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起云已经度过的大半人生里,她的睡眠一直都很好。
唯一的几次失眠,都集中在这几个月里。
不同于前几次一周左右她就调试过来了,这次已经两周了,她依旧像是一个幽魂一样静静停驻在暗夜。
为了不影响奶奶和母亲休息,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小狼们一起睡。
晚上熬夜,白天干活,再健康的身体也会熬成恶鬼。
叶起云现在眼下青白一片,起身走三步路第三步就摔倒,活像个皮影戏里的小皮人,一举一动都像被丝线吊着。
家里人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强制要求她吃饭休息,她倒是听话,只是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在床上躺几个小时都睡不着。
最后还是刘素心去梧桐村叫来了林芳渡,她用异能对叶起云进行了催眠,才让她睡着。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叶家人从刚开始的欢欣鼓舞变得纳闷起来,已经发展到隔两个小时就会摸摸叶起云的额头。
由于孟婆婆最近得了重感冒,叶起云睡下后林芳渡就赶回了梧桐村,因此,叶起云醒来后还是叶奶奶在守着她。
“……奶奶?”这一觉睡得分外舒畅,叶起云恍惚记得好像做了一个美梦,但是醒来以后这个梦的内容就烟消云散了。
“小云啊,怎么又病了呢?”叶奶奶用干燥的手摸摸她的脸,轻轻的,像是怕把这个女孩碰碎。
“……我没有病,奶奶,我就是睡不着。”
“胡说,睡不着就是病了,这是大病!”叶奶奶一瞪眼,不过眼神很快软了下来,“乖乖,睡着了就好了,不要怕哈,奶奶在看着你。”
许久,叶起云才轻轻的应声,“……我不怕,奶奶。”从来都不是害怕。
“小云啊,”叶奶奶说:“奶奶年轻的时候也这样,什么都怕,什么都爱,什么都用感情。”
“等到了三四十岁,突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爱了不怕了不恨了。”
“咋看上去这个人好像比以前强多了,什么事也干得了,也不想那么多多余的事儿了,可其实是我老了、懦弱了,我长这么大,见过的事情太多了,改变不了的也太多了,于是我索性就不想了、不看了,我以为这样就好了。”
“我错了。”
“这只是让我好过一时,我在以后的千万个夜晚都在后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所以你从小我就教你,想做什么就做,想爱什么就爱,想怎么样挥霍感情就挥霍。”
“等你以后像奶奶这么老了的时候,不会后悔的。”
叶起云的脸掩在层层被子下面,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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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运一车过来。”叶起云站在窑洞的门口,淡定自若的指挥叶起风。
或许是几轮在松香市的极限逃生锻炼了小狼们,这两周它们的个子虽然没有涨,但肌肉却强健了许多,现在它们站在原地的样子肌肉鼓鼓威风八面,很有几分样子。
但一旁的叶起风可就不济事了,他今天已经跑了两次建筑工地,现在是能坐着就不躺着,现在正在雪橇上赖皮。
“不行了姐,你别真把我当超人了,你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起来干活,你不知道妈这几天都是怎么用我的。”
咳咳,叶起云心虚的假咳两声,她怎么不知道叶起风这几天干了多少活,这都是她提议的,否则照往常她早就狠狠的踹叶起风的屁股了。
叶起风在这两周里可算帮了大忙了。
刚开始他只是给收留他两人的夫妻送了些煤过去,却被无聊已久的刘素心女士找到了商机。
叶家储藏室里那一摞一摞的冻苹果早就成了一家人的心病,正好叶起风要进城,那就让他先带了一车苹果去试卖,没想到大受好评。
金红珠存储起来的那像山一样大的物资堆被人找到了,为了争抢物资又发生了多起械斗。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金红珠的压迫下,松香市居然没有出现一个较大的幸存者组织,在多方菜鸡互啄后,最终还是无奈的以街道为单位每家均分的领取了物资。
而且这次没人敢在分配数量上弄鬼了,不知道是谁传的,说这次的松香市血案就是因为一个街道办人员随意欺压群众,不平等分配物资造成的。
现在整个松香市风声鹤唳,提前实现了人人平等,在家冷得要命说300句脏话,出门见到陌生人打招呼还是用敬语。
现在快过年了,大家手里有了物资,也寻摸着过个好年,没有往年那些花样十足的礼品美食,有点鲜果也是好的。
因此,叶起风一进城就大受欢迎,热情的松香市民差点吃掉他。
叶起风也不局限于只能换吃的喝的保暖物品,这些他家里已经囤了很多了,他五花八门什么都换,前两天甚至给家里的三位女士一人淘了一个首饰回来,给叶奶奶的大金项链,给刘素心女士的大金手镯,给叶起云的大宝石戒指。
值得一提的是,他只能确保金项链和金手镯的真假,宝石的真假不在叶起风的鉴定范畴内,于是他告诉叶起云:
这个宝石目前处在一个薛定谔的状态中,如果末世不结束,无法鉴定,那它就是真的,如果末世结束了,那它就会处在一个半正半假的中间态。
但这么算,真的概率远远的大于假的,所以他建议叶起云随身携带。
叶起云狠狠的暴揍了这个文盲一顿,但还是把这个戒指好好的收好了。
刚开始叶起风对进城卖苹果还是很有兴趣的,但没过几天,长时间坐在雪橇上和循环来复运送苹果就让他叫苦不迭。
但这个工作还不能让家里其他人去,因为松香市虽然没有大的不良团伙,但还是有几个小混混集团的,曾经不要命的想打劫过叶起风,但被几头小狼追的跑过半个松香市。
从此拦路抢劫这个行当就在松香市不吃香了。
叶起风虽然在姐姐面前耍赖皮不想干活,但他从来不在长辈面前说这些,他知道长辈们因为心疼他很可能停止卖苹果,但那一仓库的苹果就只能等待腐烂了。
所以,叶起云称她弟此种行为为欠揍版撒娇,但还是可以拯救一下滴,于是叶起风今天剩下的时间变成了假期,欧耶。
前面两周没日没夜的干活,还是给整座凤凰山带来了大的变化,现在整栋凤凰山体内已经被细密的骨架填满,即将这钢铁的骨骼就将延伸到山底,牢牢的扎根在大地上,任何灾难都不会将两者分开。
叶起云打算把山底与地面交接部位做成铁蒺藜状,最大限度的把凤凰山与大地绑定。
现在所需的钢铁原料已经收集的差不多,就差叶起风把最后那些钢筋都运了过来,叶起云索性今天也给自己放个假,休闲的体会一下‘爱斯基摩人’的日常生活。
她去门口走廊转一转,看看自家晶莹剔透的冰走廊;她去仓库转一转,忧心忡忡的看着还剩大半仓的冰苹果;她去后山转了转,转着手上的宝石戒指看了自家同样处于薛定谔生死状态的苹果树;她去堂屋转了转,发现……
“嗯?妈?你咋啦?”
一向风风火火的刘素心女士手里捏着一张纸,蹙着眉头处于忧伤状态。
“妈~你怎么了!”凤凰山叶家窑洞AKA一等一大孝女叶起云扑到妈妈膝头,大惊失色。
“哎。”刘素心开口。
叶起云用最闪亮的角度抬头,让妈妈看着自己真诚的眼神。
“我没用了。”刘素心女士继续说到。
屋子里另外一位正在看【果树养护指南】的叶志君先生闻言惊呆了,这本他奉若珍宝的密集头一次接触了大地。
叶起云捂着嘴巴,她怀疑金红珠给她造成的耳疾还没好。
“从我16岁起,我已经从没有闲过这么长时间,”刘素心女士又是一声叹息:“卖苹果用不着我,搬苹果也用不着我,我已经——”她没有再说,但那沧桑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一切。
不,别啊!叶起云无言呐喊。
“老婆,你特别有用,没有你咱家苹果卖不了那么好。”叶志君赶紧上前表忠心。
刘素心女士没有理他,只是侧身捂着心窝,那张纸同时贴在胸口。
怎么有点眼熟?叶起云疑惑到,但她还没来得及发问,刘素心女士就转过身来,郑重的问她:
“小云,你会支持妈妈找到事业第二春,让妈妈找回人生的意义,重新做一个有用的人吗?”
叶起云迟疑的点头,她还是觉得那张纸很眼熟,但是刘素心女士捏的很紧,她看不到上面写的是啥。
“那你一定支持妈妈开个旅店的梦想喽?”刘素心一脸感动。
开个旅店?不管了,点头。
“好的,”刘素心女士变如脸,她把手里的纸拍到叶起云面前,指着上面粗略的区域告诉她:
“这块、这块、这块,都给我改成客房,餐厅用你之前挖的那个大洞,招牌做大一点,我要让梧桐村的人也能看见。”
叶起云凑上前一看,这是她之前画的凤凰山改装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