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期以来,天色昏黑,难得有例外,日暮时分,天边蔓延开一层层金红,不深却热烈,不浓却情深。
就像二人的情。
后来,哪怕桐黎见过千千万万场日出日落、潮生潮退,也认为再没有比这一日的景色更美的了。
天大寒,江冰之上,座桥之间,薄雪微覆,来人眸暖。
“相清绝。”桐黎鼻头一酸。
“我来了。”
“相清绝。”
“我在。”
“相清绝——”
是不可置信的最后一次确认。
“是我,厘厘。”
桐黎眼睫也发颤,发丝狼狈地遮住些视野,他有些犹疑地踱着步子,不敢近前。
恐惊梦中人。
但在看见相清绝那双温柔的眸子时,他浑身一懈,也顾不得心中那些情绪,大迈步扑上前去,把头埋在相清绝怀里,抽着鼻子闷声嘟囔。
“你怎么才来啊!”
只有在相清绝面前,他才会露出那些小心翼翼掩藏住的脆弱和稚气。
相清绝拥住他,无法说出辩解之词,酸涩懊悔像潮水一样涌来,将他心头包裹,“嗯,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若不曾有这句话还好,一旦安慰之语出口进入心里,那泼天的委屈酸楚,便都挤了出来。
桐黎清楚,自己就是个普通Omega,吐露伤痛也没什么不堪,但他不想别人白白操心劳神。
把泪抹到相清绝的衣服上,故作不在意的模样,揉了揉眼,“没什么,我好得很,我这性格到哪都吃不了亏的,你放心。”
相清绝理了理桐黎的粉发,将遮住他视野的发丝都拨到耳后整理好,心疼地把桐黎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温言道:“厘厘,你定是受了天大的苦楚,憋在心里,不肯告知于我。”
“相清绝你别安慰我了!”桐黎刚收住的眼泪顿时又涌出来了,他气闷地假打了相清绝几下,“我好不容易不想了……”
他不肯再露出脆弱的一面,移开目,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穿这身,也挺帅的。”
相清绝眼一亮。
“真的,特别有范,显年轻。”
相清绝眼一黑。
确诊了,相清绝眼睛是灯泡。
桐黎又觉得好笑,眼眶还是红的,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乐得直拍相清绝的背。
“但是我没开玩笑,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穿束袖的衣服,小象象身材真好。”他适当地给了男朋友一颗甜枣。
“你若喜欢,往后都穿与你看。”相清绝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桐黎,生怕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儿又跑了。
两人并肩站到桥上的栏杆边,桐黎紧扣住他的掌心。
自古直球克闷骚,他要出击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
“嗯。”
“你是不是很着急很难过?”
“……嗯。”
“相清绝,你是不是想把我关起来,再也不让我出去?”桐黎危险地眯了眯眼,他不想当金丝雀,为了婚后的感情生活,得各方面都刺探一下。
“你的自由无法被禁锢,我只怨我没护住你。”相清绝眼中倒映过万般景色,可那般多秀丽山河,都不及眼前这一人。
“我甘愿做你的附庸,然你万不可因爱失了自我。你先是你,才能成为任何。”相清绝与他十指相扣,眼神坚定。
“我只求在你身侧一方。”
桐黎愣了。
他见惯了大Alpha主义,见惯了各种的情话,可那些情话华而不实,多是讲Alpha能付出什么,最多夸赞提及Omega的美丽。
但相清绝,他明明来自思想更封闭的王朝,却能超越大部分当下的Alpha,给予他首要的尊重和次要的爱。
这不是童话故事一贯爱写的剧情,可这样的理念,才是感情细水长流的诀窍。
桐黎脑子现在只有两个字,还在不停循环滚动。
爆灯!爆灯!爆灯!
“王夫。”他敛下眼帘,耳骨钉反着光,踮起脚,主动地去碰了碰相清绝的唇,“我爱你。”
“我爱你,桐黎。”相清绝回吻着,顺着桐黎勾他脖子的动作向下低了低头,揽住桐黎的腰。
这一刻,抵过万千星河。
没有暧昧横生的气氛,没有多余的**,只有一对璧人一腔爱意。
“疼吗?”相清绝的吻,从唇开始,一点点遍布桐黎的皮肤。
桐黎唇角向下压了压,敞开了心扉,垂眸,极轻地道:“疼。”
怎么可能不疼。
他平时是那么强硬的一个人,不愿让别人看见伤口弱点,此刻却全然把自己的缺口袒露给相清绝。
相清绝根本说不出任何话,他眼中泛着复杂难言的情,自责懊悔填满了胸膛。
时间无法回首,他只能一点点吻去桐黎眼边的泪,一次次啄过那颗赤红的小痣。
“别难过了,你生日。”桐黎鼻子还是红的,他故意做出个凶狠的表情,显得更加滑稽可怜。
“嗯,都听厘厘的。”相清绝不撒手,就牢牢握着桐黎的手。
桐黎甩了几下终于甩开,手背到身后,变戏法似得变出一根朴素简单的木簪。
簪子打磨得并不精细,样式粗糙,没有反复的设计,只有簪尾有几道弯曲,但也能看出制作它的人的一片心意。
桐黎凶巴巴地把簪子拿出来,放到相清绝手里,恶狠狠地威胁道:“我做的,你要是敢嫌弃,你就完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带着大军挨个抡你一拳信不信。”他第一次送人礼物,还是这种手工制作的,心下忐忑,又不肯落了下风,便用一种山老大的方式给予。
相清绝低低地笑了。
雪色消融,那雪一般的人,风华恰好,足够夺过桐黎的所有注意。
“相清绝,你什么意思?”桐黎不敢再瞧他,埋下头,又要去夺那根簪子,“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扔了就好,别嘲笑我。”
大不了几天的心血就当喂了狗,也好过给相清绝留下一个可以嘲笑的黑历史。
“不。”相清绝死死攥住那根木簪,不让桐黎抢走,他诚挚万分,“我喜欢,很喜欢。”
“喜欢什么?”桐黎停了动作,疑惑地打量相清绝是不是眼睛瞎了,不敢相信自己的作品真被人赏识了。
“喜欢这根簪子。”
“还喜欢做簪子的你。”
桐黎的耳朵没出息地红了。
桐黎你振作点啊!怎么可以一天被相清绝撩这么多次!你快一展威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