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半天都没有看见大师兄啊?”阮青菡检查完身体,匕夫人陪着她来到前厅,扶着她坐了下来。
“对了,我赶紧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若木,他这些年等你也等得可苦了。”阮掌门回到案前,在刚刚已经写好的书信上加上了“阮阮已归,心可安矣”几个字。
“大师兄去哪儿了?”阮青菡问。
聊苍的心冷了下来,以前觉得若木的存在是有些麻烦,但是现在提到这个人的名字他竟觉得有些烦人,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把这个人从阮青菡的心上抹去,这一次可不能慢慢来了,作为人的这个身份他已经适应了。
“此事说来话长,”阮掌门放下手中的笔,“你当时还太小,不知道若木的身世,若木其实是东临国凌大将军的孩子,只是他的母亲身份卑贱,他们母子俩在将军府也是残喘度日,后来若木的母亲去世,女眷欺凌,家主无视,将军府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东临国常年征战,凌家又是武将之家,家中男丁都陆陆续续战死沙场了。两年前,凌老将军也战死了,若木便成了凌家唯一的男丁,凌老夫人找来天城山,要接他回去,若木是不肯的,可是凌老夫人年纪一大把了,长跪在殿前,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若木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还是回去了,他说等战争结束他一定回来。”
匕夫人补充道:“说到底,若木这个孩子还是太心软了。”
“所以,大师兄是去征战了。”阮青菡喃喃道,不免有些失落,不知相见又是何日了。
“没关系,阮阮,你爹爹已经在信上写了,他看到信后定然也能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下。”匕夫人安慰道。
“嗯。”
阮青菡回到自己的阁楼,这五年天城山变了不少,倒是她的房间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连床上的被子都维持着乱糟糟的样子。
双月刀被放在窗前的小桌子上,阮青菡拿起来,觉得重了不少,拿着都有些费力,真不知道以前自己是怎么拿着它扔来扔去的。
她手指抚摸过锋利的刀刃,完全看不到战损的痕迹,都被修好了。
“这是若木修的,你离开之后,若木便日日来你的房间清扫,你的东西他都努力维持着原来的样子,生怕把你存在过的痕迹抹掉了。”匕夫人说。
“大师兄做事最认真了。”阮青菡着房间有些出神。
匕夫人拿过她手中的双月刀,握着她的手,引她来到床边,叮嘱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从天城殿到她的阁楼,边走边歇,但她额头上还是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
“好。”阮青菡乖巧地躺在床上。
匕夫人在床边看着,替她掖好被子,直到看见阮青菡沉沉地睡去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以前还有绿绿照应着她,现在阮阮一个人确实让人不放心,可是现在她不相信任何人。
待到匕夫人的脚步声走远,阮青菡才挣扎着起身,将忍在喉咙的一口血腥吐了出来。
聊苍双手环胸,出现在阁楼的窗外,风吹动他的衣摆,脚尖轻点窗台,飞身进屋。
总算等到阮青菡一个人的时候了。
自从回天城山后,匕夫人可谓是寸步不离。
聊苍出现在阮青菡床前,将手心凝聚的气以血为引,源源不断地灌入她的眉心。
阮青菡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最终才得以真正地沉沉睡去。
匕夫人端着汤药回到房间时,一推开门,就看见坐在窗边榻上的聊苍。
她皱眉寻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一个男子出现在女子的闺房算是怎么回事?
“我来看看阮阮,看她的情况这么样了?”聊苍说。
他的话倒是给匕夫人提了个醒,确实没有比聊苍更了解阮阮情况的人,他救过阮阮,必然不会伤害她,而且可以保护她,或许他现在才是照顾阮阮的最佳人选。
匕夫人放下托盘,“聊苍,我知道你是阮阮的救命恩人,我这样说实在是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恳求你一件事。”
“请说。”聊苍回答道。
“我现在一时找不到照顾阮阮的人,我也不放心把她交到其他人的手里,我想亲自照顾她,可是我自己的身体我也知道,必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你救了她,了解她的情况,所以我想恳求你帮我一起照顾她,等她身体好一些,或者等到我找到信任之人就.......”
聊苍打断了匕夫人的话,“我会照顾好她的。”
或者可以换一句话,求之不得。
***
阮青菡在天城山静养,聊苍倒是也有了正当理由日日和她在一起。
阮青菡精神好的时候,便带她到院子里坐坐,给她表演桃树开花的小把戏,或者在阁楼上看滴滴答答的雨滴落池塘化成阵阵涟漪,又或者看她耍赖不想喝药。
总之,这一段时间对于聊苍来说,非常的舒心。
他在仿佛间好像真的体验到了凡人的快乐。
期间,阮青菡去看了绿绿的坟墓,埋在天城殿后山。
在她旁边还有阴医师的坟墓,阴医师年老,又因为绿绿的事情伤心劳神,在绿绿离开的几个月后终究还是去了。
听到绿绿死去的消息的时候,她并没有很难过,她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但也不会善良到原谅一切,原谅一个要她性命的人。
那样不是善良,是蠢。
她能够想起绿绿的好,但是恨她也是真的,若此次没有聊苍,自己就真的死了。
可是当她站在绿绿的墓前,她却出奇的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她。
好像一个人只要死了,那么她曾做过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谅。
即使怨恨也只能放下。
到现在她还是想不明白,即使是想了无数次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绿绿会如此恨自己,恨到要杀了自己的地步。
她明明与绿绿是真心相待的,她们的关系明明那么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但这些在这一座坟墓面前,也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她没有死,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回去吧。”在长长的久立静默后,阮青菡说。
“下山路不好走,我抱你吧。”聊苍说。
阮青菡笑了一下,说:“不用,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自由行走的能力还是有的。”
说完就朝着山下走去,聊苍也不强求,只是跟在她身边,二人并肩。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想问你。”阮青菡一边走,一边说,并没有看着聊苍,“那天晚上,绿绿带我去近云山,也给我看了桃林满树花开的样子,就像上次你给我变的一样。”
“你怀疑我?”聊苍转过头问,他几次三番救她,若还被她怀疑他与虐杀一事有关,那可真是让人心寒,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他间接害了她。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要伤害我,不然你就不会一次次的救。虽然你这个人神神秘秘的,术法又忽高忽低的,但我还是相信你的,我只是觉得绿绿跟你似乎多多少少有些关联。”阮青菡说。其实她这样说,并不是因为聊苍和绿绿都会让桃树开花的术法,还有一个原因是那天晚上,绿绿为了追杀她,悬停于空中的样子、神态,太像当时劫持聊苍的人了。
“让树开花的术法属于初阶术法,很容易的,随便翻翻典籍,自学都可以学会。只是你呀,不爱看书,掌门不教你,你就不会。”聊苍说。
“你说的对,绿绿确实是聪明又爱学习。”阮阮说。
但是,绿绿和那个绑架聊苍的人究竟有什么关联呢?
难道是绿绿变幻了样子去绑架了聊苍?所以在她救了聊苍以后,绿绿就打击报复她?
又或者是别人变成了绿绿,打击报复她?
那为什么她不去继续杀聊苍,而是改变目标杀她呢?
她又没有得罪人,救人难道是死罪?
太乱了。
“你在想什么?”聊苍看着阮青菡出神的样子,忍不住问。
阮青菡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俯下身去,她趴在他耳边,小声的问:“你的仇家没有在追杀你了吧?”
“什么仇家?”聊苍站直身体,不解地问。
“哎呀!”阮青菡赶紧把他拉了下来,接着在耳边说:“就是上次把你绑到悬崖边的那个人。”
哦,原来是乌瞳啊,聊苍都快忘了这件事了,“没有啊,而且那也不是我的仇家啊,那不是天城山的仇家吗?”
完了,线索断了,天城山哪儿来的那么厉害的仇家啊,阮青菡在心里想着,不免有些沮丧。
“好了,你不要再想了,你这脑袋瓜炸了也想不明白的,以后有我保护你,你就别担心了。”聊苍的两只手放在阮青菡的头上,揉来揉去,像是在盘汤圆。
阮青菡突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天空。
一朵雪花落在她伸出的手上,“又下雪了。”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大师兄收到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