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旭赶在表带微震前关掉了计时闹钟,这是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会根据每天日出时间调整,自动记录人造太阳的日出日落时间。
今天的日出似乎比他印象中来得早,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怀里的祝年,终于还是带着她坐了起来。
殷如旭收好了电子显示屏,又拉开半边窗帘看了看,人造太阳冒了头,街道上开始有了行人。
他看了看表,又过来收走了祝年的校徽,揣进自己口袋:“我保管了。稍后我会联系明伯,告知你的情况,你不要自己轻易联络外城,别把更多人卷进来。”
说完就拉起祝年的手,带着她走到了门口,手握上了门把,就要开门了。
祝年拽住了殷如旭的手:“我们就这样走出去吗?”
殷如旭顺着祝年的示意,视线落在了相握的手上。
“昨天已经有人看到我们牵手了,但是没关系,”殷如旭没松开,他神色平静地看着祝年,“并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因为他们不会告诉诺亚的。”
他转过身,面对面站在祝年面前,两个人足尖相对,几乎要贴上了。他那样高,却偏偏这会儿不肯俯身,只是这样低头看祝年,“说得更准确一点,是诺亚不会听他们说话的。所以,”他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祝年的手腕内侧,“我们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可以。”
祝年却笑了,用另一只手按在殷如旭的胸膛轻轻一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拧动手腕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殷副队还是敬业一点吧,何必冒这个风险呢?”
她绕过殷如旭,自己打开了门,背对着他说:“走出这扇门就演好你的戏,可别演砸了。”她径直走了出去,没有回头看他。
殷如旭眨了下眼睛,一刻也没有停顿,转身出了门,几步就走到了祝年的前面,他也没回头看她。
拉蒙早早地就已经守在餐厅门口了,见到殷如旭出来,他殷勤地迎着,“殷副队,需要叫车吗?”
殷如旭挥了挥手,大步没停,跨下台阶伸手一招,街角的一辆警务车就开过来了。孟青跳下来给殷如旭开了门,“旭哥,我接到消息就过来了,咱直接去局里吗?”
“嗯,”殷如旭一步踏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开始翻东西。
下一秒,孟青押着祝年上了后座。祝年手上戴了手铐,殷如旭给拷上的。
这人入戏真快。祝年在后座磨牙。
孟青开着车,偷偷看了殷如旭好几眼,终于还是没憋住:“旭哥,其实这会儿没必要拷了吧,这在城里她跑不掉的。”
殷如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坐得四平八稳,气定神闲:“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咱们要敬业一点,省得挨别人说。”
孟青云里雾里嘟囔了几句“谁敢说”,某个“别人”在心里给殷如旭又记了一笔:小心眼。
车子在城里左拐右拐,路上也有些别的车辆,看见他们都会主动让行,一路上称得上畅通无阻。殷如旭自上了车就闭目养神,孟青没有多话,祝年抓紧时间观察起了街道。
昨天毕竟是步行,医院又不算太远,其实祝年并没有来得及打量这座城,今天在车上,跑过几个街道后,祝年大致了解了。
城市的建筑风格相当现代,模仿了悬停前的某大型都市,西北方向有大量高层建筑聚集,应该是全城的CBD;东部则包进了一整个淡水湖,看样子是全城的地上水源,有这样面积的地表湖泊,则说明方舟城的地基下涵养的地下水资源同样丰富;南部是居民区,医院、学校、餐饮、广场等一应俱全,也就是他们进城的地方;沿着居民区向西延伸,就是军区了。
内城在哪个方位呢?祝年一时拿不准。
孟青从南区跑到东部,给车加了个油,又一路向西开进了军区,停在一个带院子的警局前。
下车时,孟青还在嘀咕:“怎么安排这么个路线,绕了好大一圈。”殷如旭瞟了他一眼,眼神却从后视镜飘到了祝年身上,理所当然般地说:“算作今天的日常巡视。”
不就是想让她早点摸清城市布局吗?祝年又不傻。
下了车还没走进楼里,方义就抱着一叠文件出来了:“旭哥,你发我的笔录已经打印装订好了,”他叹了口气,看向祝年,“卷柏的情况和她的身份信息,经核实全部属实,这姑娘也不容易……”
说话间,他的目光凝在了祝年手腕间的手铐上,大惊:“怎么还给拷上了!孟青你不也看了笔录的吗,你可真够狠心的!”
孟青:“啊?”
殷如旭:“嗯,那打开吧。”
孟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闭了嘴,给祝年解开了手铐。
殷如旭翻了翻文件,问方义:“所以所有经办人员现在都已经看了笔录了是吧?”见方义点头,他侧身指了指孟青手里的手铐,接着说:“确认过她的身份和供词了,流程就走到这里,手铐以后就都不戴了。”
方义连连点头:“还是旭哥心眼好,做事也谨慎。”
祝年这会儿回过味儿来,原来这人真是在走流程,省得落人口实,让她在程序上受质疑。她默默在心里把补上的那一笔划了。
殷如旭带着人进了楼,安排孟青去弄吃的,自己四处看了看,问:“队长来了吗?”
方义打开了审讯室的门,把殷如旭和祝年让了进去,“说已经看了笔录,一会儿就到,让旭哥你带着她在审讯室等会儿。”
殷如旭点点头,接过孟青送来的粥,关上了门,顺手把门边的监视器也关了。
审讯室不大,就两张桌子,祝年自动自觉地走到被审讯的位置坐下。殷如旭看着她直笑,把粥端给她。放下粥的那一刻,他突然俯下身,伸出手往下探。
祝年吓了一跳,正要起身,又被殷如旭按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手向下、向下、向下——然后摸到了桌板的底面,按了一下。
“关监听器呢。”殷如旭笑得很无辜。
祝年挑眉:“这符合流程吗,殷副队?”
殷如旭叹气,坐在了桌面上:“怎么这么爱记仇啊,我说给别人听的,难道你听不出来?”
祝年没理他,拿了粥走到对面的审讯桌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殷如旭原地转了一圈,转到正面,双手撑着桌沿,长长的手指点着桌面,仰起头一脸笑意,“倒反天罡,怎么变成你审我了?”
祝年喝着粥,没抬头:“老实交代,你准备怎么帮我?”
殷如旭站起来走到审讯桌前,帮祝年拢了拢头发,“放心,我会在需要的时候出手,你只需要像你现在这样,”他轻轻叹了一声,“这样就足够了。”
诺亚推门进来时,看到殷如旭正在整理笔录。祝年坐在被审讯的位置,一见到他就站了起来:“诺亚队长。”
他点了点头,殷如旭站起来让出了主审官的座位,站立在一旁等诺亚坐下,问他:“队长,你看起来脸色不好,需要叫医生吗,要不这边就交给我?”
诺亚摇摇头:“没事,没睡好而已。”他拿过笔录翻看起来。殷如旭开门让人送点水进来,又问他:“这次没见到维克多跟着你呢?”
诺亚揉了揉眉心:“昨天送他回内城才知道,他根本没提前和梵高老师报备,是偷溜出来跟我们走的。现在给关学校里了,正好把课程都重修一遍。”
殷如旭哑然失笑:“真是人小鬼大。”
诺亚喝了水,开始审问祝年。第一句话就是:“按照你供词里的说法,卷柏半地下城遭遇了深海实验体的屠杀,那么,你们为什么没有向护卫队求援?”
祝年放在桌下的手瞬间握紧,她有片刻的愤怒,但殷如旭递过来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写着“忍住。”
她深呼吸了一次,回答道:“我不在信号台附近,不知道当时有没有人求援,也许没来得及。”
诺亚把笔录倒扣在了桌面上,面无表情地对祝年说:“求援信号发射系统做得很简洁,应该很便于操作,也设置有自动触发条件。你们这个卷柏半地下城原本应该加强对相关人员的培训,及时发出信号,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损失惨重。”
死了那么多人,在他眼里,叫做“损失。”
祝年重新打量着诺亚,这个英俊的男人,气质清冷得像冰山一样,心肠也是。
她掐了掐自己,稳住呼吸,微笑着作答:“诺亚队长说的是,如果有机会重来,我想我们一定会发求援信号,得到护卫队的保护的。”
诺亚点头:“当然,我们曾经承诺过。”
“不管怎么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深表遗憾,”殷如旭给祝年倒了杯水,祝年客气道谢,伸手接过。在挡住诺亚视线的片刻间,他轻轻握住了祝年的手,但很快又放开了,“请接受我们的致哀,对卷柏遇难的641位同胞。”
他转身回去坐下,接着说:“我们已经安排人员协助统筹遇难人员的安葬和卷柏半地下城的重建,至于祝小姐,”他转身向诺亚征求意见,“既然已经搞清楚了,她是受深海胁迫的受害者,那就无罪释放,送出城去?”
祝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着急起来,忍不住看了看殷如旭,却发现他正在桌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诺亚沉默了片刻,又翻开了笔录:“你说你是受到深海实验体胁迫,才不得不加入他们的,那是什么样的实验体?又是怎么胁迫你的?”
祝年准备过这个问题,文绘身上的伤口说明袭击卷柏的实验体中至少存在一个利爪型的猛兽实验体,她原本就打算以此作为借口。但在进城前,她其实也不是很有信心,担心这个说法会被识破。
不过,昨晚殷如旭带来的资料打消了这份顾虑,祝年发现护卫队手头其实也没有十分详尽的实验体信息,也就是说,他们无法判断祝年所说的实验体是否真的存在,也就无从拆穿。
所以祝年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个“没见过的实验体”,说到紧张处,还非常逼真地颤抖起来。
诺亚全程都听得很平静,既不惊讶,也不愤怒,最后也只是点头示意:“我知道了,后续让档案室的同事过来备份一份记录,留待后续比对。”
“所以还需要你参与比对工作,暂时先不能离开方舟城,”诺亚收起了笔录,看向祝年,“这是必要的流程,还请理解。哦对了,路上感谢你协助抓捕实验体和保护维克多两件事,这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证明了你的诚意。”
祝年立刻点头:“我理解、支持、配合!打击深海恐怖组织也是我应该做的。”
诺亚带着殷如旭和祝年走出审讯室,边走边交代殷如旭安排祝年暂时留居警局,配合后续工作。说着话就走到了大厅,玻璃幕墙里嵌着的巨幅显示屏正记录着四个望日塔发来的实时消息——
没有任何意外,太阳还是纹丝不动。
诺亚扫了一眼屏幕,脚步没停,突然,他腰间的通讯器响了,他接通信号在耳边听了片刻,立刻抬头:“切屏幕,接孙医生。”
瞬间,屏幕上的画面就变了,镜头很晃,场面十分混乱,只能勉强看出是三五个白大褂的医生在拼命按着床上的什么东西。
有人走过来扶正了镜头,摘下口罩,是个年轻的女士,她神色焦急,急促地说:“编号031号实验体昨晚送到我处,初时处于昏迷状态,于半小时前苏醒。醒来后袭击了看护,在其造成更大破坏前被及时制服,但其仍有极强的暴力倾向和攻击意图。”
诺亚皱眉,说:“把镜头拿近一点,让我看看它的情况。”
孙医生举着镜头走近了病床,画面变得十分诡异:病床前的医生七手八脚地按着,但他们的手掌下面却空无一物,仅仅能从床单的褶皱中看到似乎有人在扭动。在这空荡的病床上,凭空还有两只血淋淋的手在挣扎挥舞!
大厅里的警员都惊呼出声,方义就站在祝年背后,祝年听到他在小声说:“天哪!”
殷如旭也接通了信号,对孙医生说:“这个情况和前30个实验体有什么不一样吗?你不是没见过其他的,这种情况不至于让你临时打过来。是不是有新发现?”
孙医生再次出现在镜头中,她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我不太确定。我只是觉得,这个实验体确实不一样,它似乎还保留了一定的智力和思维能力。理由是,在袭击看护后的逃窜行为中,他竟然知道从扶梯下楼。虽然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只是个巧合,但是……”
殷如旭接过话头,肯定了她:“但是如果的确如你所说,这个实验体确实值得研究,也许会提供更多关于深海的内部情报。”
诺亚也说:“看好它,我们马上过来。”
话音未落,那边又陡生变化,几个医生脱了力,那东西从床上窜了起来,缩到墙角去了!在祝年他们看来,就是两只血手在空中翻腾,最后停在一个角落上下翻飞,实在有些吓人。
诺亚当即喊道:“你们先退出去,把它锁在房间里,包围场地!”
诺亚嘴里喊着,殷如旭已经在指挥人去开车,抓过旁边的衣服就要走了。
祝年却顿在了原地,她睁大了眼睛,拉住了殷如旭,惊讶地说:“它在打手语!”
“它说,救救我!”
诺亚闻声回头,看着祝年,沉声说:“你,一起去。”
论学好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and 演戏请敬业,不可以出戏哦~
PS:这本书我申签了几次,却都没过,老实讲,确实很打击人。但是我已经存稿超过15万字了,而且我也是真心喜欢这个故事。或者换句话说,是故事中的人物选择来到我的笔下,经由我来展现他们的人生,我开了头,就不能不负责任,不陪他们走完。
当然了,没签上就意味着几乎没有曝光,很多章节都是个位数的点击,缺乏反馈也难免让人沮丧,不过也没有关系啦。就当这个世界只有我和我的人物们,就当这里是个存稿箱,我仍然会保持隔日更,把写好的章节都存放上来。
等到这个故事完结的时候,希望我会觉得是圆满的,希望祝年、殷如旭和诺亚都觉得不虚此行。
倘若有人看到这里,希望你每天都幸福快乐,希望你相信爱与正义长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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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拜托,请敬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