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何人?”阿星也不怒,只是冷冷问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大概,你是唐门妖孽,那唐啸与你有何关联?”
此时的唐月儿也已定下心来,看着阿星,虽隔着一副青铜面具看不清他之神色表情,但听他说话语气却又不似作伪,心中更是疑惑,于是试探地问道:“你当真不识得我?”
“我当然不识得你!你这般不入流的角色还入不得我眼。”
唐月儿心中暗骂:“这狗奴才说话可气人哩!他还点破了我的身份,当真可恶之极。今日之事万不能传出去,说不得只能将在场之人尽皆灭口。”她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忍耐,手指着阿星骂道:“忘恩负义的贼!我之来历你早已知晓,又何必再问!狗东西,你扮做钦差便拿着鸡毛当令箭,作威作福也便罢了,还要借机害我!你莫忘了,你就是个臭要饭的,若不是我救你,你早已冻死在大街上!”
她此话一出,众侍卫顿时乱做一团,纷纷拔出刀剑将二人围住。众人皆是一个心思:“今夜之事大异平时,若是钦差大人有失,上面怪罪下来我等皆是死路一条,决不能放这二人离开!”
“这是个疯丫头,她被我擒下已无路可走,便如此污蔑本官,诸位莫要被她谣言蛊惑!”阿星一声轻笑,不急不忙地说道,“你们若还奉我令便该将这疯丫头乱刃分尸才是。”
众侍卫又是一阵躁动,有几人已将兵刃对准了唐月儿。
唐月儿一惊,暗道:“不好!眼前这局势于我可是大大的不利,这狗才武功又高,且又扮做钦差已是占了先手,若是众人奉他命令而行,后果可不堪设想。为人处世之道务必要将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越少越好,为今之计只能先拉拢了这群侍卫,以合力对付狗才。”稍一思索,便朗声道:“诸位莫急,我有话说!想必诸位跟随钦差大人非止一日,你们以为此人之行事作风与你们大人相像么?”
一句话问的众人尽皆愣住,这位大人的行事可与先前大大的不同。沉寂了片刻,便见一上了年纪的侍卫站了出来,朝着阿星施了一礼,朗声道:“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请大人赐教!”
“请讲!”阿星淡淡地说道。
“谢大人!”那侍卫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前几日大人曾嘱我多读些书,还为我推荐了一部古书,不过小人一时走神儿未曾听得清楚,忘了是哪一部书,还请大人赐教!”
阿星冷冷一笑,道:“你在怀疑本官?”
“不敢!”那侍卫赶紧施了一礼,“兹事体大,属下不敢不闻。属下心中还有些疑惑,望大人为我解惑。”
阿星哼了一声,并未说话。那侍卫继续说道:“小人跟随大人有些时日,知大人乃是文官出身,平日里克己修身,游戏于文墨之间,素不喜舞刀弄枪,然今日观之,大人身佩长剑,武功也绝非凡夫可比,不知这是何故?”
阿星冷笑道:“你胆敢疑心本官便是有意犯上,已是死罪!”
“阁下是要以势压人喽?”那侍卫也是一阵冷笑,一番试探下来,早已确认此人绝非钦差大人,此时便决意撕破脸皮,况且他方才见了阿星与唐月儿交手,见他虽胜唐月儿许多,但身法、武功倒也平平无奇,无甚高明之处,心下不由轻松了许多,说话间也便再无恭敬之意,“就怕大人的武功撑不起大人的胆子,徒取其辱而已。”
阿星将手一扬,道了声:“敬你胆魄,请!”再无半句废话,已是直接请战。
唐月儿见状大喜,赶紧取出一粒丹药服下,撕了块袍襟将肩头伤口简单包扎了,暂时止住伤势,随即戴上了鹿皮手套,摸了摸包囊内仅剩的一点毒砂,心中不住念佛:“好了,好了,他们终于打了起来,待他们战至两败俱伤,我便趁机撒上一把毒砂要了他们的性命。”想至此便向众人呼喝道:“诸位还等什么?此人假冒钦差罪恶滔天,咱们一齐上,了结他性命!”
众侍卫一愣,尽皆看向唐月儿,暗道:“你也不是好人,拿下此人之后也不能放过你!”众人打定了主意,立时便有六人将阿星围住,又有两人堵在了厅门口。
“哦,要一齐上了?”阿星扫视了众人一眼,竟是毫不畏惧,一声轻喝:“来,战吧,凭你们的能为杀出你们的生路!”
众人举刀剑便要齐上,却见那上了年纪的侍卫轻轻一挥手,喝道:“各位兄弟不必着急,你们先看好门户,莫走了别人,此人由我来对付。”众人点了点头,一齐后退,顺势封住了唐月儿的退路。那侍卫一闪身来至厅中,“刷”的一声拔出长剑,又朝阿星一拱手道:“在下孟深,号‘独行剑客’,乃是武当俗家弟子,敢问阁下名讳?”
“你还不配问我的姓名!” 阿星哼了一声,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既是公平一战,又何必如此装腔作势,你一身功夫尽在左掌之上,还拔剑做什么!”
那侍卫闻言不由脸色大变,却强自镇定,道:“阁下好眼力,请!”说罢将长剑掷于地上。
阿星不说话,也将长剑置于桌案上。
唐月儿心中一惊,神色却是丝毫不变,只是上前一步,冲着那侍卫大声嚷道:“我是好人,是来助你们的,你们这是做什么?如今大敌当前,正是同仇敌忾之际,你们却还有心情防范我,当真是不分轻重,难道不想要你家大人的性命了么?”
那侍卫微微一笑,道:“姑娘莫急,待我擒下他再与你对质,到时自会真相大白。”
“哼,愚蠢!”唐月儿冷哼了一声,“此时此际,你我便应齐心协力,共同杀了这狗贼,你却要逞英雄,要是你败给他,可莫怪我不帮你!”
“多谢姑娘好意!”那侍卫一声轻笑,话音未落,人已欺进唐月儿身畔,一把扣住她手腕,猛然用力,直将她向阿星掷去,随即也纵身跃起直扑阿星。原来方才他见阿星一语点破他之武功路数,心里便多了几分忌惮,不敢再像先前那般托大。恰巧唐月儿就在近前,便直接用她做了肉盾,以求分散阿星注意,一击成功。
唐月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未骂出口,身子便飞了出去。
阿星冷冷一笑,道了声:“卑劣!”随即左手一伸抓住唐月儿腰带,顺势将她往地上一掼,更不管她死活,同时右掌轻扬直迎上对方掌力。
双掌相接,那侍卫心中大喜,急催内力,一只手掌霎时变的一片血红,正是血手印的功夫。
唐月儿摇摇晃晃爬起身来,只觉漫天金星闪耀,脑袋便如炸了一般,虽是迷迷糊糊,却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心,他掌上有毒!”言语方毕便又跌倒在地。
阿星一声冷笑,只是紧紧抵住那侍卫的手掌。那侍卫不觉面露得色,暗道:“与我拼掌力却是大大的不智,今日活该他死!”想至此便不由得加催内力,正自得意之时却忽的心中一震,失声道:“你----你怎的毫无内力?”
“没有内力便杀不得你么?”阿星冷冷道。
“你----”那侍卫正自疑惑之际,猛觉对方掌上传来一道怪异寒气,如刀似剑一般,刹那间冲入身体,自身内力顿时被冲的七零八落,那道寒气依旧毫无停歇之意,眨眼间竟是直冲心脉,他不由一声大叫:“是剑劲!哎呀,不好-----”话音未落一个身子已被震飞出去。
那侍卫身子跌落在地,更不敢丝毫停留,着地一滚便又爬了起来,将左手护在胸前,颤声道:“阁下,阁下是----”说话之际,额头上已是冷汗滚滚而下。
“卑劣小人,死来!”阿星一声暴喝,右手一探,长剑赫然出鞘,整座大厅霎时涌起一片冷雾,众人眼前只见一片白茫。那侍卫再也不敢停留,用尽全身力量纵出大厅,欲要逃走,身子还在半空,便闻身后风声,还未及回头,长剑已自颈间扫过,一颗首级便飞了出去。没了首级的身子借着惯性犹自向前抢了数步方才跌倒在地。
阿星提着剑大步回至厅中,一扬手长剑还鞘,冷冷盯视着众人,道:“诸位,谁心中还有疑惑,我为诸位一一解之!”
唐月儿早已吓得昏死了过去,众侍卫也是呆立在场,谁也不敢说话,厅外的血雾还未散哩。
阿星又问了一遍,众侍卫方才齐齐躬身施了一礼,大声道:“孟深这贼子奸谋早蓄,此番更是以下犯上,欲图不轨,早是该死了!我等先前未曾察觉他的奸谋,险些被他蛊惑,幸得大人目光如炬,识破此贼,我等方不致堕落,实是有罪,请大人责罚。
“即是如此,责罚便免了。-----将那疯丫头唤醒,我有话问她。”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将唐月儿唤醒。
唐月儿“哎哟”了一声,缓缓爬起身来,却见阿星居中而坐,冷冷盯视着自己。唐月儿心中害怕不由得退了数步,定了定心神,怯怯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你绝不是阿星!”
“凭你还不配问我的姓名!”阿星一声厉喝,“我来问你,你与唐啸是何关系?”
唐月儿看着阿星小心问道:“难道你当真不知么?”
阿星大怒,高声道:“当然不知道,我若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唐月儿呆了片刻,心中不住盘算:“好哇,我知道了,这贼绝不是阿星,定是那心魔;犹记初入善人村时,我二人险些遭了奸人暗算,那时他便犯过一次病,也是不记得我了,如今他又出来了。哎呀,当时没想这么多,如今才被他所欺,后悔当时大意没有杀了他。-----更可恨的是,我在鹊仙观一时心软还为他解了毒,如今却是再也制不住他!”想至此,唐月儿只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自抽一顿嘴巴。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猛听阿星又问道:“你到底是谁?与那唐啸是何关系?”
“好吧!”唐月儿叹了口气,“我告诉你,我唤做唐月儿,唐啸是我大哥。”
阿星点了点头,道:“这便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便不必走了!”
“你这是何意?”唐月儿奇道,心中顿觉不安。
阿星嘿嘿一笑,道:“我此番下山,有人对我说起唐啸剑法通神,我早想与他切磋一番,只是寻他不得,我正欲杀上唐门,恰好你来了,我便将你的耳朵割了送去唐门,看他还不来救你!”
唐月儿只觉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暗骂:“好歹毒的心肠!他绝不是阿星,阿星那狗才虽是奸猾,可从未如他这般狠毒,更无他这般心机;但是听他话中之意,似乎不知道大哥已过世多年,我且唬他一唬。”想至此厉声道:“你且不必急着送死,你之剑法也不过与我战个平手,如何赢我大哥?再说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唐门已在蜀中经营数百年,谁人不知,那个不晓,你寻上唐门岂不是自寻死路!”
阿星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忒不要脸,方才我根本没有出剑,何来平手之说!至于你们唐门势力庞大,我也知道,只是别人怕你唐门,我可不怕,你休要大言欺人!”
唐月儿见阿星如此说,心中不觉恼怒起来,暗道:“这狗贼不吃硬,还得再另想办法。”此时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事,便昂起头大声说道:“你自己不愿出剑,那又怪得了谁!反正打完了你也没赢,这不是平手是什么!”
阿星冷冷一笑,道:“既是如此,那你我再重新比试一番!”
“已然比完了,还比什么,多此一举!”唐月儿将头一摇,又翻了个白眼,她是决计不肯再与他比试剑法了,“你若要比也可以,但咱们不能比剑法了。”
“哦?”阿星一愣,“那比什么?”
“方才咱们那是武斗,既然武斗不分上下,不妨再比试文斗!”
“好!”阿星重重点了点头,“咱们就文斗!”
唐月儿心中暗笑:“世上竟还有这般蠢的人,自己赶着来上当。”想至此便笑道:“好吧,咱们就比个简单的,小时候我大哥曾问过一个问题,我答不上,今日便来考考你,你敢应么?”
“既然是唐啸所出的题目,我当然敢应!”
“痛快!不过咱们得有个时限,你若是拖延一年半载,那便无法决胜负了”
“依你,以半个时辰为限,我若答不上来便是输了!”阿星昂首道,却是异常的自信。
“好,够勇!”唐月儿微微一笑,又继续激他道:“你若输了又该如何?”
“当然是放你离去。”
唐月儿赶紧追问一句:“说话算数么?”
“本公子说话一言九鼎,绝不改悔。”
唐月儿喜不自胜,笑道:“那我可问了,不是我欺负你。”
“快说吧,休要废话!”
“好!”唐月儿挑起大指赞道,“那我可要问了,你听好:话说现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只头,下有九十四只脚,请问,笼**有几只兔子、几只鸡?”
“啊?”阿星一声惊呼,当时便呆住了。
唐月儿看着阿星,心中得意之际,暗骂道:“狗东西,连一个月二两银子工钱的账都算不明白,还想算这些,你做梦去罢!”
阿星呆了半晌才怯怯的问道:“我---我还以为你要问剑术秘诀哩,怎的倒问起这些?”
唐月儿斜眼望着天,漫不经心地说道:“既是文斗当然是问这些喽!”
“这----这----”阿星磕巴了半晌,最终还是不由自主掰起了手指头。折腾了许久,还是算不明白。
唐月儿笑道:“手指头不够的,将脚指头也用上!”
阿星低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又继续掰起了手指头。
唐月儿笑嘻嘻看着他,只见他脑门上已是热气蒸腾,汗水顺着鬓角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已是湿了一大片。
又过了许久,半个时辰早已用完了,阿星犹自在掐算个不停。唐月儿一声冷笑,道:“大人歇了吧,时限早过了!”
阿星抬起了头,满眼茫然,弱弱地说道:“再----再算会儿,马上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