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一脸娇笑又朝唐月儿而来。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乖女儿且歇了,我来战这丫头。”兰儿看着父亲一笑,问道:“爹爹也来了兴致?”
“这小女娃很好!”汉子上下打量着唐月儿,不住地赞叹,眼中也已放出光来,“为父确是忍不住了,还从未见过这般的好货!”
兰儿看着父亲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吃吃笑个不停,说道:“也好,既然爹爹动了心,那便由您老人家收了她,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我晓得,乖女儿放心,待我收了她便将她的头颅砍下来给你再做一副上好的酒杯。”那汉子笑着答道,脚下不停却来到唐月儿身前,嘿嘿笑道:“唐姑娘,请!”
唐月儿听着他父女这番对话,只吓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又见他对自己说话,便不由退了一步,喝道:“你----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兰儿的父亲。”汉子笑嘻嘻的说道,“江湖朋友都叫我屠伯。”
“屠伯?未想到今日却遇上了他。”唐月儿心中一惊,她倒也听说过此人。唐门家丁谈及江湖典故之际不止一次向她提过此人,但也不过说他乃是天下极恶之人,出身于“悲风恶谷”,行事狠辣诡异,却从不肯谈及此人到底有何恶行。想至此,唐月儿微微冷笑道:“原来是你!”
屠伯嬉笑道:“唐姑娘既知是我,便该束手就擒,也好少受些苦楚。”
“大言不惭!”唐月儿一声怒喝,直接举剑便斩,却是要先下手为强了。她知道此人武功定在兰儿之上,决不能任由他出手占了先机。
剑光到处,屠伯竟是不闪不避任由这一剑斫在肩头,同时发出一声冷笑,道:“女娃儿,你的剑不够锋利,还伤不得我!不如你且随我去,待老子玩腻了,便将你的头斩下给我乖女儿做成酒杯,也不枉了你这一生!”
这一剑便如斫在坚铁顽石上一般,竟是难伤对方分毫。唐月儿还从未遇过此种怪事,一击不成,不由发出一声惊叫,急向后退。屠伯身子一纵已来至唐月儿身前,不由分说,对准她的脑门便是一记头槌。这一记结结实实的中了!唐月儿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噗通”一声便坐在了地上,欲要再逃,却忽觉脚踝一紧,已被屠伯抓在手中。
屠伯死死抓住唐月儿脚踝,任由她胡乱踢腾,放光的双眼却只在她身上不住打量,情不自禁地赞道:“好长的腿子!”又盯着唐月儿足上的鹿皮靴子呆呆看了半晌,喃喃自语道:“这脚丫竟也如此精致诱人!------还是斩了罢!”话音落,脸上忽现一种难以言说的狞恶之色,举起手中菜刀便对着唐月儿小腿斩下。
“妈呀!”唐月儿一声怪叫,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为求保命,只得聚起全身力量将手中短剑以打暗器的手法射向屠伯眼目。
这双眼睛却正是屠伯全身最弱之处!眼见寒光袭来,屠伯也顾不得唐月儿了,一甩手便将她扔了出去,同时一声大喝,挥刀将短剑击飞,身子顺势飘退。
唐月儿“哎哟”一声,一个身子不偏不倚正摔在阿星身前,缓了半晌才慢悠悠站了起来、
阿星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只是瞥了她一眼,冷冷说道:“可怜,可惜。”
“去你妈的!你也是个江湖人,见了弱女子被人欺凌不帮手也便算了,竟还敢说风凉话,你算什么江湖人!”唐月儿经过这一番惊吓已是魂飞魄散,又见他竟如一尊雕像般动都不动,任由自己被人欺辱,半点援手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怒火填胸,再也忍耐不住,便破口大骂起来。
阿星淡淡地道:“我说的是实话。”
“我用不着你可怜!”唐月儿大声叫道。
阿星不住地摇头叹息,轻声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在可怜你,我是在可怜你那把剑。在你弃剑之时,我明明听到了它在哀鸣。-----你配不上它!”
唐月儿本想再骂几句,却听他说的真挚,语调竟带着一丝悲凉,不似讥刺,不由得愣了。
就在出神之际,却听得屠伯高声道:“唐姑娘,你来,咱们接着再战。”
听他叫嚷,唐月儿怒火又起,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突地灵光一闪,却又笑了起来,款款来至屠伯身前,娇声道:“你这般年纪的人好不知羞哩!”
“哦?”屠伯一愣,“你此话何意?”
唐月儿笑道:“以你的修为,放着他那般大男人不敢打,却来欺我一个弱女子,岂不是不知羞么?”说着用手指了指阿星,“我对此人恨极,你若杀了他帮我出了这口恶气,我总要感激你,到时心甘情愿任你处置。”
屠伯一阵大笑,暗道:“如此性命交关之刻,二人仍在争斗不息,仿似有血海深仇一般,如此倒也好,正好各个击破,省却了不少麻烦!这小女娃儿胜不得我,欲苟延片刻之命,便要挑拨我去杀那鬼脸怪人,当真是幼稚之极,我岂会上当!不过,反正今日他们二人都留不得,先杀哪个还不都一样?不妨用个残酷法子杀了这怪人,先吓破这丫头的胆,到时不管她是否心甘情愿,老夫先享受一番,再将她杀死,如此也无不可。”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背后贪狼叫道:“屠伯莫再犹豫了,人家唐姑娘说的在理,你若不动手,我便代你动手,到时唐姑娘便跟我走,你看如何?”
屠伯闻言大怒,回头骂道:“你他妈的我闭上你的鸟嘴!”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尽皆觉得胜券在握。
打定了主意,屠伯微微笑道:“既然唐姑娘如此说,老夫岂敢不从命!”随后冲着阿星一拱手,道:“先生请了,明年便是阁下的忌日,还请留下名姓。”
“你不配。”淡淡的声音,尽是不屑之意。
“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了。”屠伯涨红了脸,纵步扑上便欲动手。
阿星望着他轻声道:“我不杀你,我不能在你女儿面前杀他的父亲。杀戮有杀戮的理由,剑客有剑客的尊严,-----只要你父女自废武功,我便放你二人离去。”
“放屁!”屠伯大怒,他自踏入江湖以来,所作所为尽是些不能描述之事,但凭着一身金钟罩的功夫罕逢敌手,败尽无数英雄豪客,不想今日竟受此大辱,他焉能不怒!双手一探便抓住阿星双肩,一声大喝:“今日我便将你撕成两半!”他本非善类,又存心杀鸡儆猴,此时更被阿星话语激怒,一时凶性大发,便抓住阿星臂膀用力向两旁撕扯。他所修习者本就是极高深的外家功夫,双手确有开碑裂石的威能,这一招又是屡试不爽,满以为可将眼前之人撕成两半。
却忽闻眼前之人发出一阵冷笑,同时双手也已搭上屠伯肩头。屠伯大喜,暗道:“我有金钟罩的功夫,此乃是外家功夫中之极致,他与我角力却是自寻死路了!”
嗔道人等人见状也是大喜,他们知道这屠伯的底细,如今见阿星主动与他角力,只道阿星已是必死无疑。兰儿笑嘻嘻地道:“爹爹又要大显神威了,待会且看这家伙的死状!”众人不住地点头称是。
唐月儿见嗔道人几个脸带笑意,意态悠闲,已知不妙,不由出声提醒,大叫道:“莫要与他硬拼!”
屠伯一声冷笑,喝道:“臭丫头,我撕了他便来收拾你!”语方落,双手加力,浑身劲风鼓荡,骨节咯咯作响,已是将自身修为提升至极限。屠伯正自欢喜间,突觉双肩一寒,数道诡异极寒之气自肩头奔涌而入,转瞬间已游走周身经脉,一个身子便如堕冰窖。“不好!”屠伯一声大叫,急欲抽身而退。人未退,拳已到,一招恶虎掏心正中屠伯胸口,“嘭”的一声,屠伯一个壮悍身子便飞了出去。屠伯跌倒在地,犹自咬牙强撑着站起,然而摇摇晃晃的躯体已是失了根基,忽然间便发出一声凄厉惨嚎,数道血箭自体内喷射而出,刹那间天空已是涌起一片血雾。
变故陡生,众人尚未及反应便已被眼前惨景惊呆。喷溅的血液如泉,人的哀嚎如鬼叫,晴青天白日霎时变作了森罗地狱。
“拔剑!”阿星一声厉喝,“凭你们的剑杀出你们的生路!”
众人此时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刃。兰儿却是一声悲嚎,直扑向屠伯,双臂紧紧拥住了他,口中不住地叫着“爹爹”。眼前的屠伯跌跌撞撞,哀嚎阵阵,听得人胆战心惊,兰儿宛如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只是将所有能找到的金疮药尽数涂抹在屠伯身上,可喷溅的血液转瞬便将金疮药冲刷的干干净净,一切尽属徒劳。兰儿看着眼前的惨景,双眼一片呆滞,此时她已是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屠伯挣扎哀嚎。忽的,兰儿发出一声尖利叫声:“你们莫再斗了!这一声仿似用尽了她所有气,转瞬间又变的有气无力,只是喃喃自语道:“药,药-----”只是如今众人面对强敌,却哪里再顾得上她,倒是贪狼自腰中取出一个包囊扔于了她,叫道:“贤妹且冷静,莫急。屠伯所受的伤甚是古怪,包囊内有治疗内伤的丹药,你且试上一试。”兰儿急取过丹药,却是数粒白色药丸,抓了一把便塞入屠伯口中。此时的屠伯已是发出阵阵牛吼声,眼耳口鼻中鲜血汩汩流出,药丸入口即被突出,徒惹来一阵急咳。兰儿忙活许久,却仍是难以见效,一时无计,只得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胡乱的撕扯。无计可施之际,兰儿忽的抬头望向唐月儿,双眼血红。唐月儿吓了一跳,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药----药----,快给我药!”兰儿一声大吼,此时已是病急乱投医了。
唐月儿一呆,下意识往怀中摸了摸,却还有一瓶丹药,抬眼又看见兰儿一脸渴望神色,不由得犹豫起来。呆了片刻,终还是小声道:“没有,真的没有了,不信你看!”说着摊开了双手。
兰儿满脸失望,转头又望向阿星,忽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先生慈悲,我爹爹一时鲁莽开罪了先生,还请你勿怪。求你救他一救。”
“他在作恶时可曾想过今日么?”阿星一声冷喝,望着眼前跪地哀求的人,一双如寒雾般笼罩的冷眼竟如死水无波,冷淡异常。
兰儿一时语噎,只得小声答道:“其实我爹爹也无甚大恶,不过----不过就是杀个把人而已嘛。”
阿星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一声冷哼:“战吧!”
“你----你这恶鬼怎的如此铁石心肠?” 兰儿求恳不成,已是绝望至极,猛然站起身来,指着阿星恶狠狠道:“我与你拼了,就算死也要拉你这恶鬼下地狱!”说罢举剑直扑阿星。
阿星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剑,顿时周遭竟是一片白茫,如寒雾笼罩。剑芒闪过,冷锋划过咽喉,兰儿一颗首级便飞了出去,身子重重跌落地上,漫天血雾飞散。
“你----”嗔道人稍一愣,随即一声大喝:“众人齐上!”话音方落,眼前便是一花,阿星弓步一踏已是突至他身前,双手握剑猛然劈落,一声长吼:“死来!”
嗔道人早有准备,奋力举剑格挡。双剑甫相交,嗔道人顿觉不妙,对方之剑竟仿似如泰山压顶一般,一声响亮,手中长剑已是断做两截。“哎呀!”嗔道人一声惊叫,稍一愣神,剑势不止已是划过颈项,断了首的尸身转即仰天栽倒。
狂暴的剑,漫天飞散的血雾,弥漫四方的森森寒气,交织出一片地狱景像。
唐月儿看着眼前景象不住地后退,浑身不住颤抖,牙齿也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贪狼眼见嗔道人丧命,心中急怒,扬手一剑直刺阿星咽喉;身背长弓的汉子却是瞬间后退,同时抓出三只雕翎,搭上弓弦,却是三箭齐发。
暴怒的嘶吼之声,残酷的生死搏杀,弥漫天地的雾气,此时平静的山乡已是化作了斗兽之场。
贪狼一剑刺空,眼前更不见了人影,仿似人已随风而散,正自惊疑间,忽闻持弓的汉子、唐月儿二人同时一声惊叫:“小心,头顶!”贪狼猛然抬头观看,半空中一人持剑,冷声一喝:“剑----流光!”
流光一剑,万千剑芒爆散而出,瞬时笼罩了贪狼。一声悲嚎,无数剑光穿身而过,身体还未栽倒,人影又已突至身前,剑光起,贪狼已是身首异处。
持剑的人满身杀气,仿似恶鬼临世,一步步逼近那握弓的汉子。那汉子望着眼前之人浑身颤抖不已,心中忽的想起一人,握弓的手不由一松,“当啷”一声长弓落地,仗着胆子拱了拱手,说道:“公子且慢动手,我----我有话说。”
“讲!”
那汉子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说道:“小的乃是东海乱石岛之人,名唤海东青,此番却是初入中原,纯是受了嗔道人蛊惑,不慎冲撞了公子,如今悔之已晚,不过幸好还未曾为恶。”说着便抹起了眼泪,哭了片刻又道:“我家岛主四海神君乃是古岛神使遒百岁的亲弟,公子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便看在神使的份上饶我这一回罢。”说着便深深施了一礼,眼泪又流了出来。
“原来如此。”阿星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起来。
那汉子心中大喜,赶紧回道:“正是。我还曾为我家岛主送过家书给神使,神使大人见了我便夸我精灵可爱。”
阿星闻言发出一声狂笑,笑够了多时方才说道:“以后休得再踏足中原,你走罢!”说过转过身去,摆了摆手,将长剑还鞘。
海东青大喜,如同遭了大赦,不住地打躬,心中不迭地念佛:“这一回好险哩,幸亏我平日积了些德行。从此回家安心过日子,以后再也不踏足这江湖了,太他妈的危险!”
阿星不再理他,转身朝唐月儿儿来,才走了几步,猛听得背后传来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