至,若他们与当地主官、豪富勾结,早晚必成一方大祸!”
“胡言乱语!无罪而杀之,是为不仁!”唐月儿怒道。
“唉!”阿星叹了口气,看着唐月儿不住地摇头。
“你叹什么气!”唐月儿大声道,又瞪圆了双睛,手指着阿星鼻子,厉声喝道:“你当我不懂么?你用的不过是些申韩之术罢了,行事如此残暴不仁,你必遭恶报!”
阿星也不动怒,反倒闭起了双眼,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唐月儿又数落了一通,见他始终如此,仿似入定了一般,不由也觉无趣起来,便住了口,气呼呼坐了。
“说够了?”阿星又睁开了眼。
“没有!”唐月儿抬起了头,怒火又涌了上来。
“那你继续。”阿星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唐月儿嘟囔了几句,见他始终不理,也自觉无趣,不由垂下了头。歇了片刻却忽地问道:“你既答应张三不与我为难,为何又不放我离去,却还要带我来拜佛?”
“我等人。”
“你要等人与我有何关系?”唐月儿霍然站起,也忘了足踝上的伤痛,正欲大骂,却忽然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你---你在等我大哥?”
“哎呀!”唐月儿无奈叹了口气,“那你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等到猴年马月也可以,有你在我手中,我不信他不来!”阿星盯着唐月儿冷冷说道,“他若不来,你便留下来终身为奴!”
“你----”唐月儿心中不住叫苦,欲要动手却又不敢,只得低低声音道:“你当真不知道么?我可与你说过我大哥的事。”
阿星瞬间逼近唐月儿,沉声道:“我知道什么?你又何时与我说过你大哥之事!”
“你莫要过来!”唐月儿一声惊叫,双手抱在胸前,生怕他要无礼。
阿星见状摇了摇头,不由退了一步。
“你这人便是不可理喻!”唐月儿急得不住挠头,此时却是一点办法也没了,只得叹了一口气,无奈摊开了双手说道:“哎呀,老兄呐,你若看中我的美色便直说,不必找些无聊的借口!我家大哥早已于十年前过世了,你何必再与我为难?”
“什么?”阿星顿时呆住,身子不住地哆嗦,低头想了半晌才又道:“不对,你在骗我,上个月我还听说他在华山脚下与华山派掌门比试了剑法。”
“哎呀!我骗你做什么!”唐月儿直急得发出了一声惊叫。唐啸与华山掌门比剑之事,她倒是听家丁说过,不过那事已过去了许久,而且从未与阿星说过,他怎得会知道了?想至此不由更是疑惑,便自言自语道:“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你说什么?”阿星呆呆问道,手掌已握住了剑柄。
“阁下莫要冲动!”唐月儿眼见他要拔剑,便赶紧站了起来,不住地后退,口中不住地劝导,“我说的都是事实,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出了此间逢人一问便知。”
“唐啸因何而亡?”阿星冷冷问道。
唐月儿见那两只冷眼死死盯住自己,心中更惧,只得低声说道:“你都知道的,又何须再问?---我大哥与那独孤世家的奸贼决战泰山,不慎遭了暗算,被他害了。”
话音落,只闻“当啷”一声,长剑落地。又见阿星身子一歪直接跌到在地,手扶着额头,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也听不清说些什么。
“阁下如何了?”唐月儿轻声试探道。
阿星犹如不闻,双眼中尽是痛苦迷茫,口中嘟囔个不停,已是失魂落魄。唐月儿见状大喜,心道:“他必是犯病了!”想至此手便摸上了短剑,缓缓走了过来,轻声问道:“阁下可是身子不是么?”
仍旧是不闻回应,唐月儿喜得发出一声奸笑,大喝一声:“好机会!”随即举剑便朝阿星头上劈落。正自欢喜之际,却见阿星猛地抬起头来,冷冷盯着自己。唐月儿心中一惊,赶紧放下了剑,挠了挠头皮,尴尬一笑,小声道:“你----你头上有个虫子-----”
话音未落,猛闻阿星发出一声震天长嚎,宛若深山野兽呼啸,直震得殿中嗡嗡作响。唐月儿离他不过一步距离,可未曾防备这一招,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便直接便坐在了地上。
“你快逃!”阿星双手抱头一声大叫。
“他叫我快逃?”唐月儿一愣,心中更是疑惑,却也来不及多想,爬起身来便跑。才出殿门没几步便又闻一声怪嚎,唐月儿赶紧捂住了双耳,几个起落便出了寺院。再行没几步,便见山道上传来一阵哼唱,一人蹦蹦跳跳而来。
唐月儿听见歌声便是一愣,赶紧观看,却见山道上一人约有三尺来高,身着灰色道袍,蹦跳而行,两只毛茸茸长耳朵不住摇晃,煞是喜人,正是兔仙人。“原来是他。”唐月儿大喜过望,一闪身躲在一株大树后,待见他走得近了,便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两只长耳朵。
兔仙人此来满心欢喜,更无防备,竟是遭了暗算,不由得心中大惧,待看清是唐月儿方才放下心来,便不悦道:“小娃儿放手!”唐月儿赶紧松开两只长耳朵,嘿嘿笑道:“前辈来的正巧。”
“你怎的还没走?”兔仙人问道,“那阿星去了何处,怎的不在你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