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大叔就找了鲁二牛、王丰收商量乔家起房子的事情。
“永贵,乔家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这事该不会是你自个掏腰包吧?”鲁二牛猛地提高嗓门,其实他没什么恶意,只是替自己兄弟抱不平。
平日里,给点小恩小惠倒无伤大雅,如果这回出力又出钱,摆明吃力不讨好,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
王大叔,也就是王永贵见怪不怪:“二牛你这暴脾气真要改改,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跟乔家有什么恩怨,这事是乔安提出来的,乔安就是文康的大闺女。”
停顿了一下,他卖着关子接着说:“别小看那姑娘,人家本事厉害着呐,她要是我家闺女,我偷笑都来不及。这次帮忙就帮忙,你俩到时别给人家脸色看。”
“尽是瞎说”,鲁二牛拍板下决定,“行了行了,明天干完田里的活就上山砍树,丰收你咋样?”
“没问题啊,到时把我家老小也带出来凑个数。”
一直没吭声的王丰收,也没有拒绝帮乔家起房子的事情。
三人分开之后,因为事情都办妥了,王永贵背着双手慢悠悠走到村尾,跟乔安一家打了声招呼。
两个小孩听到过段时间自己就能拥有独立房间,高兴得像个弹簧似的到处蹦跶。
反观杨氏,眉头紧锁,她有些担心接下来几天人多嘴杂,万一发现家里藏着数千斤米粮,究竟会发生什么根本难以预料。
这么一想,内心就如在海浪中航行的一艘帆船,七上八下,她不是质疑王永贵几人的品性,只是担忧消息传到老屋几人耳中。
虽说当时决然跟他们断了亲缘,可惜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人总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一旦发现自家日子变好,谁都会争先恐后掺和一脚。
这段时间,乔家人都有意无意把安安当做主心骨,实在是想不出办法解决,杨氏就把心中的担忧向孩子全盘托出。
乔安根本没把老屋的人放在眼里,不过杨氏言之有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为了往后的日子能够过得安生,乔安计划连夜把粮食运到大山里
拿上自制的驱虫香囊,乔安独自一人上山寻找合适的山洞,挑挑拣拣大半日,终于在半山腰处找到三个大小不一,也足够隐秘的地方,用药简单熏走原住民,以防万一,搬来了数百斤重的石块堵门。
下山时抽空去探望一下白狼,结果扑了个空,那家伙跑哪野去了?
在附近喊了几声,毫无反应,这会急着要搬粮,乔安没有多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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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计划夜深人静之时,自己带着灰驴来回搬运,数千斤一晚上怎么也能藏好。
乔子阳知道这件事后,自告奋勇要帮忙,乔安第一反应是拒绝,自从第一次失去了亲人,她就被迫习惯独自一人解决所有的问题。
哪怕是重新感受到家人关爱,她想的更多是如何去付出,而不是依靠。
面对意料之中的回答,乔子阳低垂下头,沉默良久,就在乔安以为他接受了安排时,乔子阳一句“安安,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孩子看待”,让乔安愣在了原地。
这是跟乔子阳“摊牌”后,他第一次喊的安安。
往日安安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乔子阳第一次下田抢收,稚嫩的双手被稻禾割伤,疼得眼睛都红了却没有一句抱怨,第一次搬着小板凳做饭差点被烧开的热水烫伤,还有第一次……
在乔爹离家后,他确实当起了大人,自此没有了任性,默默背负起养家糊口的担子。
可惜此刻两个倔强的人,谁也不愿意低头,哪怕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一个在想我为你好,你居然不领情,一个在想你给的好,根本不是我真正想要,各自心里都咽不下那口气。
餐桌上,杨氏隐约察觉到乔安和乔子阳两人之间的磁场不对,往日有说有笑,现在反而低着头端着碗,夹菜也只夹自己面前的。
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大家如鲠在喉,也只有石头不受影响,疑惑着今日大家可能胃口不好,饭菜都不咋动。
饭后,没有聊天的心情,大家早早回房歇息。
夜色撩人之时,乔安推开房门,只见院中有一人坐在月辉之下,心神似乎专注在打磨竹片,却在听到背后脚步声时整个身子僵住了,那不自然的动作让乔安失笑。
真的被这人打败了。
“乔子阳,我上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钱,所以这辈子只能来还债!”
乔安的主动,让乔子阳嘴角微微上扬,转过头来说:“你那还债的态度,我可不满意。”
“还蹬鼻子上脸呢。”
两人终于闹完别扭,乔安把宁宁抱到杨氏房间,杨氏突然被告知两孩子要运粮上山,立马披了件外衣就起身,担心吵醒龙凤胎,就压抑着无处宣泄的怒气,拉着乔安到外头说话。
“安安,这么晚上山你不要命了”,哪怕是刻意压低音量,乔安也能感受杨氏此时的愤怒之情,一下子愣住了,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显然有点不知所措。
瞧着儿子走过来,杨氏更是无差别一顿骂:“她清醒不久没想明白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闹,这大山里头有多少猛兽毒蛇,你们都要上山了,估计是不怕它们了,但是就没有想过家里人会担心吗?”
随后还是没忍住,往乔安屁股揍了一下,“白日里仗着力气,打不过找个机会或许逃得掉,大晚上的路都看不清,稍微一脚踏空,我就得去替你们收尸骨。”
怒极之下,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不吉利的话,立马“呸呸”几声。
知道姐弟俩是出于什么原因,杨氏长吸了一口气,心里一直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最后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究竟是粮重要还是人重要,你们分不清吗?还是你们觉得,娘只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你们好好想清楚吧。”
说完头也不回,没有拦着不让出门,似乎随两人爱咋样就咋样。
当初提起先祖时,杨氏是自豪且惋惜,他为家族带来了无上荣光,可是逝世后却无子孙继承衣钵。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想让自家儿女承担起这份重任,一直以来,她所愿的只是孩子能够健康平安长大,以后找到携手一生的伴侣,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如果乔爹在家,她甚至不想让孩子们为了生计奔波,世上能有多少爹娘不愿孩子锦衣玉食,被人呵护着长大?
有的爹娘,把孩子当成雏鹰,从万丈悬崖跳落展翅飞翔,是他们必经的过程,而有的爹娘只想将孩子护在羽下。
哪怕是觉得杨氏过于担忧,乔安也没有反驳,时间最后会给出答案。
就这样,运粮上山的计划暂告一段落。
姐弟俩商量了一下,待到夜色阑珊时,终于把数千斤米粮都搬到后院,临时拿木板遮挡一下,这个方法不太妥当,却也总比别人一进正院,就看到扎满堆的细粮冲击力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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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一起来,发现满院子的粮食没了,一时想岔了,下意识以为两个孩子被说一顿后,还是死心眼连夜去了后山藏粮。
正准备去外头寻人,被石头绊住了大腿,“娘,为什么把粮都搬到后院了,早上出来差点以为有坏蛋进来把我们的粮食全部偷走了呢,幸亏我到处找了几圈。”
慌乱的心终于落了地。
杨氏摸了摸石头的脑袋,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今日村里的叔伯来帮忙起房子,你负责跟宁宁说一声,家里吃食都藏好了,这件事不要到处嚷嚷,一个字都不能说,不然老屋那边知道,到时候你就要饿肚子了。”
石头被饿肚子吓得立马用双手捂住了嘴巴,含含糊糊蹦出几个字“不说!不说!”
随后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跟宁宁分享这件大事。
等会儿王永贵几人就要上门,这个点天色才微微亮,按照以往的习惯,大家都是早起到地里干完农活再回家吃早饭,要是第一日真让几人饿着肚子帮自家干活,忙活半天连顿热饭都吃不上,杨氏心里过意不去。
如今米粮都搬到后院,刚刚看了一眼,通道被隔板挡住了,从外围篱笆往里看,隐约能瞧见。杨氏没有拿开隔板取粮,她记得灶房留有玉米粉,做顿馒头也不错。
将粉加水揉搓至光滑面团,捏成一块块,在面团上开个十字刀,等会蒸上就完事了。
不过单单是馒头份量可能不够,杨氏走进鸡窝里,在稻草底下掏出两颗蛋,最近伙食不错,小小产蛋变得勤快,简单做了个鸡蛋汤,又拿出猪油渣炒野菜,这样的早饭,在农家算是比较丰盛了。
果然刚蒸上没多久,就听到院门有动静,打开门后,是永贵几人扛着木材上门了。
村里谁家想要建房子,一般需要提前一段时间上山砍树,现砍的树不能直接拿来用,不然容易受潮虫蛀,木材只有经过去皮晾晒火烧等步骤,才能长久使用。
本来乔家起房子是没那么快成事,杨氏嫁进乔家后,也没有经历过起房子,根本不晓得要提前准备,更别说乔安这个半路穿过来的。
商量起房子时,乔安也没提一嘴,王永贵就猜到她家不知情。
今日搬运的木材都是王家鲁家之前囤下,准备等到儿子娶媳妇,用作扩建房子,这回也毫不吝啬地让出来。
而那些新鲜砍回来的树,等会还要拿回自家处理,补上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