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 第9章 钱芷兰折梅续诗句 胡进思政变立新王

第 九 回

钱芷兰折梅续诗句

胡进思政变立新王

过了年，从正月初九开始，西都府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一连下了好几天，整个钱唐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洁白一片。

章颢晨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想着这半年来，因钱弘佐逝世，钱芷兰心中悲痛却仍打起精神，关心寡嫂，照顾幼侄，伺奉母亲，一个稚嫩的少女硬是撑起一个家。幸而一家人相互体贴，渐渐走出了阴霾。章颢晨想着玉皇山上的梅花该开了，想带她出去走走，换换心情，故亲自打磨竹片做了一支书签，书签上画了一支红梅，又写上一首诗: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风递幽香去，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映春台。章颢晨派人把这书签给钱芷兰送去，并约她正月十五那日，去城外玉皇山探梅。

到了正月十五这日，章颢晨带着钱芷兰往东走去。路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远远望去，山上倒还是白皑皑一片。

两人慢慢骑着马，时不时地看向对方，聊着天。章颢晨问:“你妈妈，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已经可以起来，到院子里走两步了。”

“那就好，家里其他人都好吧！”

“都还好，只是我二嫂，大着肚子还整天操心我二哥。她说我二哥好像挺吃力的。”

“嗯，可能刚接任，慢慢就好了。不过，你阿弟倒让人刮目相看呢！上手才半年，不光交给他的事情做得有模有样，遇人遇事，都颇有章法；还能知人善任。有他相帮衬，会好的。”

“嗯!”

不久，就到了玉皇山脚下。因山路崎岖，两人下了马，沿着山路往上走。山脚的雪也开始慢慢融化了，路两旁树枝上的雪，化成水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滴到两人头上。“啊！好冰!”钱芷兰笑着叫道。章颢晨连忙伸手把钱芷兰兜衣上的帽子戴上系好。钱芷兰也踮起脚尖伸手去抓章颢晨身后的帽子，想帮他戴，可抓了两下，没抓着。两人都笑了。章颢晨往下走了一级台阶，躬身让钱芷兰帮他戴。钱芷兰却羞红了脸，往山上跑了。

越往上走越冷，雪就没有滴答成雨了。树枝上都还压着皑皑白雪，更有那白日阳光下化成的水滴，挂在枝头，叶梢在将落未落之时，于夜晚时分又凝成了冰晶。此时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闪着光芒，煞是好看。两人一边走，一边寻找着，这白雪世界里的那一抹艳红。在快到山顶的路旁，有一处地势较平缓，被人用围墙圈了起来，里面有茅屋三两间，更有数枝红梅探出墙外。两人凑近去品味那浮动的暗香。

“昨日我去你书房找你，你着急忙慌地藏什么东西？”一名男子笑着问。

“没藏什么!”有人回答，好像是胡云的声音。

“别以为我没看见！只是人家都订婚了，你这日思夜想的有什么用啊？”男子取笑道。

“你别乱说，毁人闺誉。真真是你看错了！”胡云着急地说。

墙外，章颢晨和钱芷兰不想听人家的私事，就走了。

到了山顶，总算找到一片红梅，在白雪的掩映下分外妖娆。不知是白雪衬托了红梅的艳丽，还是红梅映衬了白雪的纯洁？在玉皇山山顶，一边可以俯瞰钱塘江，一边可以欣赏西湖。两人驻足良久才依依不舍地下山。

钱芷兰回到家，就把折来的红梅插入瓶内。

晚上，闻着梅香，想着白日之行，心中欢喜，有些睡不着，就起床到隔壁书房找书看。来到书桌边，一眼就看到章颢晨第一次送的那本书。随手打开书，翻到那行小字，看了半天，又提笔添上一句: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过了几日，朝堂上又起风波。原来钱唐府为了方便运河两岸的百姓出行，便择一处造了一座廊桥。去年九月刚开始修建廊桥时，是由仰文翔督造的；到了年底，桥身已经造好了，只剩搭建廊屋了。可胡天自南唐回来后，胡进思以仰文翔进度太慢为由，一定要改派胡天监工，钱弘倧无奈，只得听他的。

可不承想，这廊桥年后才刚造好，连着几天雨雪，廊屋居然塌了，还砸伤了一个过桥的百姓。

钱弘倧要问责，胡进思居然说，是仰文翔选的大梁太差了。朝堂上，仰文翔气得连声发问:“我选的大梁太差？这是我之前找来的那根大梁吗？为了寻找那根房梁，图纸刚画好，我就派了多少人出去，又找了多久，你不知道？拉回来时多少人围观称道！可如今塌了的这根大梁居然是用两根嫩木头拼接起来的。以为大家都傻吗？人在做，天在看！更何况这么多工匠看着，你偷梁换柱，别人会不知道吗？” 胡进思哼了一声说道:“胡天接手时，木料你仰文翔都备好了，我儿胡天只是监管，绝没有动过手脚。如你所说每日那么多工匠，我儿怎可能偷梁换柱？你们要不信，随便找个工匠问问好了。”

众工匠明明知道是胡天看上这根大梁，拉到自家别院去了，却慑于胡进思之威，竟没人敢站出来给仰文翔作证。此事只好又不了了之了。

钱弘倧很生气，一边回书房一边恨恨地说：“胡进思欺人太甚，他想做董卓吗？他若敢做董卓，我就杀了他。”朝臣之中有个叫何承训的内衙指挥使，听了钱弘倧的话，自以为领会了钱弘倧之意，就偷偷向钱弘倧进言:我派内衙兵先埋伏好，大王再找个由头把胡进思召来。他一来就拿下杀了。对外就说胡进思想要刺杀大王。

钱弘倧沉默了好一会儿，想了半天还是对何承训说，我再考虑一下！

过了几天，何承训又来问钱弘倧：“大王，你决定了没有？此事宜早不宜迟啊，且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钱弘倧迟疑了一下说:“胡进思是跟随我祖父起兵的三朝老臣，立下许多战功，虽然有些跋扈，但未有大过；用捏造的罪名杀他，恐军中众人不服，引起兵祸。还是算了吧！”

何承训回到家中，左思右想，一想到万一胡进思知道了自己劝钱弘倧杀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他越想越害怕，就连夜去找胡进思，说钱弘倧如何如何想杀他，还把自己献的计策，说成是钱弘倧自己谋划的；还说自己劝谏了大王，说胡大人有大功无大错，如此冤枉他恐有不妥。可钱弘倧不听，只说您是董卓，一定要杀了。吾不忍心您就这样被陷害了，故连夜来告之。

胡进思听了大骂:“钱弘倧卑鄙小人，我为你家三代征战各地，立下汗马功劳。你如今想卸磨杀驴，没那么容易！”胡天听了，更是激动地说:“待我今晚就提刀杀进去，问一问钱弘倧是如何对待忠臣的？”

胡进思想了一下，对何承训说:“你先回去，待我明日行动。到时你给我作证。”

何承训走后，胡进思又召见了几个心腹武将，谋划了一夜。

到了第二日，钱弘倧和众位大臣议完事，就散了。钱弘倧回到后院，净了手，端起茶杯，看着盛悦芳越来越大的肚子，笑着问道:“今天孩子有没有老踢你啊?”盛悦芳还未答。就有人来报:胡进思收到边境密报，南唐军有异动，边境恐有变。他在议和院等大王前去商议。盛悦芳只得又送钱弘倧出门。

盛悦芳送钱弘倧到门口，想想不放心，就挺着大肚子，去寻钱芷兰。钱芷兰正和大嫂仰氏、太夫人马氏、侧太夫人吴氏一起说话，看着吴氏给两个侄儿，还有二嫂肚子里的宝宝做小衣裳。钱芷兰看见盛悦芳来了，赶紧叫她坐下。盛悦芳说，钱弘倧被胡进思叫去后，自己有些心慌，要不派人去问一下？事情要紧不？钱芷兰就说，那她去阿弟那看看，最近有没有要紧事！

那边，钱弘倧急冲冲赶去，刚走进议和院，胡进思就命人拿下钱弘倧，还指着钱弘倧大骂:“好你个钱弘倧，我为你们祖孙三代出生入死，你竟然要杀我。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钱弘倧不解道:“我何时要杀你了？”胡进思叫何承训进来，对钱弘倧说，“你不用狡辩，何承训都告诉我了！”钱弘倧指着何承训说:“好你个何承训，你竟敢颠倒黑白……”钱弘倧还没说完，何承训抢着说：“你不是说胡进思是董卓，你要杀了他吗！”何承训又赶紧对胡进思说，“将军，赶紧下手。如晚了，其他人赶到就来不及了。”钱弘倧听了目瞪口呆，正想说是何承训颠倒黑白。

胡进思命人把钱弘倧带下去，藏于一处私宅，又命人取下钱弘倧身上带着的宝印。

钱弘倧一面被带走一面大骂:“好你个何承训，明明是你向我进言杀胡进思，我没有同意，你就跑去胡进思那反咬一口！”

何承训听钱弘倧不停地骂自己，怕胡进思听出端倪，就劝道:“将军赶紧下手吧，迟了恐生变！”

胡进思看了看何承训说:“不急！”

胡进思这么一看，何承训就不敢多言了。

胡进思命人写下伪诏: 吾因身体不适，传位于弟钱弘俶。在伪诏上盖上钱弘倧的宝印。胡进思命人去钱弘俶那传话:钱弘倧突然中风，传位于钱弘俶。并令钱弘俶上书汉天子，请封吴越国王。

钱芷兰刚到钱弘俶书房，还未说上话。传旨的人就到了。传旨的人傲慢地说:“传胡将军话，大王中风了，请三公子接位。这是大王的旨意！”听了这话，姐弟俩如闻晴天霹雳。

两人呆呆地送走传旨的人，钱弘俶才反应过来，对钱芷兰说:“阿姐，你立即去后院管住下人，不要让两位母亲和二嫂听到这消息。我即刻去救二哥。你放心，我会救回二哥的。”

“好!那你自己也要小心!”钱芷兰说完赶紧回后院。钱芷兰先召来各个管事，叫他们不可在太夫人和诸位夫人面前说漏嘴，不然一定重罚，决不轻饶。钱芷兰回后院跟盛悦芳说:“没什么事，可能是二嫂你肚子大了，容易胡思乱想。我陪你回去休息吧！”

送走了盛悦芳，钱芷兰又把两位母亲安置好，才把实情告诉仰氏，和她商量如何管住府中仆人的嘴。

钱弘俶立即召章德安、仰仁洤等重臣前来，又带着他们一起去往议和院。

钱弘俶一到，立即大声呵斥胡进思:“好你个胡进思，我二哥早上还好好的，你敢假传旨意？”

胡进思指着何承训说：“我辅佐你们钱氏三代，你二哥却要杀我，要不是何承训来告密，我已被你二哥杀了，我是被逼的！”

钱弘俶看了看何承训，又对胡进思说道:“我二哥若要杀你，我和这些卿家一个都不知道，只有何承训一人知道，这怎么可能！我二哥在哪？你赶紧放他出来和何承训对质。”

“已经对过质了。你二哥已经承认了，他说我是董卓，要杀我。我不是董卓，但我也不想给要杀我的人做臣子，故只要你继位，我继续奉你钱氏为主。”胡进思说。

钱弘俶想了想说:“那你先放了我二哥！”

胡进思说:“不行，你先上表汉朝，请封吴越国王！”

“胡进思，你若敢杀了我二哥，我宁愿和你拼上性命，也绝不接任这王位。我大哥为救百姓而死还不到一年，我若也死了，你想想这吴越国能有多少臣民会臣服于你?”钱弘俶激动地说。

“好，我不杀你二哥，但我也不放，你上表接位吧！”胡进思说。

“我要先确定我二哥无恙。”钱弘俶说。

胡进思想了想说:“你派一个你信的过的人去吧！”

钱弘俶叫章颢晨去确认钱弘倧安全。

章颢晨被蒙上眼睛，带到一处宅院，见了钱弘倧。钱弘倧把何承训的事说了。章颢晨告诉他，钱弘俶说一定会救他出去的，钱芷兰也会照顾好盛悦芳的，叫他放心。之后，章颢晨又被蒙上眼，带出来。钱弘俶和章颢晨见面商量后，决定先继位，稳住胡进思。

事已至此，钱弘俶只得上书汉朝请封吴越国王。这样，钱弘倧在位不到一年就被废黜了。

下回预告：

第十 回

钱弘倧遣送东都府

马夫人仙逝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