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阮青菡睁开眼睛,第一感觉就是全身酸痛,仿佛被人打过一顿一样。
昨夜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有人给她的身体搽药来着,这身旁也没有其他人,还好自己当时神志不清,不然还真是难为情。
阮青菡正想着,就看见聊苍端着药碗推门进来,她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就赶紧把视线移开了。
聊苍一进来就看见阮青菡努力支起上半身,正准备坐起来的样子。
他赶紧走近,扶她坐好,还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赶紧把药喝了吧。”
阮青菡听话的接过碗,放在嘴边,一饮而尽,不禁皱眉,好苦!
“我觉得我的好运气大抵在去年就已经花完了。”阮青菡被苦得龇牙咧嘴,想起了她从去年到现在好像一直都在倒霉,不停的受伤,甚至还有性命之忧。不对,是从六年前好运气就已经花完了!她总是忘记自己那睡梦中消失的五年。
“还没有完全花完。”看着她苦到瘪嘴的样子,他伸出手放在她面前,手指打开,手心里竟躺着一颗糖。
阮青菡赶紧拿了起来,打开外面的纸皮放进嘴里,甜味在她空中弥漫开来。
只是阮青菡拿糖时指尖轻轻碰到聊苍的掌心,都让他的心跟着为之一紧。
就这样,聊苍和阮青菡在这个客栈住了几日,直到阮青菡身上的淤青完全消失,身体彻底恢复,才买了新的马车,重新出发。
越接近战争前线,人们的日子过得越凄苦,路上常常看到饿死的流民,丢失的孩子和被遗弃的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他们满是污秽、形容枯槁,阮青菡觉得心里很难受,但是在战争面前她的力量太弱小了,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帮忙救助这些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们,可是救得了一人,却救不了天下人。
经过了月余他们才勉强到达若木军队驻扎的大致地址,晋阳城。
“来者何人?此处乃军事要地,还不速速离开。”
马车刚到城下,见城门紧闭,还未及走近,便听见城楼上身披甲胄的士兵厉声说道。
“请问凌纪凌将军可在城中?”阮青菡拨开车帘,探出头去。
其实凌纪这个名字在天城山还未出发时,匕夫人就已经告诉了她,可是她还是第一次将这个名字念出口,还真是陌生。
“此乃军情,岂容得你在这里打听,快滚!”士兵怒喝。
“若凌将军在此处,麻烦军爷通报一声,就说天城山来人了,有要事相商。”阮青菡也不管他的态度,因为这一路上见得太多,她也见了太多士兵欺压百姓的事情,战争好像让人们隐藏在心里的恶又暴露出来了。
士兵听闻是天城山的人,便没有多话了,只是派人将这个消息送了下去,毕竟他也是听说过的,这位凌将军好像确实是从什么天城山上下来的。
城门依旧紧闭,聊苍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一阵风带起来的风沙,心里想着大抵自己是疯了,才会真的和她来找若木,一想到待会儿这两人相见的样子,他就心气不顺,表现在明面上就是他此时的脸色极差,阮青菡似乎也有所发现,但是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大师兄,她便觉得高兴,就暂时忽略了他那张黑脸。
不一会儿,城门大开,若木骑着马从城门里缓缓而出,身披甲胄,将一袭长发高高束起,风撩动着地上的风沙也撩动着他的长发,腰上佩剑,连身下的战马都披着防御的战甲。
从前他身上带着文弱气质已经消失殆尽,变成了现在这个英气逼人的将军,就连皮肤都黑了些。
若木看着前方的马车,翻身下马。
听士兵来报城外有天城山的人来了,他内心的喜悦难以言表,就像是家人来看他一般,他定然是要出城迎接的。
听到马车外响起了马蹄声,阮青菡又探出一颗小脑袋,只见若木立于马前,她欢喜地跳下马车,提着裙摆向若木跑过去。
只是若木周围的士兵,立马警戒了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大师兄!”
若木听见了阮青菡的呼唤,这个熟悉的声音触动这他的神经,周围的一切像是静止了似的,他听不见周围的风声、士兵们移动的脚步声,他的眼睛像是定格在了她身上,他只见一个女孩子,带着明艳动人的笑容朝他奔跑过来,就像做梦一样。
就在若木愣住的时候,阮青菡已经要跑到跟前了,士兵赶紧上前,要拦住这个可疑的女子。
“住手!”若木说,周围的士兵都识相地退到一边。
下一秒,阮青菡扑进了若木的怀里。
若木一时没有站稳脚跟,被她扑得后退了几步。
这是?梦?
阮青菡触碰到他硬硬的盔甲,有些冷冷的,吊在他的脖子上,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久别重逢后就这个反应?
若木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孔,这个让他日夜牵挂的人就在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
“阮阮?”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是,阮阮!”她回答道。
他的手轻触她的背,在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时,他彻底绷不住了,将她紧紧搂紧自己怀里。
“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把你盼回来了,我每日、每日......都在想你......”若木用颤抖地声音说,以前他这么说,阮阮会觉得他说的都是些油腔滑调之词,可是现在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知道。”阮青菡轻轻拍在他的背,安慰着。
这一刻,多年来压抑在心里的悲伤、惊惧全都烟消云散了,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日日喘不过气了,但那些晦暗、压抑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若木将头埋在她的肩上,身体有些止不住的颤抖,但心里的情绪来势过于凶猛,逐渐将他淹没,他伏在她的肩头,紧紧地抱着她,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出声来。
周围的士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将军会抱着一个女子哭得如此厉害?
大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多看,将头转向别处,装作很忙的样子。
***
若木带着阮青菡一行进了城,他脸上一直挂着喜悦的笑,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害怕这只是大梦一场,倘若真的是梦,那醒来之后心里该是多么难过?
一行人来到城中府邸,若木,给聊苍安排了住所,遣散了所有人,便一直守在阮青菡身边,面带微笑,眼睛从未从她身上离开半刻,看得阮青菡都觉得有些别扭了。
“大师兄,为何一直看着我,是有话要对我说吗?”阮青菡问道。
若木笑着摇头,他曾经设想过,倘若能够再见她一面,他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她说,甚至那些话他已经在心里说了千遍万遍,可是真的见到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要能这样一直看着她就已经很好了。
“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又问道。
若木仍旧摇头,说:“我只是觉得这一刻不太真切,想多看几眼,记在心里。”
阮青菡抿嘴笑了笑,觉得他有些傻气。
她站起身,挪到他身旁坐下,离他更近些,歪着头看他,说:“现在是否看得真切了?”
接着她又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说:“这样真切吗?”
她拿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这样是不是更加真真切切了?”
若木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眼眶微红,没有说话。
只是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虽然他已经掐了自己很多下了,确定这不是梦,可是他总是放心不下,再掐一次。
阮青菡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放心吧,大师兄,我是真的回来了。”
他的心好像在这句话里得到了安慰,释然了,心也放松了下来。
这时阮青菡才发现,若木的头发也出现了些许银丝。
她取一缕头发放在自己的手心,抚摸着,“大师兄也长白头发了。”
原来在她消失的这五年,苍老的不止阮掌门和匕夫人,还有他。
若木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
聊苍坐在若木安排好的院落中,越坐心里越是烦躁,不自觉地朝若木和阮青菡待的房间走去。
门外的守卫知道这是凌将军远道而来的贵客,再加上看他脸色不怎么好的样子,也不好拦他,只好先一步去禀报。
聊苍走进屋子的时候,看见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心里烦闷。
若木看见来人,率先起身,抬手行礼,“聊苍师弟,一路辛苦了,还未来得及前去问候,实在失礼。”
聊苍看着他,冷哼一声,“你失礼的不是未来得及问候,而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千里迢迢赶这么远的路,可不是来送嫂子的!
若木赶紧慌忙地解释,“我与阮阮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只是多年未见,喜难自抑,说几句话而已,聊苍师弟不要误会。”
即使他与阮阮之间是彼此对对方都有情意,可是女孩子的清誉可容不得开玩笑。
“聊苍......”阮青菡坐在后面,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出去。
聊苍看到后,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串,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假装没有看懂阮青菡的意思,径直走到若木原来的位置上坐着,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出门之前,匕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照顾好阮阮,我可不能辜负了夫人的嘱托。”
意思就是你俩别想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