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屠声准时睁开了眼睛,下一秒,礼堂的门口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来得真准时啊,屠声正了正领带,所有人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好戏开锣。
但是屠声没想到,唱第一出戏的人,是自己人,更准确地说,是曾经的自己人。
雷燃看见来人后冷笑了一声,打了个招呼:“张参谋,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雷大校,几日不见,风采依旧啊。”张参谋客套地回了一句,又看向了屠声,“屠少将。”
屠声没说话,也没点头,他略略向雷燃侧过头,把面前和他打招呼的人当成了空气。
雷燃坐在屠声的旁边,低声对屠声说道:“作战室的,色厉内荏,脑满肥肠。”
屠声心里有数了,坐正了身体,问:“什么事?”
“瞧您这话说得,我们能有什么事,就是担心您的身体。”张参谋办公室出身,开口就是官腔,他看了看旁边的吴参谋,示意对方说话。
下一秒,吴参谋就开了口:“您今天揭露屠宇的阴谋,真可以说是大义灭亲,厥功至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屠声不为所动,说:“回答问题。”
张、吴两位参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们前两天在雷燃那里碰过钉子,知道面前的几个人都是行伍出身,不屑办公室的人情往来,但是被这样下面子,他们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那我们就直说了,直说了,”吴参谋一边和张参谋对视了一眼,一边说了下去,“您是打算接替您的父亲,执掌防卫军吧?”
屠声眨了眨眼,没说话。
张、吴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摸不清屠声的底,不知道屠声是怎么个态度,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您看,我们也在防卫军呆了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海章猿还在呢,您看,我们还有能用得上的地方,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也能在您的麾下,给您效劳。”张参谋说道。
凛风翻了个白眼,雷燃冷哼一声,老诀坐在一边,正在摆弄着手里的电脑,像是完全没听面前的两个人说了什么。
屠声看着面前两个大腹便便的人,心里清楚,效劳都是狗屁,面前的两个人是尸位素餐的日子过惯了,现在还想继续过以前的好日子。
屠声也没打算浪费口舌,只说了一个字:“滚。”
雷燃听到这个字的时候笑了一声,对屠声说:“真是言简意赅,我上次在听他们逼逼赖赖了半天,后来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就老实了,还差点尿裤子,是吧,张参谋?”
张参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也没想到雷燃会当场揭了他的老底。
“屠声!你今天能把你的父亲拉下马,明天就会有人把你拉下马!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现在全世界人都在来找你的路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就你们四个人,等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们淹死!”张参谋吼道。
这是想站着求屠声收留他们,软饭硬吃。
凛风和屠声对视一眼,他立刻明白了屠声的意图,于是凛风摸出了一把手枪,上膛瞄准一气呵成。
张、吴参谋看见枪口的时候,连连倒退两步,嘴里嘟囔着:“这……你们……”
“我们是挺不识好歹的,所以也不需要你们这种废物来帮倒忙,请。”屠声终于说了一句长句,看着面前的两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里。
凛风收了枪,问雷燃:“你当初怎么不直接把他们杀了?”
“我的钢刃不碰脏东西,”雷燃看着礼堂门口,“就这俩,一刀下去见不着血,估计还得飚油!”
老诀笑了两声,说:“联盟养的闲人还是太多了。”
“哪是养人啊,我看是养猪,”凛风表情发狠,声色凌厉,“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在后边尸位素餐,到了今天还想继续吃白饭?做梦吧。”
屠声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啊,不过第一个问题已经出现了。”
只见屠声转过头对老诀说:“记一下,精简人员。”
老诀挑了挑眉,对屠声比了个OK的手势。
雷燃点了点头,说:“重头戏在后面呢,这就是个开胃前菜。”
“我不想吃这么油腻的开胃前菜。”屠声开了句玩笑。
话音刚落,就见到礼堂外头,涌进来了一批人,乌央乌央的。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青壮年男性,赤手空拳,站在前面的人手里还拿着刀、棍一类的武器。
在桌子的掩护下,凛风的手摸上了枪,屠声的余光瞥到了这一幕,他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凛风的手,示意凛风不要轻举妄动。
“各位来,是想问什么?”屠声环视一周。
在面前的人准备吵起来的时候,屠声看向了站在最前头的人群,指着一个拿着棍子的人说:“你来说。”
对方一下就涨红了脸,没想到屠声会点到自己,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刚要说话,就被后面也不知道他娘的谁,竟然把他推了出去,让他在屠声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他刚要爬起来,就见屠声两步走了过来,把他扶了起来,问:“你有什么想问的?”
男人在屠声的搀扶下竟然像个小姑娘一样,脸红了,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屠声还在等。
人群里有人开口催促道:“别废话了!抄家伙!”
群情激奋,振臂高呼,礼堂的天花板快被这群人震下来了,他们正准备冲上前去。
前面的人见到凛风和雷燃都站了起来,像是要迎战时,竟然倒退了两步,随后踩到了后面人的脚。
两边就开始互相对骂了起来。
“你竟敢踩老子的脚?”后面的人说道。
“老子就踩你了!怎么着啊!”前面的人挥舞着棍子。
“你他娘的怂蛋!”后面的人骂了一声。
“蠢驴!”前面的人不甘示弱。
两个人竟然就这样动起了手,他们打得毫无章法,手里拿着的武器也没派上用场,滚在地上的时候只顾着拳打脚踢,把武器丢在了一边。
原本打算对屠声一行动手的人群也不动了,所有人都凑了过来,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打架。
啧啧称奇者有之,加油鼓劲者有之,甚至还有人从裤兜里掏出了瓜子,开始看起了戏。
老诀是全场唯一还坐着的人,看见这一幕简直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屠声冲凛风招了招手,凛风单手撑过桌子,跳了过来,人群中还有人因为凛风的动作,发出了叫好声。
屠声和凛风把地上打架的两个人拉了起来,拉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没忍住,准备继续打,幸好凛风和屠声的手劲大,生生是架住了,没让他们继续动作。
但是叫骂声还在继续,这两个人骂上了头,说话也下流得很。
人群中有人瞧见了站在后面的雷燃,吹了声流氓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喊道:“这里还有雷大校这个娘们在呢!”
老诀猛地站了起来。
雷燃看向了后排发出声音的人,只见她冷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石头,冲着喊话的人砸了过去。
石头正好砸到了喊话的人的头上,那人的头破了皮,他摸到了一手血。
见了血,人群开始兴奋了,原本已经消失了的气焰又涨了回来,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想打架是吧!我奉陪到底!”雷燃翻身而起,站到了人群面前,“不怕死的,尽管试试!”
第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动手。
只见凛风和屠声互相看了一眼,踹向了手里架着的人的膝窝,两个人跪倒在地。
整个过程动作迅猛快捷,没人看清楚两人怎么出的手,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到自己的面前跪着两个人,而凛风和屠声还分别卡住了两个人的手臂,让他们动弹不得。
这一招很明显镇住了在场的人,他们面面相觑,气焰又被打回去了。
屠声看了一眼凛风,凛风接过了屠声递过来的手臂,他现在一个人控制着两个人的手。
“你叫什么?你们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屠声重新站到了刚刚被他扶起来的人面前,问道。
“我,我叫盖特。”盖特说道。
“盖特先生。”屠声喊了对方的名字。
盖特应了一声,脸又涨得通红,磕磕绊绊地说:“我们,我们没什么事。”
人群中有人不满意这个回答,连连怒骂盖特是孬种,盖特脾气起来了,差点也要和对方动起手来。
但是大部分人都没说话,这是个好兆头。
屠声拦住了准备上前的盖特,说:“既然来了,那就肯定是有事的,我在发布会上说了,有问题就来问。”
盖特被屠声一拦,怒气也散了一半,说:“我们,我们就是,哎哟,害,我实话跟您说了吧。”
屠声点了点头。
“我们就是看你们不爽,都是你们,让大家都没好日子过。”盖特对屠声说。
人群中很多人都在附和。
屠声没反驳,而是问道:“所以,你们就来,武力算账啊?”
盖特看了看周围人手里的武器,点了点头。
“那你们说吧,你们想怎么样?”屠声问。
盖特又开始脸红了,他半晌没吭气,倒是人群中开始稀稀拉拉地提出了想法。
“给我们工作!”
“要有饭吃!”
“把海洋打开!”
“彻底把海章猿搞死!”
屠声点头,一一把他们说的东西记下来了。
看见屠声这种反应,原本还在吼叫的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过了半个小时,已经没人说话了。
屠声问道:“还有吗?”
人们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都不吭声,谁也没想到情况是这么发展的。
盖特大着胆子问屠声,说:“屠少将,您这是……”
“别少将了,这个称呼我都不爱听,我以后也不干这活了。”屠声笑了一句。
“别啊。”
“这怎么行。”
“这怂货想撂挑子不干了!”
人群中居然还有反对意见。
屠声这一回是彻底明白了,他们就是来发发牢骚,但是也知道海章猿继续存在的事实,所以也想让屠声把海章猿都消灭了再说。
屠声没接话,说道:“没什么事了,大家就先撤吧,这些问题,今天过后,就会给各位一个答案的。”
“这还差不多。”
“没想到态度还挺好。”
“他就是个软蛋,废物,什么少将啊。”
凛风把压着的那两人都放了,人群稀稀拉拉地散了,礼堂又变得空旷了起来。
屠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和手臂,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见了老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诉求,上面的话都很短,但是架不住感情真挚。
老诀对屠声说:“我真是大开眼界。”
屠声笑着摇了摇头,问雷燃说:“你还行吗?”
雷燃骂了句脏,对屠声说:“还行,我不和傻逼一般见识。”
凛风倒是看着门口,叹了口气,说:“动静那么大,也没人来。”
老诀看向凛风,问:“谁啊?”
“基地的人呗,现在可能已经散干净了。”凛风像完全不在意一样,摆了摆手,给自己点了根烟。
屠声的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嘈杂的叫喊声,听见凛风的这句感慨后,笑了一声,说:“别想太多。”
“你倒看得开。”凛风说。
“本来大家也是因为谎言聚到一起的,现在真相大白,散了也正常,人各有路。”屠声安静地说道。
雷燃拍了拍凛风的肩膀,说:“别感慨了,今天的戏还没唱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