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望山村的几人搭着驴车出发,杨氏担心灰驴今日受累,提前拿玉米秸秆喂饱了它。原以为出门时辰早,铁定能占到个好摊位,可惜抵达城门下,现实给了众人当头一棒。
遥不可及的队伍中,大多数是驴车或行人,坐着马车那一批人,早就在几天前进城,现在正怡然自得地躺在客栈,与周公玩扑蝶。
乔安百无聊赖,困的直打哈欠,龙凤胎靠在杨氏怀里,再次进入了梦乡。
后面有人瞧见了几乎不曾挪动的人群,开口抱怨,“这几日不是免缴进城费吗?为什么队伍这么长,该不会是县令大老爷改主意要撤令吧,这不就是玩弄人吗?”
“兄弟,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县集,这几日是免缴费,但不是免城检啊,你当城门口下的士兵是摆设吗?”
周遭有几个人侧耳听着,听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等到差不多正午,终于轮到乔安几人,比上次进城检查还要严格,所有包裹都要打开,汤汤水水差点就洒了。
进城晚了,王大婶以为摊位没着落了,结果跟收费的衙差一打听,边边角角的摊位是没了,剩下的都是好位置,仔细一问价格,一百文一天,怪不得到现在还没租出去。
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可能就此打道回府,王大婶咬咬牙,掏出了一百文铜钱,衙差忽视那不舍得眼神,直接夺走,在纸上盖了章交换过去。
轻飘飘的一张纸,价值百文啊,王大婶捂着胸口难受得要晕过去,杨氏正想宽慰几句,她就自己振作起来,撸起袖子嘴里念叨,今天要是卖不完,誓不罢休。
摆好了家当,王大婶赶忙生炉子,越快弄好就能多赚一文钱。乔安趁着大家忙活的时候,出去绕了一圈,回来就提议王大婶涨价。
“啊,一碗三文钱,再涨还会有人买吗?”担心定价太贵卖不出去,王大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
乔安耐心地跟她解释,问过了十几家面摊,最便宜的都要五文一碗,连根蔬菜搭头都没有,最贵的二十五文一碗,可以选猪肉或羊肉。
素面普遍定价十文,乔安带着几人到各个面摊品尝一番。
接着街边出现了引人注目的一幕,两个妇人带着四个孩子,每到一个摊位只点一碗面,吃完还摇头晃脑。
王大婶最终决定定价十二文一碗,一下子翻了四倍,导致她都没胆子吆喝。
所以一路上都没有人停留,杨氏见状,脸色变得着急起来,乔安在她耳边支招,杨氏温声细语道:“我……我不行的。”
在乔安眼神的鼓励下,杨氏豁出去了,刚开始喊的断断续续,后来越说越流畅。
“王家面条,祖传秘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碗只要十二文。”
清脆的吆喝声,引得路人停留,继而闻到汤底的香味,于是就留下来尝尝。
摊位的后面,摆了四张矮小桌椅,虽然坐着不是很舒坦,起码不用站在大街上吃面。
大家一开始手忙脚乱,后来王大婶负责拉面,杨氏负责收钱,煮菜煮面浇汤底,顺便抽空擦擦桌子。
客人都是一个个来的,不用担心忙不过来,所以乔家四个小孩被解放出来了。
喧闹的东街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摊位,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龙凤胎左顾右盼,眼睛都快要转不过来,从出生到现在,他们都没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
乔安也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集市,沿街的叫卖声,摊主客人谈价还价,小孩子得了心爱之物的笑声,满满都是人间烟火。
“安安,有麦芽糖!”石头拉着乔安的手,来到小摊贩面前,周边围着几个小孩,都在缠着爹娘买吃的。
瞧着乔安一口气买下四根,小孩们闹得更加厉害,有的甚至在地上打滚撒泼。
石头不知道自己惹出来的祸,看到另一处摊位有热闹,直接迈着小短腿离开。
拨开层层叠叠的人浪,原来是有人表演杂技,只见他胸口顶着块大石头,另一人举着锤子狠狠往下砸,两个小孩吓得刁着糖,用手捂住双眼。
不一会儿,又撑开了手指,余光从缝里透了出来,一副充满好奇又害怕的样子。
紧接着又有姑娘头顶六个碗,在平地上翩翩起舞,碗随着她动作居然纹丝不动,引得各个看客拍手叫好。
石头学着大喊,“好!”
看完意犹未尽,没想到刚刚顶碗的姑娘,拿着盘子收赏银,乔安意思意思放了四个铜板。
今日难得一起出远门,乔安就不守着钱袋子,看上哪个爽快付了钱,看的乔子阳心脏扑腾扑腾的跳,似乎回忆起什么,嘴角抿了下来。
龙凤胎两人一路被投喂,光是吃零嘴,就填饱了肚子。走了大半日,腿都要废掉了,乔安精力告罄,放弃继续向前逛了,带着弟妹到附近茶档歇脚,喝上一口冰凉的花茶,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茶档里人声喧哗,偶尔有人交谈透露的信息,让乔安定睛侧耳偷听。
那个人指了指天,“前几日就崩了,现在是个奶娃娃管着。”
“这能顶事吗?北方都打成那样了,别到时候又……”,旁边那人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劲,立马止住了。
“娃娃不顶事,娃娃的娘和外祖靠得住就行。”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外戚干政吗?乔安听得特别起劲,结果两人聊到别的话题去了。
唉,安县的人大多固守眼前三亩地,想听点大事,难如登天,今天刚好碰上,就只开了个头,搞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回过神来,看着几个小孩说的眉飞色舞,乔安满头疑惑,就那么一小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安安,今晚玄山观有烟花盛会,你带我们去好不好嘛?”难得乔宁这个小家伙撒娇,哪能不应承。
今日是农历六月十五,时人称这一天是半年节,家里富裕的农户,会备上烧鸡和各种蔬果,手头紧的也会到山上采摘一些野果子,祈祷风调雨顺。
至于县城里,灯光节,放烟花,庙会花样百出,而且为了让来往的人能够参加,一般会持续几日,就像安县的集市。
其实安县集市的盛名,离不开玄山观。
玄山观是平州境内的第一大道观,据说前朝有名的富商薛大春家道中落后,无家可归,被观内主持收留,日日受香火熏染,后来凭着经商成为平州一大豪权,此事一经传开,玄山观一度被踏破门槛。
除了求财之灵,玄山观上的建筑也是平州一大特色。乔安几人登上高处,只见整个建筑依山而建,古朴典雅,层叠错落的殿堂里,香火氤氲缭绕,耳边似有钟声不断回荡。
看着眼前的肃穆景象,小孩们不自觉噤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都来到观里,便上柱香,双手合十祈祷显灵,庇佑家人安康无灾,也愿乔爹早日归家,让杨氏和弟妹几人不再受分离之苦。
瞧着身侧那人虔诚的模样,原本漫不经心的乔子阳,陷入了沉思,他一直觉得将情感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信仰之上,是无用且多余的。
乔安一睁眼,就看到他一脸不解,“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随即缓缓扭头,目光看向远方,“子阳,有信仰不一定幸福,可是没有信仰一定都不幸福。这一生,如果连信仰都没有,那就太可怕了,心里没有牵挂,行事也没有底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牵挂?那人能成为信仰吗?”
“当你身在低谷,或是顶峰,若是有这么一个人,让你保持清醒,心存未来,估计就是信仰了吧。”
一席话,让隐没在殿堂阴影处的玄衣男子若有所思。
他不禁自问,自己的信仰是什么?
自小含着金钥匙出生,锦衣玉食,奴仆环绕,因为年纪最小,刚到人世时,父皇已是不惑之年,兄长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
自己醉心于诗书画之中,无心争权,倒是相安无事长大成人。
外出打猎时,与骠骑将军家的大娘子相识,志趣相投,虽没明面上许诺,两人之间一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本以为定能携手余生,最后却听到她入宫为妃的消息。
想到这里,孟霆云不由自嘲一声。
人如何能成为信仰?
既然当初决定了进宫,与他桥归桥,路归路,为何又再次含泪诉说不舍之情。
如此三心二意之人,怎么能成为他的信仰?
就在他愁绪如麻之时,观里上空燃起烟火,砰一声,散发出耀眼的绚烂,引得欢呼声不断。
有些远道而来的客商,第一次感受到安县过节的氛围,想着下次要带家人来见识一下。
三三两两,贴耳细语。
就在大家沉浸在喜悦之时,情况急转突变,草丛堆里冒出一大群黑衣人,目标明确,直奔殿口方向,却让观里的人吓得鸟作兽散。
有的人大喊,不要杀我。
乱作一团的人群,阻扰了黑衣人的前进之路,被痛下杀手。
一见血,场面更加不可控,乔安早在黑衣人出现时,就抱起龙凤胎,喊着乔子阳跟上。
却被四散乱跑的百姓,拦住了离开的退路,无奈之下,只能慢慢退到墙体附近,以此寻找出路。
此刻孟霆云拔出软剑,暴露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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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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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