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有朝一日 第11章 第 11 章

生锈的铁门被一扇银灰色极具现代科技的门扉取代，此时门正大开着，一条惨白的走廊出现在两人面前。

请君入瓮？

江尧从口袋摸出一把钥匙，往前一丢。

一分钟后，无事发生。

江尧道：“走吧。”

很快两人走到一扇新的门前，门上有电子锁，可他们靠近时门却自己打开了，仿佛有什么人正盯着他们。

秦有朝看向江尧。

江尧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门前的人脸识别系统，刚才他靠近的时候，暗下去的屏幕忽然亮了一瞬。

“不用管，走吧。”

两人就这么畅通无阻地抵达了这一层最核心的区域。

这是一条几乎看不见尽头的长廊，长廊两侧是一个又一个焊着铁门的的小隔间。

秦有朝震惊地看着监牢里关着的“人”，事实上，它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灰白的眼、青灰的皮肤，以及浑身上下散发的腐臭昭示着被关在监牢内的生物只是一群渴望新鲜血肉的怪物。

他们甫一出现，呆呆地凝滞在监牢内的丧尸便突然发狂似的嘶吼着向两人冲过来，然后猛地撞到栏杆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栏杆间缝隙狭窄，它们无法冲破牢笼，便用指甲刮擦着栏杆，直到手掌挤出缝隙，然后是手臂。

没有理智便没有痛苦，哪怕手腕弯折倒错，骨头刺破皮肤，它们也能继续不顾一切地挥舞手臂，企图抓住近在咫尺的食物。

长廊变成了一条节肢向内生长的巨型千足虫。

在如此骇人的场景下，栏杆不堪重负地震动，甚至在丧尸的大力下微微扭曲，很难不令人联想到一些可怖的画面。

江尧杀了三年的丧尸，见多了丧尸围城的场面，对此也只是微微挑眉。

数量比他想象中要少啊，难道还有别的地方？

正欲往前走，思及秦有朝是第一次见丧尸，数量还不少，他偏过头去观察秦有朝的反应，发现他只是脸色略微苍白。

“还能继续往前走吗？”

秦有朝深吸一口，随即抬头：“可以。”

顶着丧尸疯狂巴拉门的压力，两人继续往前，可到中途，江尧却发现秦有朝没跟上来。

他站在某个隔间门前，整个人都定住了。

“秦有朝？”

江尧走向他，顺着他的视线往里看去，小隔间里的丧尸不少，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那名断臂的男性丧尸。

江尧知道秦有朝在看谁了。

“你的养父？”

秦有朝突然惊醒：“江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尧正在问他，“嗯，是他。”

秦有朝垂下眼，掩盖住眼里的情绪。

江尧看了看他，抱起双臂，忽然道：“要试试用你的能力杀死丧尸吗？”

秦有朝听懂了他的意思，略微错愕的抬起眼。

“江哥？”

“本来我带你来的目的就是杀丧尸。”

“我……”秦有朝语塞，“可，他是我的养父。”

“怎么，你不想杀他？”

秦有朝不说话了，但江尧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他想，而且很坚定。

“可我……曾经是孤儿，是他收养了我，江哥不会觉得我恩将仇报吗”，在江尧的注视下，秦有朝低下头道：“而且，是因为我，才害他们变成这样的。”

不是一个复杂的故事，秦有朝的养父秦勇不能生育，所以才和妻子杨铃去孤儿院领养了秦有朝。

一开始的生活其实还不错，哪怕秦勇和杨铃并不能给到秦有朝如亲生父母一般的关爱，至少他们在物质上不会短缺他。

秦有朝也一直觉得他能离开孤儿院是幸运的。

问题初显是从秦勇公司内部的一个流言开始的，杨铃长得很好看，秦有朝更年幼的时候，五官与杨铃有些相似，所以就有传言说秦有朝是杨铃的私生子，秦勇不能生育，她就把自己的私生子带回了家，母子俩一起吸秦勇的血。他不仅头顶绿帽子，还要养别的男人的孩子。

怀疑一旦产生，所有细节都会变成证据。

秦勇开始殴打杨铃，杨铃不愿意感情破裂，带秦有朝去做亲子鉴定。当结果摆在眼前时，秦勇又觉得秦有朝虽然不是杨铃的私生子，但杨铃一定背着他在外面乱搞，不然他公司不会出现那样的流言蜚语。

后来，秦勇和同事发生了口角，一不小心把人推到地上，害对方摔成了植物人。秦勇不仅被公司开除，还被同事的家人堵上门。

对方的家庭失去了最大的支柱，哪怕赔上所有的身家，对方依旧不依不饶，凭什么我的丈夫/儿子/父亲躺在床上永远都醒不来，你却还能若无其事地生活呢？

秦勇因此找不到工作，家里没了经济来源，他们卖了房子，搬到了破旧的小区。本来秦勇就有小赌的习惯，没了工作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欠的钱越来越多，杨铃挣的那点儿钱怎么可能填得满无底的窟窿。

在生活的重压下，她被秦勇逼得走了捷径。

人在往深渊下滑的时候是不会停止的。

杨铃也曾经作为一个母亲真心对待过秦有朝，她说，给他取名有朝，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但当她被秦勇拉入深渊时，她觉得秦有朝才是令她坠落的幕后推手。

有朝一日不是出人头地，而是有朝一日一定会弄得家破人亡。

她恨他，却也爱过他。

秦勇欠下巨额赌债后，她一直没断过秦有朝的学费。后来秦勇失踪，她再也没回来过，秦有朝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们把我从孤儿院里带出来，让我有了家。江哥不觉得我过分？如果没有我，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好。”

不，江尧一点儿也不觉得秦有朝过分。

究其根本，秦勇和杨铃的堕落，每一次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罢了。

江尧可以想象，当事情发生后，这两个人是如何对待他们以为的“罪魁祸首”，这孩子被PUA惯了，脑回路估计也不太正常。

他本来可以说出一万种理由来说服秦有朝让他没有负担地杀死对方，比如秦勇已经变成了丧尸，杀了他才是为了他好。

但江尧并不想这么做，他要秦有朝直面自己的本心，毕竟他养父看起来不是什么好货，没必要为了他欺骗自己一辈子。

至于秦有朝是个什么样的人，江尧自会评判。

“听起来是挺过分的。”

秦有朝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只是握紧了双手。

“以为我会替你辩解？”

秦有朝立即反驳：“不！不是的，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也觉得自己没资格说。

“我说谎了。”

秦有朝撇开脸：“对不起，江哥，我骗了你。”

江尧太好了，他不配站在这里。

“那天我根本不是失手才杀了我的养父，他没有想杀了我，是我想杀了他。”

他的眼皮不断颤动，显然当着江尧的面剖析自己的阴暗让备受很煎熬。

“那个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追债的人来了很多次，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可那天我回到家，竟然发现门开着……”

门后是已经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的秦勇，他看到秦有朝后，开口就是找他要钱，秦有朝把打工存下的钱全部给了他，他却嫌少，发了好一通火。

“被他打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了他，但他却突然问我养母去了哪里。”

如果一切不幸的开始是因为秦有朝的出现，那么杨铃的不幸就是秦勇，离开秦勇，她就能逃离深渊。

然而秦勇并没有想放过她，他看着冷清清的家，意识到杨铃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他咒骂着这个害他落到如今这般地步的女人，然后在某一刻突然恶狠狠地笑了起来。

“我看懂了他的笑，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意识到不能再让他活着。”

机会很快就来了，秦勇回家后没多久，忽然发起烧，黑色的纹路爬满了他的全身，他看起来很可怕，也很虚弱。秦有朝并不知道他是感染了丧尸病毒，但他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我趁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把刀捅进了他的心脏。他那时其实还醒着，挣扎着把我掀翻，他想要跑，但我很快追了上去……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血泊中，那把刀还插在他的胸口。”

“我以为他死了。”

大概是秦有朝的举动令转化的过程暂时中断，秦勇陷入到了一种“假死”状态，所以秦有朝才会误以为自己杀了他。

秦有朝在描述他如何杀死秦勇的时候，表情冷静得可怕。

江尧却看出薄薄的冰层之下，是剧烈涌动的暗流，他没有戳穿这层假象，而是问他：“现在呢，你还想再杀他一次吗？”

秦有朝这次没有回避：“想。”

江尧于是勾起唇角，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用你的异能攻击他这里，把他的脑子搅碎，然后他就会彻底死去。”

秦有朝一声不吭，转过头去盯着那张青灰色的脸。

一阵混杂着腐臭的焦糊味传来，隔间内面容狰狞的丧尸倒了下去，另一只丧尸很快填补了他的位置。

这一切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轻易得就像一次呼吸。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秦勇变成了秦有朝的噩梦，在他第一次杀死秦勇的时候，噩梦变成了秦勇和他自己。

现在，噩梦消失了。

秦有朝此刻只剩下难过和茫然。

他这样的人，如果江尧不再愿意接纳他，他还能去哪里呢？

江尧看着人突然变成了一朵焉了吧唧的蘑菇，有种他再不说话，对方很有可能长出两条腿，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枯萎死掉。

他想象着那个画面，觉得好笑，长臂一伸，将逐渐和他拉开距离的人揽了回来：“上了我船就别想着跑了，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秦有朝猛地转过头，江尧都担心他脖子扭了，不过看他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大概担心是多余的，异能者身体就是好啊。

“我知道了，江哥。”

他抿了抿唇，嘴边出现了一副小小的梨涡。

这孩子，上了贼船还笑呢。

江尧笑着摇了摇头，指着面前的丧尸道：“刚才只是练手，既然你懂得如何操作，开始吧。”

秦有朝眨眨眼，露出点茫然：“开始什么？”

江尧眯起眼：“火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