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张三继续追问,唐月儿逃也似的跑了,行了许久,见张三未再跟来才住了脚步。此时又想起阿星,不觉更是愁眉紧锁,心中暗道:“不知那狗才身在何处,我且去黑老太爷处看上一看。”想至此加紧了脚步。黑老太爷本就住在城内,他那宅子与唐月儿落脚处不过隔了不过几条街,时间不久唐月儿便来至府门前。
此时天光已亮,但见府中家丁出出进进,也不言语,每个人脸上尽皆带着惊恐之色。唐月儿上前拉住一小厮,欲要打探详情。那小厮着急忙慌气色甚是不正,本不欲理她,无奈看见她递来的一块碎银子却动了心,便说道:“我家老爷一向奉公守法,与人为善,不料今日祸从天降-----唉!真是好人不得好报哩!”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唐月儿一惊,赶紧问道:“小哥慢慢说,此话怎讲?”
“方才之事可当真吓人哩,”那小厮继续说道,“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在你来之前不久也曾来了个人,骑着马,还戴着个鬼面具,吓煞人也。他来了也不问别的,只问我家老爷何在。我家老爷朋友多,还以为是来了客人便赶紧欢欢喜喜出去迎接,谁想到那人见了我家老爷也不说话,直接一剑便将老爷的头颅斩了下来。------简直是个恶鬼呀!”
“哦,原来如此。”唐月儿满腹心事,一脸忧色,说起话来也有些心不在焉,“那人难道就没有伤别人么?”
“你这姑娘小小年纪,说话倒是缺德,害了我家老爷还不够,难道你还想让他害我们?”那小厮满脸怒色,转了转眼珠,又一脸警惕的盯着唐月儿打量个不停,“莫非你跟他是一伙的?”
唐月儿一惊,心知失言,赶紧致歉:“小哥莫要误会,我只是过路的。----我怕那疯子伤了你们。”
“唉,还好。”小厮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那人提了我家老爷的人头便离开了,未曾伤到我们。”
“真是万幸!”听他如此一说,唐月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倒不在意黑老太爷的死活,只是怕阿星多伤无辜,“那人离去了多久?”
“刚走一会儿,他前脚走,你就到了。”
“可曾报官么?”唐月儿又问道。
“嗨,你这姑娘净说胡话!”小厮道,“不能现在报官。我家前些时候刚死了小姐,如今又死了老爷,偌大家业已然没了主事之人,贸然报官,那官差一到,我家的财产还不都被他们抢个干干净净!-----只能等我们分完了老爷的家产才能报官。”
“唉,这便是树倒猢孙散了!”唐月儿暗叹了一声,也无须再问,便跟小厮告辞。此时最要紧的还是要赶往善人村,而今那阿星定是去了善人村。
唐月儿不再耽搁,寻了匹快马,一刻也不敢停留,直奔善人村而去。
今日的善人村依旧平静如初。
唐月儿骑着马来至村口,但见四下更无一个人影。她心中暗觉不对,此时已近晌午,为何连个人都不见?呆了片刻,又四下张望了一番,仍是不见人影;仔细听了听周围动静,更不闻任何声息,一座村子竟是一片死寂,难道----
唐月儿心中大惊,暗叫一声不好:“我却是来晚了!”想至此赶紧催马直冲入村中,也不去别家,径来至钟员外门前。只见大门敞开着,却不见半个人影,门前依旧两只呆头呆脑的石狮子,一匹大黑马拴在一旁,马鞍上挂着黑老太爷的首级。那黑老太爷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显得极其诡异阴森。唐月儿只看了一眼便又险些昏死了过去,不敢再看,心中情知不妙,下了马急匆匆往内便闯。却忽见人影一闪,一人自内大步踏出,唐月儿躲闪不及正与那人撞了个满怀。
唐月儿“哎呦”了一声便跌倒在地,她一个女子本就身娇体弱,又不曾防备,这下便如撞了一座小山相仿。
“又是你这丧门星!”那人恶狠狠骂了一句,头也不回,直接翻身上了马。
“休走!”唐月儿大喝一声,一骨碌爬了起来,赶紧拦住了他,“狗才,你杀了黑老太爷我不管,你杀钟老贼我也不管,但是你若敢滥杀无辜,我绝不放过你,唐门也不会放过你!”
那人正是阿星。
“这一回明明是你做的,却为何赖在我头上?”阿星怒道。
“我?”唐月儿一愣,“我做了什么?”
阿星向院内一指,道:“你自去看嘛,何必问我!”
唐月儿心知出了变故,抛了阿星,径直向院中而来。院中打扫的的干干净净,只是却空无一人。整座院子空空荡荡,连鸡鸣狗吠之声也无。不及细思,她快步来至厅门口,一脚踢开厅门,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尖叫。只见一张大桌,正中间位置坐着钟员外,一动不动斜靠着椅背头颅低垂,口鼻中不住地涌出紫黑的血丝,已是气绝了;围着桌子又伏着几具尸体,姿态各异。唐月儿定了定神,仗着胆子缓缓靠近钟员外的尸首,伸手探他鼻息,确是已无半丝气息,又摸了摸脉,仔细检视了一番,却不由得心中更惊。原来那钟员外正中的是断肠散之毒,只是剂量颇大,远超阿星所服,足以立时毙命了。唐月儿一时又惊又怕,暗道:“这断肠散之毒乃唐门所有,这显然是有人嫁祸唐门,必是那狗才所为,绝不能走了他!”想至此也忘了惧怕,更不停留,三步并作两步急来至门口,大声喝道:“狗才不能走!”
阿星骑在马上仿似没听见唐月儿呼唤一般,只是手扶剑柄盯视着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五个人,一女四男并作一排挡住了去路。
唐月儿见了那几人稍微一愣,却是旧相识。最右边那女子面容姣好,身材纤细,正是先前茶棚遇见的兰儿,只是换了一身锦绣裙杉,更显妖艳;旁边一粗莽汉子,身着麻衣,腰间扎着围裙,手中还握着一柄菜刀,满脸的油光,正是兰儿父亲;还有二人却是当初伙同钟员外追杀自己的贪狼和嗔道人;二人旁边站着一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身背弓箭,却是不识了,不过看他与嗔道人等人一起,必是那一日在铁索上放冷箭暗算之人。
众人见了唐月儿都是一笑,却尽皆皮笑肉不笑,嗔道人上前道:“原来唐姑娘还在世,久违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感谢道长挂念,我也正想寻诸位哩!”唐月儿也是一笑,此时决不能输了气势,“不过我先处理些家事,稍后再向诸位讨教。”说罢来至阿星面前,大声问道:“你好歹毒!说,那些人是不是你下的毒?”
“我向来不用下毒这般卑劣的手段,哪像你们唐门!”阿星抬头望着天,再不看她一眼,显是极其不屑。
唐月儿死死盯着他,咬着牙道:“你还敢污蔑我们唐门!我-----”她本想说“我定要杀了你”,但却发现阿星眼中冷光四射,心中不由一凛,赶紧住了口,心中不住盘算:“此时尚有强敌在侧,万不可再与他冲突,只得暂时忍耐。”想至此便不再说话,只是胸中憋着一股怒气,不住地粗喘。
阿星见她如此,不由哼了一声,道:“你气也没用,便是一百个你这样的也奈何不了我!”
“你气死我了!”听他出言讥刺,唐月儿再也忍耐不住,“狗奴才,你能算清一百之内的数儿么?”
阿星闻言赶紧转过了头去。
嗔道人见二人争执,不由越发欢喜,笑道:“二位莫再吵嚷了,不瞒你们,不光钟家的人,整个善人村都是我们下的手,与你们无关。”
“整个善人村的人?”唐月儿一声惊叫,冷汗便流了下来,“你们这群狗贼为何如此歹毒,竟连自己人都不肯放过?”
“蠢货!”阿星在旁骂了一声,“这都看不懂么?他们当然是为了杀人灭口,顺便嫁祸你们唐门。”
还未待唐月儿还嘴,嗔道人便拍掌笑道:“对喽,就是如此。”
唐月儿喘了几口粗气,稍微平复了心绪,盯着嗔道人沉声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断肠散?”
“你猜。”嗔道人脸现得色,嘻嘻笑个不停。
唐月儿未及说话,却听贪狼嚷道:“当然是你们唐门之人所给!”
“你给我闭嘴!”嗔道人一声怒喝,将贪狼吓得退后了一步。“她都已然知道唐门有咱们的暗桩了,又何必再隐瞒!”贪狼满心不悦,不由低声念叨了一句,却也不敢再多说。
唐月儿一笑,既知唐门出了奸细,这种结果却是早该料到的,眼下形势危急,无暇处理此事,只得待来日再细细访查。正自沉思之际,却听阿星说话:“这丫头与我无关,我不是她爸爸,要杀便杀,不必看我的脸面。”此言一出唐月儿顿时大怒,冲阿星叫道:“大哥何必如此贪生怕死,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她恼恨阿星出言无状,此举便是要将他拖下水了。
“够了!”嗔道人早已不耐烦,赶紧扬手打断了二人,“二位莫要嚷了,今日你们都活不了!”言语未落,一剑直刺唐月儿。
唐月儿知他能为胜过自己,便不敢直撄其锋,只是侧身用剑在他剑身上轻轻一震将长剑荡了开去。嗔道人欲要再进,却闻身后一声娇喝:“哥哥且慢,此人便由小妹来对付。”兰儿摇摇曳曳来至唐月儿身前,未说话,只是瞅着唐月儿吃吃笑个不停。
她这一番做作神态,直将唐月儿看得寒毛直竖。
“我还不知张三公子竟是个美娇娥哩!”兰儿媚眼如丝,痴痴赞个不停,“可惜我不喜欢女人,你若不是女人该多好,正好做个如意郎君,也好应了你前番的相术。”
唐月儿见她此种媚态,不觉一阵恶心,口中却柔声劝道道:“兰儿姑娘莫要灰心,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的如意郎君却是他-----”说着便向阿星一指,“你若不信可摘下他的面具一看便知,模样可俊的很哩!”
“我不信!”兰儿娇媚一笑,“你总是骗我,可我却又甘心被你骗,无悔无怨,你说我是不是个痴人呢-----”说话的同时脚下一软,一个身子便倒向唐月儿。
唐月儿不敢大意,身子一飘瞬间躲了开去。“你可真是个坏人,还敢躲!”兰儿又是一阵娇笑,只是手中已多了一柄尺把长明晃晃的短剑。话音未落,又是身子一软,一剑直刺唐月儿咽喉,出剑角度刁钻至极。唐月儿顾不得多想,举剑剑格挡。眼见双剑便要相交,兰儿身子又是一歪,手腕一转,那剑便自下而上直撩唐月儿左肋。唐月儿心惊不已,急纵身闪避。诡异的步伐,刁钻的剑路,攻势忽左忽右变幻无方,不过数招之间,已将唐月儿杀的左支右绌,脸上大汗淋漓。
正在狼狈之时,忽听阿星一声轻喝:“这是醉八仙的剑法!”
“多谢提点。”唐月儿慌乱中还不忘道了声谢,转而又是一愣,“你为何帮我?”
“本公子平生最见不得蠢货。”阿星悠悠说道。
“你----”唐月儿正欲喝骂,忽见寒芒一道直向咽喉袭来,慌乱间急忙缩头躲避,才避过这一招,又见一团剑光兜头罩来。唐月儿一声惊叫,再也顾不得身份,顺势着地一滚躲了开去,一时狼狈不堪。
兰儿却是不再追击,只是掂着剑笑吟吟看着她。
唐月儿又羞又怒,却不知如何是好。她虽听过醉八仙剑,可却没有真正对过敌人,此时乍然相遇,短时间内也没有好办法破解对方的剑招。
“原来这便是唐门的实力。”阿星冷冷一笑,“如此雕虫小技便无可奈何,我当真高估了你们,想那唐啸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你闭嘴!”听着他冷嘲热讽,又辱及过世的大哥,唐月儿再也忍不住,不由一声怒喝,“你这狗东西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战她,你若赢了她,我便服你!”
“我才不会中你的激将法!”阿星倒也不恼,反而惬意地将手背了起来。隔着青铜面具,唐月儿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必定是在幸灾乐祸。想至此,唐月儿不由更怒,一双眼死死盯住他,眼中便欲冒出火来。
阿星也不理她,只是伸手向兰儿一指,道:“你赶紧过来杀了她,省得她在此碍眼!”
“妙啊妙,我却是第一回见这般情形,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原来不是!”兰儿不住地拍掌赞叹,“你放心,等我杀了这丫头便来杀你,你们一个都活不了。”说罢便欲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