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便迫不及待地开拔回朝,在临行之前,若木将奴隶遣散,人各有命,他们想要怎样的人生只能自己去寻,他能做的也不多,只是将“心安”带走了,但是行到半路,给了一些银钱给他,也让他走了,无论去哪里都好。
在路上就走了月余,天气都转暖了,一路上整个队伍的心情都很好,当真就如同郊游了,每次看到若木和阮青菡嬉笑的样子,聊苍都在心里告诉再忍忍、再忍忍,把有生之年的忍,在这一段时间都忍了,天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了。
若木一行人到达凌府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在门口等候了。
见队伍一到,就马上迎了上去。
“纪儿,你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双手搭在若木的双臂上,仔细打量着他,眼里还是带着慈爱的。
若木有些不自然的朝阮青菡笑了笑,两年前他离开天城山,刚回凌府不久,前方军情紧急,他便受命离开,前往前线,对这些人也不是很熟悉,若是记忆拉回小时候,就更加陌生了,他与娘亲待在偏远小院,这些人连欺凌都用不着自己动手,只需要几句话,有的是乐意效劳的人,讽刺的是现在好像人人都待他很好。
阮青菡见到这一幕也觉得很神奇,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若木的家人。
聊苍站着看了看这座府邸,又看了看这些人,不耐烦地说:“还进不进去?”
凌府的人虽然觉得被冒犯,脸上有些不满的神色,但是看到是同凌纪一同回来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顺着他的话,连忙把人迎进去。
在府中稍作修整后,若木就进宫复命去了,阮青菡对这座府邸倒是有些好奇,在府里各处转了转。
途经一个花园,有几位妇人正在院中讲话,看衣着倒不像是下人,阮青菡怕打扰到她们,正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哼,有什么可得意的?凌府上上下下还都得去迎接他。”紫衣妇人王氏先是愤愤不平,继而又有些委屈地说,“安平还在时,可没这待遇。”
“姐姐莫要难过,凌纪现在是凌家唯一的血脉,老太太重视些也是情理当中。”白衣妇人陈氏安慰道。
“哼,唯一血脉又如何?我们安平为了这个家,为了东临,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如今我还得看他的脸色过日子。”王氏接着说。
“姐姐可要安分些,切莫去招惹他,不然老太太可是要罚你的。”陈氏故作谨慎地叮嘱道。
“十几年前我能动得了那个贱人,如今我便动得了他。哼,罚我,不就是欺负我这个死了孩子丈夫的寡妇嘛!”王氏拍案而起,恼怒地说。
“姐姐,可不能乱说,切莫叫旁人听了去。”陈氏连忙起身,做势要捂她的嘴。
“听去又如何,那个贱人就是该死,贱人留下的贱种也该死,只恨当年我心软,竟同意将他送出去。凌家男子都死了,为何他要活着回来?”王氏越说越激动。
陈氏赶紧拉住她,虽然她在这府中骄横惯了,可是自己还是怕的,生怕让别人发现她们俩在一起,拉着她赶紧进房间。
陈氏一边走一边说:“现在凌府都仰仗着他过日子,跟他置气也是徒劳,还是好好保重身子要紧。”
“哼,仰仗他过日子,难道安平就白死了?他活着时立下的战功都不作数了?”王氏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帕拭泪。
她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阮青菡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感慨万千,大师兄在此处也不会过得好的,幸好他不久要跟着自己回天城山了。
今天听到的这些话,她一个字都不敢说给若木听,若是让他知道这些人表面上对他和和气气,实际上却如此厌恶他,甚至对他的母亲言语不敬,他心里得多难过啊,他素来待人平和又没有亲自抓到她们说话,估计再难过都只是自己忍了。
阮青菡正想着,背后突然传出一声冷笑......
一回头就看见聊苍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为何总是神出鬼没的?阮青菡在心里想着。
“原来你喜欢听人墙角啊。”聊苍近来心气不顺,连说话都带刺,总是忍不住想要嘲讽她。
自从阮青菡和若木见面以后,他的心情就没好过,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这事儿阮青菡是感觉到了的。
“我只是路过,无意中听到的。”阮青菡赶紧解释道,被人揭穿,难免有些窘迫。
“那你为何不上去争辩两句,替你的大师兄说两句话。”聊苍说。
不是很喜欢若木吗?竟能忍得住别人对他的冷嘲热讽。
“争辩又有何用?不喜欢他的人还是不喜欢他,若是吵起来,大师兄势必会知道,谁知道那人嘴里又会说些什么,倒是让大师兄知道了白白伤心。”与其这样,阮青菡宁愿不做声,希望这些话永远都传不到若木的耳朵里。
“你倒是挺会替他着想。”聊苍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阮青菡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起一件让她有些遗忘了的事情,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聊苍看见她和大师兄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脸黑了。
在天城山他就关注过大师兄,还说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这次来找大师兄,在来的路上还好好的,可是在见到大师兄的那一刻,尤其是看见自己和大师兄待在一起的时候,脸上乌云密布的。
“你这些天不高兴,是不是因为大师兄?”阮青菡探着头,试探着问。
聊苍听到她的话,简直要被气死了,难得她还带点脑子,他就见不得她满心满眼都是若木的样子。
聊苍在唇齿间挤出几个字,“是又如何?”
果然,让她猜中了!
看着聊苍的脸越来越阴沉,她赶紧转过身去,避免跟他有正面接触,一边抠着手指,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其实吧......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尤其是感情方面。”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余光看了看聊苍的反应,但是又怕他发现,眼神有些闪躲。
聊苍愣了一下,甚至有些不经意的失落,她是在说她与若木情比金坚,再容不下他人?
平日里他看到她和若木待在一起,他心里的憋闷还可以忍一下,但是现在听到这些话,他只感觉自己的胸口燃起了熊熊烈火,马上就要把他吞没了。
他抬手,捏住阮青菡的下巴,把她的头转过来,迫使她面对自己的视线,恶狠狠地说:“若我非要强求呢?”
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得到的,阮青菡区区一介凡人,他连她的命都可以强求,为何感情不行?
他偏要强求!
阮青菡的下巴被捏得生疼,被他这样看着,她心里有些发毛。
她就这么一说,也不至于吧,他们俩不是不常见面吗?感情没理由这么深啊。
单相思的偏执狂可真吓人!
“倘若强求也没有好结果呢?”她问。
“即便是恶果我也咽得下去。”他的眼神更加凌厉,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你......你你......有没有想过问问他的意见?”阮青菡的本来是要说“你要不要去问问他的意见,万一他有喜欢的人了呢?”但是看着他生气的样子,这后半句还真是问不出口啊。
他冷哼一声,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说了一句,“不重要”。
情根深种,确实也怪不得他,毕竟感情这种事要是可以控制得住就不会出现话本里那些殉情、私奔的情节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嘛,但是能不能不要迁怒到她身上啊?
聊苍也不想再听她这些气人的话,不想在多留一刻,带着余怒快步离开。
阮青菡是会聊天的,专往人家心窝子里捅,但是要他放手是绝对不可能的。
要不是她身上封印着自己一半的力量,谁愿意理她!
看着聊苍离开的背影,阮青菡觉得他变了,刚开始来天城山的时候她竟还觉得他柔弱,现在她才发下他性格还挺强势的,好像他做什么事,都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意见似的。
阮青菡把聊苍气走后,又在府中转了转,觉得有些无聊,正打算回房的时候,看见几个仆人在挂灯笼。
“这是在做什么?”她不解地问。
那些仆人见到阮青菡走过来,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微微俯了个身,低着头回答道:“回姑娘的话,明日是花灯节,老夫人命奴才们也给府里挂几盏灯,热闹热闹。”
“原来是这样,没事儿了,你们继续忙吧。”她说完便自己离开了,但是没有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而是转身去了聊苍的住所。
只见她佝偻着腰,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聊苍的窗外,将头慢慢朝窗口探去,看看聊苍是否在房中。
她的眼睛刚刚够到可以看见屋内情况的高度,映入眼帘的就是聊苍的脸,手上端着茶杯正要喝下去,却因为看到了她而停在了嘴边,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呵呵,被发现了。
她干笑着,假装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接着又趴在窗户上,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生气了?”
聊苍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转过头来,将茶水送入口中一饮而尽,说;“没有。”
阮青菡小跑,从大门绕了进去,在他对面坐下。
“明天有花灯节耶,你想不想去看看?”她双手托腮,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不感兴趣。”聊苍撇过眼睛,不去看她。
果然,还在生气,阮青菡在心里想着,马上又摆出一副恳求的样子:“我在天城山都没有见过花灯节,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看一下?”
聊苍看了看她,沉思片刻。
既然她都如此恳求他了,他也不是不可以陪她去看看,便淡淡地应了一句:“那好吧。”
想到阮青菡单独约自己,他的心里也明朗了不少。
阮青菡看着他,轻轻问道:“不生气了?”
肉眼可见聊苍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我没有生气!”
“是是是,你没有生气。”她看着他,一边说,一边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透过窗,看着她在庭院中跑动的样子,灵动、轻盈,像一束阳光下飞舞的光尘。
聊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心情大好,他就说他没有生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