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菡将衣服褪至他的肩上,此时双手正环抱着他,站在他身前。
双手提着的衣服从指间滑落,衣服也褪在了地上。
阮青菡躲过他的视线,慌忙说:“你赶紧洗吧,待会儿水凉了。”
说完便赶紧退了出去,她站在回廊上,看着天边的明月,一阵凉风吹来,让她觉得舒爽了不少,她双手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这究竟是这么了?
难道自己是真的有些喜欢他的?
随即又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否定了,不可能,一定是这小子太会勾引人了,她可不是会被色相勾引的人。
应该不是吧?她又忍不住再次怀疑自己。
当聊苍打开门叫她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平复好了心情。
聊苍已经换好了自己睡觉时穿的衣服,一身黑色的长袍,上面还绣着金色的花,像水仙又像桔梗,她也没有看清究竟是什么。
“你会喝酒吗?”聊苍走到床边的榻前,拿起桌上的酒壶,往杯子里倒。
“会一点点。”阮青菡说着,人已经坐在榻上了。
聊苍将酒杯递给她,又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圆得出奇的月亮。
阮青菡看着月亮,说:“我一直生活在天城山,也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聊苍,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也没什么故事。”聊苍看着她,接着说:“不过,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听别人讲过的故事。”
“好。”
“很久以前,战乱频繁,死了很多人,这些人的怨气逐渐孕育了一个生命,他不死不灭,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世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他无时无刻都在吸收这世间的痛苦,强大自己的力量,但是作为交换,他也要承受相应的痛苦。
那时候他还不够强大,没有办法保护自己,被别人抓了去,别人发现了他不死不灭的秘密,日日折磨他,他无数次死去又无数次活过来。
后来他终于汲取了足够多的力量,可以保护自己了,可是人们又觉得他太过强大,是个威胁,人人都想要除掉他。
他在想要是这些能够伤害他的人和事都没有了,他会不会就好过些了,因为这个念头他想毁掉一切。
但所有人都联合起来,要困住他,他还是没能保护住自己,被他们锁在铁盒子里了,经历过不知多少个漫长的日夜,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挣扎。
有一天,有一个女孩来到了那个铁盒子旁边,打开盒子,把他放了出来,但作为交换,他必须将一半的力量锁在女孩身体里,只有那女孩喜欢上自己,他才能拿得回来。
出来后他发现那女孩有喜欢的人,并且他无论怎么做,那女孩都不喜欢自己。
他可以放弃的,因为只要时间够长,他吸取的痛苦越多,他还是可以变强。
但是,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在女孩身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对他的担忧。
有一次,女孩明明自己都受伤了,还拖着伤痛的身体来给他包扎伤口。
那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治伤,在其他人眼里,反正他是不会死的,即使受伤了也没关系,即使要死一次也没关系,反正活过来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阮青菡将头靠在窗户上,“那他还挺惨的,后来呢?”
“后来,他一直在努力,努力让自己在那个女孩心里占有一定位置,努力让自己在她心里变得不同。”
阮青菡有些疑惑,“所以他自己知道吗?他究竟是要拿回自己那一半的力量才觉得那女孩与众不同的,还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
阮青菡的问题把他问住了,他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诸神之印要拿回自己的力量才装作喜欢她?
魔生性淡薄,真的可以喜欢上别人吗?
“他也不清楚。”聊苍说。
阮青菡喝了点酒,便觉得眼皮特别沉,竟靠着窗户迷迷糊糊地睡了。
聊苍一个人看着天边地皎皎明月,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聊苍的胳膊也好得差不多了。
天城山的祭祀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天城山的弟子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整个天城山都热闹了起来。
阮青菡更是乐此不疲地窜上窜下。
聊苍的心里却有些隐隐的担忧,这些弟子回来了,是不是代表若木也要回来了,阮青菡服下蚕食虫才几个月,如今他又要回来,阮青菡会不会再次被他吸引?
本来阮青菡是央求掌门让她去山下迎接回山的弟子们的,但是阮掌门想着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想她过于劳累,便不允。
想着回来天城山的诸位弟子,定是要先去天城殿问候阮掌门的,所以就让阮青菡在天城殿门前的桃树下搭了个桌子,迎接各位门人弟子,若是累了,随时回去休息便是。
这颗大桃树已经茂密成荫,只是它的年纪有些大了,已经不怎么结果了。
“阮阮!”一个声音传来。
阮青菡抬头向远处望去,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她面前。
若鱼走在前面,当初的稚嫩少年,此刻多了几分成熟。
“若鱼!”阮青菡紧打招呼。
到了近处,若鱼身后的随从放下几个箱子。
“这是从南国给你带回来的桃子,那我是紧赶慢赶,以前大师兄托我采买的桃子都是未熟透的,在路上还可以耽搁几日,但我临近出发时,南国的桃子都差不多熟透了,丢了些坏了的,还剩下这些,你可得抓紧吃。”若鱼说。
“谢谢若鱼!”阮青菡道。
若鱼此时才注意到阮青菡身后的聊苍,神情不大好,才惊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前一段时间东临国公主成婚,他也是有所听闻的。
“行,我让他们把这些桃子送到你的住处,我先去看看师父。”若鱼赶紧转移话题。
若鱼进入天城殿后,阮青菡见没有什么人来,便坐在秋千上,慢慢悠悠地荡了起来,心里还喜滋滋的想着,这么多桃子可怎么吃得完啊?貌似后山的桃子也已经结出了很大的果子了。
远处走来了若木的身影,当他出现在视野可及的地方,聊苍就已经看见了,一颗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看了看阮青菡,她倒是什么像没有看见若木的身影,仍旧优哉游哉地荡着秋千。
若木曾无数次看到过这个场景,她总是洋溢着笑,一边荡着秋千一边与他讲着她这一天发生的趣事,只是现在立于树下的人不是他了。
他看着她的身影总是心痛难忍,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害怕出现在她面前,又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能够再次与她相见。
阮青菡看到前方有人过来,便从秋千上跳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幸好聊苍手疾眼快即使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声道:“小心点。”
阮青菡仰头朝他笑了笑,还好聊苍及时扶住了她,差点就丢了大脸了。
这一幕落到了若木的眼睛里,心里的悲伤更甚,他应该庆幸能有个人在她身边照顾她,可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过去的日子,在她身边的明明就是自己,只是当时只道是平常罢了。
还未走进,阮青菡便已经在朝他挥手打招呼了,“师兄你好,好久不见!”
其实她也拿不准这究竟是师兄还是师弟,天城山的门人弟子很多,她也做不到人人都记得。
可是眼前这人头发已白了尽半,年纪应该不小了,还是应该叫师兄稳妥些。
若木光是看着她,便已泪眼朦胧。
她跟他说好久不见,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不相见的日子里,他的心如同被万蚁蛀食,一点一点将他的心全部蛀空。
阮青菡见他只是望着她不说话,便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侧着头叫他:“师兄。”
他这时才重新打起精神,将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唤出口:“阮......阮。”
“师兄先等一下,刚刚有师弟先进到殿中了,待他出来以后,师兄再进去吧。”她说完,便退回到桌前坐好。
若木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她被盯得有些奇怪,还转过头,将脸移到聊苍面前,让他看看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
聊苍认真端详一番,抚了抚她的脸颊,说:“没有。”
阮青菡又用余光看了看若木,觉得他真是个怪人,无缘无故总是满目悲伤地看着她作甚?微红的眼眶湿漉漉的,倒有几分可怜。
看着他的样子,她的心里也莫名有些不舒服,便转过头,不去看他了。
终于,若鱼从殿中出来了,一见到若木,他就赶紧小跑迎上来。
“大师兄。”
这才将若木的视线从阮青菡身上拉开,她也是大松一口气。
“大师兄怎么才到啊?师父师娘刚刚还跟我说起你呢,可是盼了你好久了。”若鱼一把拉过他的胳膊,领着他就往天城殿里进。
阮青菡见人走上台阶,又坐到秋千上慢慢摇着。
摇着摇着,她便看见聊苍此刻也在看着自己,眼神似在探究,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似的。
刚刚她在荡秋千的时候,就发现他在看自己,现在自己刚坐上秋千,他又在打量自己。
肯定是他也想荡着秋千,但是身为男子,又觉得荡秋千矫情,羞于开口。
她有些想笑,但是强压嘴角,努力憋着。
她朝聊苍招了招手,聊苍便走到她身旁,以为是她让自己帮她退秋千。
他的手刚碰到秋千的引绳,阮青菡停了下来,拉着他的胳膊,让他一同坐下。
她打趣道:“想玩你就说嘛,我又不是会霸着秋千一个人玩的人。”
聊苍坐在她身边,脸上笑意难掩。
若木被若鱼拉着往天城殿里走,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终是忍不住回头。
桃树下,他们二人坐在秋千上,秋千摇动,风吹动了她的发丝,她迎着风,笑容还是那么明艳。
若鱼的目光也追随着若木的视线,落到了他们二人身上,最后也只是拉着他,轻声地说了一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