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几日,若木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完全好,战事就朝着非常诡异的方向发展。
打了几十年的赤焰国,不但不打了,还有撤兵的迹象,而东临国也像是说好了似的,也不打了,朝廷传来消息说是要和谈。
忘记缘由的发起战争,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停止战争,这两个国家还真是天生一对。
消息传到若木和阮青菡的耳朵里,他们两人自然是开心的,对于阮青菡来说不用担心若木会随时随地受伤了,不用看那些血淋淋的场面,自从上次她便常常做恶梦,时不时从梦中惊醒。
对于若木来说,更是喜不自胜,战争结束就意味着他可以回天城山了,可以和阮阮在一起,可以成亲,当初他总觉得向阮掌门提亲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寻得一个好时机,但现在他只想一回到天城山就向阮掌门提亲,他不想再等了。
没有战事的威胁,整个城里都弥漫着轻松的气氛,虽然大街上时不时有身着甲胄的士兵走过,但是老百姓们已经在忙着重建屋舍了。
军队将领们都在准备班师回朝的事情,若木因为受伤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时不时陪着阮青菡在城中各处转转。
“他们这是怎么了?”阮青菡看见一个人赶着一群人从大街上走过,每个人身上穿的衣物都只能勉强蔽体,脖子上都带着铁项圈,一根铁索将这些项圈连接起来,把他们连成一串。
“这些都是赤焰国的奴隶,被送上战场当活靶子的,都是些穷困之人。”若木解释道。
阮青菡的视线并没有从这些人身上收回来,接着问:“这是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若木用健全的右手,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放心,我们又不会如此残暴,不过让他们帮忙做一些修葺工作罢了。”
“那个人也能干吗?”阮青菡伸出手指着,转过头来看着若木。
若木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奴隶被锁着末端,瘸着腿艰难地往前走,一条腿上未做衣物,腿上的皮肤溃烂,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见骨,招引了大量的蚊虫,看得阮青菡胃里翻江倒海的。
若木的眉头也紧蹙起来,示意身后的士兵去把人要了下来,送到临时驻扎的府邸去。虽然士兵上前引起了一些骚乱,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大师兄,这些人以后该如何处理?现在这些奴隶寄人篱下,只能听从安排,可是东临国和赤焰国是几十年的世仇,双方难免都会有敌对情绪的,他们在这里真的有活路吗?”阮青菡问。
“阮阮说的对,这几日确实要把这些人的安置问题处理一下。”若木说。
阮青菡扶着若木的胳膊,说:“我们回去吧。”
想起这些奴隶的样子,她已然没有了闲逛的兴致。
“好。”
在这两军交战的地界,看见溅起的鲜血,看见成堆的尸体,她就难受的厉害,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轻松不起来,还好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了,她真庆幸自己还可以选择离开,不像那些奴隶,即使是自己的性命,也半点由不得自己做主。
阮青菡在房里坐立难安,她怀疑外面要下雨了,才会如此沉闷,结果她推开窗一看,外面晴空万里。
实在无事可做,若木一回来接被叫去议事去了,而聊苍最近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还是不要上赶着为妙。
阮青菡决定去看看今天捡回来的奴隶。
经过打听,那奴隶被关在后院的柴房里,阮青菡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像是听到了开锁的声音,缩成一团坐在最角落,虽然看不见他头发遮盖下的眼睛,但她明显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
阮青菡也没有走近,只是在远处站着,蹲下身子,把手中的篮子放在地上,她注意到他的腿已经上好药被包裹起来了。
虽然有若木的命令,会有军医替他诊治,但是他只是个奴隶,很难不怀疑那些军医会不会敷衍了事。
可惜她也并不懂医术,要是绿绿在就好了,阮青菡摇了摇头,把漫天的思绪甩出去。
她看着奴隶说:“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来给你送吃的的。”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碟糕点,保持身体在原地不动,伸长手臂递给他,表示自己真的不会伤害他,给他留一定的安全距离,可是那奴隶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阮青菡有些无奈,只能将碟子放在地上,然后把手收了回来,蹲在原地。
那奴隶只是看了看地上的点心,又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她。
好吧,她也明白了,只要她在这里,他是不会吃的。
“你放心吃吧,没有毒的,我走了。”阮青菡说完便提起篮子走了出去。
奴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点心,心里有些犹豫,但是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凑到点心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几日阮青菡日日去给他送吃的,一来二去,这奴隶倒是也没有那么强的警惕心了,虽然每次都是她走了,他才开始吃她送来的东西,但至少没那么害怕了。
“你的伤有没有好一点?”阮青菡蹲在地上问。
“......”
“你叫什么名字啊?”
“......”
“你会说话吗?”
“......”
“实在不行,我就帮你取个名字好不好?以前战乱,人人自危,但现在战争结束了,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人们也可以安定下来了,你就叫心安好不好?”
“我们很快就要走了,你如果没有地方可去的话,就去天城山好了,你就说是阮青菡让你去的,应该会被收留的。天城山有很好的大夫,一定可以把你的腿治好的。”
“但是,你这个样子去可不行,可能还没有走到天城山就在路上被人欺负死了,你也知道嘛,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以貌取人,看你越好欺负就越是有人欺负你,所以你得换换衣服。”阮青菡从篮子里拿出叠好的衣服,放在面前的稻草上。
“还有......”紧接着她又从篮子里拿出一把剪刀。
眼见她马上就要站起身来,朝奴隶靠过去,那奴隶惊恐地抱着头,背对过身子,甚至像要把自己的身体溶到墙里。
“你不要激动,这个剪刀是......”阮青菡连忙解释,他的反应也确实惊到她了,这只是一把剪刀而已。
“这半日不见人影,原来是在这里欺负人啊。”
聊苍揣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不是,我只是想给他剪个头发而已,不成想吓到他了。”阮青菡说。
“剪头发?”聊苍不解。
一个奴隶而已,为何要给他剪头发?
“我打算让他去投靠天城山,但是你看他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乞丐,路上还不得被人欺负死啊,我给他改造改造。”阮青菡伏在聊苍耳边小声说。
“投靠天城山?你就不怕他对天城山不利?”聊苍冷笑。
“你仔细看看他的样子,像吗?”阮青菡白了他一眼。
她光是靠近他就怕成这样,而且她在他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气的变化,一看知道他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这个奴隶总是觉得有些亲切,虽然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有看见过他的脸,或许就是他的伤动了她时常泛滥的恻隐之心吧,毕竟最近她都比较伤感,时常落泪,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一个叫“迎风泪”的病。
见聊苍不说话,她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角,“赶紧想想办法。”
聊苍看了她一眼,将一颗石子引到自己手上,对准奴隶的后脖子,弹射出去,奴隶停止了喊叫声,倒地不起,晕死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
阮青菡:“......”
她真不是这个意思!
阮青菡也不想多说什么,事已至此,她赶紧拿着剪子走过去给他把鸟窝一样的头发给剪了。
“等等!”
阮青菡正要动手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聊苍的声音。
“怎么了?”阮青菡转过头看着他,一脸疑惑。
一个女子为陌生男子剪头发,还问他怎么了?他真的要气死。有一个若木也就算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东西。
聊苍快步走到她面前,夺过她手里的剪刀,说:“我来!”
看着脏乱打结的头发,他还真不知道如何下手,自己怎么就落得如此地步了呢?他何时做过这些事呢?
看着这奴隶的样子,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始涌入他的脑海,眼前的奴隶好像有了具体的脸,他被绑在行刑架上,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拿着剜刀,将他的血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血染红了他破烂的衣裳,他两眼猩红,无论如何痛苦地嚎叫、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被扔在黑暗的房子里,空气里弥漫着恶臭和血腥味,他的身下黏腻腻的,他已经不知道这种虐杀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了,自从他落到这个心理扭曲的人手里,他便成了他宣泄内心黑暗的玩物。
他残留的一丝气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尽,等伤口长出蛆虫,在感受着它们的扭动中死去。
聊苍的视线从那黑暗的屋子里拉回来,发现阮青菡正看着自己,他便只能硬着头皮握住他的头发,一刀一刀地慢慢修剪。
心里似乎也没什么厌恶情绪,很平和地剪完了这奴隶的头发,但最后还是嫌弃地把剪刀丢到了一边。
阮青菡蹲在一旁,一手托着脸,仔细打量着这奴隶露出来的脸,“虽然脏脏的,这五官长得还是有些硬朗的,这脸看起来倒是比大师兄更适合做将军呢。”
这奴隶也不知道是脏还是皮肤黝黑,但他的五官确实立体,眉毛很浓,鼻梁高高的,嘴唇很薄。
聊苍用余光看了一眼,看着阮青菡认真审视的样子,他心气又不顺了起来。
“走,陪我去洗手。”聊苍摊着手,冷脸道。
阮青菡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连忙站起来,赔笑道:“是、是是,真是辛苦了。”
她跟在聊苍的身后出去了,她阿谀奉承的样子倒是让聊苍的心情又好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