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 第3章 章颢晨夜行劝兰妹 八都兵猛战保福州

第 三 回

章颢晨夜行劝兰妹

八都兵猛战保福州

恋高堂而掩泣，泪血地而成泥。

狱户春而不草，独幽怨而沉迷。

兄九江兮弟三峡，悲羽化之难齐。

穆陵关北愁爱子，豫章天南隔老妻。

一门骨肉散百草，遇难不复相提携。

…………

豪放浪漫的诗仙李白，因经历了安史之乱，一改往日风格写下这悲伤、哀泣的诗句。可见战时，百姓之苦！

在五代十国时期，南方众多小国，各自为政。各政权之间为了抢夺城池而相互征伐；政权内部也是夺权争利，尔虞我诈。百姓于战乱中更是妻离子散，苦不堪言。

吴越国的东边即为大海，南方为闽国。西北方，一开始则为南吴。公元937南吴权臣徐温的养子徐知诰篡位后改回李姓，并自称是唐宪宗四子建王李恪的四世孙，并改国号为唐。先前还好，吴越与各邻国之间相互通商通婚，各自保境安民，休养生息。可自从公元943年南唐烈祖李昇逝世，元宗李璟继位后，就一改唐烈祖息兵安民的国策，不停地攻打周边小国。李璟看钱弘佐年幼继位，朝政不稳，就多次攻打吴越国。幸好八都兵英勇善战未被南唐得逞。钱弘佐即位三年后，南唐又趁闽国内乱之际讨伐闽国。闽国国主王延政向吴越国王钱弘佐求援，称愿上表向吴越国纳贡称臣。

钱弘佐不堪南唐骚扰，又考虑到吴越与闽国之间唇亡齿寒，想要出兵闽国。可朝堂上大部分大臣拿武肃王遗命说事，极力反对，竟没几人赞成的。入夜后，钱弘佐约了几个心腹，想商议个办法来说服各位大臣出兵支援。可吴越确实很久没有主动出兵了，大家一直商议到月上中天，也没商量出个说服众人的好主意，只好先散了。

章德安之子章颢晨也参与了这次商议。章颢晨近年来跟着钱弘倧一起参政议政，因他品德贤良，才能出众，成为了钱弘佐的股肱之臣。章颢晨走出议事厅，已是夜深人静之时，只见一轮明月挂在空中。他一边走一边想着明日该如何说服众人，不知不觉来到了少时和钱弘倧他们一起舞枪弄棒的演武场。只见月光下已是初具少女身形的钱芷兰拿着一柄长剑站在木桩上，一边腾挪跳跃，一边点刺劈撩。剑法已颇具威势，跟以前的花拳绣腿竟已大不一样。章颢晨刚想叫好，钱芷兰一剑刺出，由于用力过猛，脚下没有踩稳而摔了下来。章颢晨急忙跑过去把她扶到旁边亭子里，帮她检查了腿脚。还好钱芷兰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扭了脚踝。

章颢晨望着钱芷兰，想她原本是一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如今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圆圆的脸变瘦了，下巴变尖了，眼睛变得更大了。此刻，她明明很痛却蹙着眉一声不吭。章颢晨怜惜地说:“芷兰妹妹，这三年多来，时不时听你二哥说起你。说你自从你父王去世后，就不再淘气，整日刻苦读书练武。却没想到刻苦至此，如此深夜还在练剑！先王在时，不是总告诫我们要量力而为吗？你不要忘了，你并非只有一个人。你阿爹虽然去了，可你还有你母亲，还有你阿兄阿弟，还有我们这些亲朋好友啊！读书习武都可以慢慢来，欲速则不达嘛！况且还远不到需要你拼命的时候！”

钱芷兰听了这话，又想起了她阿爹，眼里含着泪水，低下头轻声说:“我只想着有坏人来的时候，能保护家人，再不济也可以保护自己，免得大家担心我。”

“你放心，只要有你兄长在，有我们这些亲朋在，没有那么多坏人需要你一个小姑娘来担心。反倒看你如此自苦，如此心事重重，大家只会心疼你，担心你。我送你回你院子吧，早些睡，保重身体！天塌下来，也还有我们这些年长的顶着，况且天还塌不了！”章颢晨望着钱芷兰微笑着说。

章颢晨把送钱芷兰送到她院门外交给丫鬟，就又独自回家。一路上，他想着三年多来，众臣欺负钱弘佐年纪轻轻，又上位不久，钱弘佐下的政令多被劝阻，实行得很是艰难。故他下定决心，明日一定要帮助钱弘佐说服众人出兵闽国，而且要打赢这一仗。此战若胜，既可助钱弘佐收服人心，立下威严，又可震慑南唐。

第二日，朝堂上，钱弘佐还是坚持出兵，他说:“南唐李璟自承位以来，三番五次地攻打我吴越。这次南唐若拿下闽国，我吴越就在南唐包围之中了。诸位认为他李璟不会趁机夺我吴越？主动出击总比被动挨打好。”

老臣杨仪城说:“边境将士不能轻易调动，而钱唐府的八都兵若长途跋涉地一路赶到福州，则疲兵易败，兵家大忌啊！”

叔叔钱传瑛说:“我钱氏志在保境安民，主动出兵恐惹南唐忌恨，招来兵祸。”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早想跟南唐打一仗了！”右统军使胡进思的儿子胡天说。

“南唐地广人多，李璟手下将士更是我吴越的两三倍之多。轻易不可与他为敌。”钱弘佐的岳父老臣仰仁洤也反对道。

“南唐地广兵将多，可他们要守的地盘也大啊！四周想吞并南唐的也大有人在，他李璟难道敢以举国之力攻打我吴越？我看可以出兵，有时候主动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仰仁洤的儿子仰文翔居然反对他父亲。

众大臣开始众说纷纭，吵个不休，但基本上那些老臣都是劝钱弘佐以保境安民为国策，不要主动出兵。只有少数几个少壮派想出兵一战。

这时，章颢晨站出来大声说:“保境安民自是不错，遥想当年，武肃王为了保护临安百姓，竟敢只带着二十人就去阻击黄巢十万大军。想来真是勇武过人，豪气冲天。这才是我们八都兵的本色。可如今我们面对南唐三番五次地侵扰，竟只是一味防守。南唐李璟小人，自称李唐后人，可自承位以来，不去攻打北方称帝的石晋，而不停地攻打周边小国；且李璟小人又最喜趁火打劫，巧取豪夺，很是可恨！故依我之见，我们就应借此机会，主动出击，狠狠打他们一拳，一定要打得他们害怕，打得他们不敢再来，打出我八都兵的威风。我章颢晨愿随军出战，震慑南唐，为我王立威。”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好!说得好!这才是我吴越的热血男儿！”钱弘佐环视众人接着说，“我决意，为震慑南唐，以章颢晨为先锋官，从西府带领一万八都兵由海路率先去福州，帮李仁达守住福州城；再以吴程为威武大将军，先从东都府带领一万人到温州，再到静海节度使抽调一万人，共两万人从陆路入闽作战。”

两日后，钱弘佐亲自为大军壮行，章颢晨带领一万人坐船从钱塘江出海，先去福州支援。钱弘倧随军一直送到钱塘江边。上船前，章颢晨对钱弘倧说:“前两日我碰见兰妹妹，我见她半夜还在练剑，看起来心事颇重，你提醒一下家人，有空多关心关心她！”

“好的，自阿爹走后，我和兄长忙于朝政，母亲又忙着给兄长选妻，接着又操劳兄长大婚事宜。对兰儿是有些忽略。反倒要你来提醒我们，惭愧惭愧啊!”钱弘倧感激地说。

“你我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且我向来就视兰妹妹如亲妹妹一般！送君千里也终须一别，你回去吧！”章颢晨抱拳说。

“好！等你大胜归来，我给你庆功！”说罢钱弘倧调转马头回城。晚饭前，钱弘倧特意去找他母亲，把章颢晨的话告诉她。

晚上，马氏忙完事，就起身去钱芷兰院子，刚到院门口，就听见兵器相接之声。走近一看，原来钱芷兰正和她院中一个叫侍剑的会武艺的侍女对招。

钱芷兰见马氏来了，立即停了下来，把手中的剑递给侍剑。马氏上前一边给钱芷兰擦汗一边说:“白天读书已经很辛苦了，晚上早点休息吧！你还在长身体呢!”

钱芷兰笑着说:“姆妈别担心，我不累，现在还早呢!”说着拉马氏进房中坐，丫鬟侍书进来奉上香茶，又退了出去。

马氏仔细看了看钱芷兰，发现钱芷兰是长高了不少，也瘦了好多。她说道:“你阿爹要是看你瘦了这么多，又每日这么刻苦读书习武，一定心疼死了。不管干什么都没有身体健康重要。这两年我看你乖巧不少，又忙于给你大哥娶媳妇。实在是对你疏忽了。你这样闷头苦学，我却宁愿你和以前一样淘气爱玩儿！”

“姆妈，我真没事!你别担心！”钱芷兰笑着说。

“反正，再不许你深夜习武读书了。早点睡觉！我会派人来看的。要记住你是为娘的宝贝囡囡，只需健康开心就好了！”马氏不放心地继续说。

钱芷兰看马氏这么担心她，连忙保证会早早睡觉，保重身体。马氏得到了钱芷兰的保证才放心地回去了。

吴程率领大军到福州之前，南唐大军已经先到福州城外一个多月了。南唐大将每天派士兵到福州城门外骂阵，可李仁达兵力不足不敢应战。

一日，南唐军又派人在福州南门外骂道:“李仁达，你个缩头乌龟，只会躲在城里做龟孙子，算什么男人。还不出来受死！”南唐军又出其不意地另派了大队人马带着云梯和投石机猛攻西城门。等李仁达带人赶到西城门时，南唐军又开始猛攻南门。李仁达手忙脚乱，疲于应对，正是心慌意乱之时，章颢晨带着一万人马坐船从海路及时赶到了。两军合力一起守住了福州城。

李仁达和章颢晨商量后决定，等吴程大军到了再出城一起夹击南唐大军。

后来南唐军又发起过几次猛攻，可城内李仁达依着城墙高厚，又有章颢晨带来的援军，只一味死守。无论城外南唐军如何辱骂，拒不出城迎战。

吴程到温州后集结了二万大军，从陆路进入闽地。闽地多丘陵，吴程为了出奇兵，白天率兵躲进山林休息，夜晚急行军。好在自武肃王钱镠起，就治军严谨，训练刻苦，半个月后就赶到到福州附近。大军住进山林里，放出之前约定的信号，等待章颢晨回应。

章颢晨看到信号，知道吴程已到，就乔装成闽地百姓，天黑之后，翻出城墙，按信号找到吴程。见面后两人一番密谋，章颢晨返回。

吴程大军到后，有一日南唐军实在熬不住又攻了一回城。城未攻下，这些士兵却又饿又累，还死伤了一些。入夜，这些疲兵刚进入梦乡。吴程依之前定下的计谋，一旦南唐攻城，当天深夜就是两军夹击之时。吴程率领大军向南唐军营射入火箭。等兵慌马乱之时，趁着火光杀向南唐大军。

于此同时，李仁达也打开城门一起夹击。一时，南唐军营内火光冲天，杀声震天。等南唐军醒悟过来，拿起兵器，却为时晚矣！慌乱中南唐将领只带了一部分人马逃出去。逃到前面山谷，吴程早就派人带着伏兵等着，又是一番痛打。经此一役，进入闽北的南唐主力几乎无存。

吴程立即派快马把大胜南唐的战报送往钱唐府，又和李仁达一起犒赏三军，大家聚餐庆贺。

胜利的消息传到西都钱唐府，人人奔走相告。钱芷兰听到消息，立刻去找马氏。进入马氏内堂，却见大家都已聚在马氏屋里。钱弘佐与钱弘倧看见钱芷兰到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兰儿，快过来，这里有你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

钱芷兰笑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马氏取笑道:“你们都这样宠着兰儿，俶儿不会吃醋吧！”

钱弘俶笑道:“我有何醋可吃的？就算你们都宠着阿姐，可阿姐却最疼我，有好东西都偏着我，还每天记着催我吃药，督促我锻炼身体。这一年来我身体好了不少，都很少吃药了。况且阿姐是女子，我是男子汉，宠阿姐是应该的啊！”

“等你长嫂生下我的小孙孙，我就只宠他一个，你们都不要吃醋噢！”马氏又笑着说。

钱芷兰高兴地说:“嫂嫂有喜了？那我快要做娘娘了。”（注：杭州临安一带管姑妈叫娘娘）

一旁钱弘佐的夫人仰氏害羞地低下了头。

真是双喜临门啊，一家子总算走出丧夫、丧父的悲痛了。

等大家走后，马氏又把钱芷兰留下，揽着她轻声细语地说:“囡囡，你最近总算长了点肉。你记着，就算你再大，也是为娘的小囡囡。不要一味刻苦训练，天气好时去西湖边走走，坐坐船，散散心！”

“姆妈，我晓得的。你也不要过于操劳，要保重身体！”钱芷兰对马氏说。

“我会的，我还要看着我们囡囡长大后结婚生子呢！”马氏说道。

“姆妈！”钱芷兰扑到马氏怀里害羞地说。

自从章颢晨和他说了之后，钱弘倧就留意到这对双胞胎在父亲死后一下长大了，两人每日一起勤学苦练。钱弘倧担心他们累坏了身体，一有空就带他们去外边打猎、游湖、逛书肆、散心。

话说，福州城被吴越军和闽军联手保住了，但闽国其余地区却被南唐军占领了。一年后，闽主王延政投降，闽国灭亡。南唐李璟令枢密副使文徽镇守建州，闽降将陈诲为剑州刺史。李璟让陈诲协同文徽伺机攻打福州，想夺取闽国全境。

李仁达得知王延政投降，闽国灭亡，就向吴越投诚。李仁达自此归顺吴越，福州纳入吴越版图。

一日，吴程派去闽南的探子回来报告:“报告将军，我们入夜后潜入文徽书房，发现南唐李璟给文徽的书信上说，要文徽和陈诲伺机攻打福州；并且他们日夜操练，还时不时地半夜急行军集训。”

吴程听完消息，即刻召集众将前来议事。

吴程说:“据可靠消息，南唐还会再次攻我福州，想要得到闽地全境。众将有何对敌良策？”

章颢晨提议说:“与其被动应战，不如诱敌入瓮，再灭之。”大家集思广益，最终定下灭敌之策。

几日后，传出福州城内大乱的消息，说是吴越将士和李仁达手下互不相服，双方在城门口还大打出手，各有伤亡。吴程心灰意冷，带兵回转吴越了。李仁达自知守不住福州，竟自弃城遁走。

这一消息传到建州，文徽大喜，立即令陈诲随他北上拿下福州。来到福州城外，陈诲想先派一队人马去福州城内刺探军情。文徽却说:“疑则变生，不若乘机据其城。”文徽一意孤行，陈诲无奈，只得随军入城。大部队一进福州城，外城门立即被关闭，四周城墙上万箭齐发。文徽悔之晚已！只有陈诲带着少量人马，杀将出去，逃回闽南。

南唐两次攻打福州，皆大败。八都兵的勇猛善战使得南唐再不敢小视，更不敢随意挑衅。

从此吴越国的边境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事。吴越百姓在这乱世之中得以休养生息，改善民生，人民安居乐业。

有一日，吴越王钱弘佐问司掌仓库的官吏:“余粮还有多少？”官吏答:“可用十年。”于是钱弘佐下令境内百姓减免赋税三年。

下回预告：

第 四 回

章颢晨降马救幼女

钱芷兰辩画惊胡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