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杂货铺 第4章 第 4 章

蓝星上没有一年四季，因为不管什么季节，蓝星的气候都很恶劣。

白天不刮狂风都算个好日子，更别说有时突然到来的雷暴天气，和一入夜气温骤降几十度的异常情况。

蓝星上的人在几十年间创造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大半部分建在地底的房屋、种一些又能固土又能吃的植物，一些枯树也能被他们拿来碾成粗纤维加进衣服里，好歹能隔绝一些寒气。

但蓝星上的生活依然艰苦，越来越多的垃圾运输过来，他们没有渠道和权力向上等星系抗议，也没有资源和技术投向这里。

他们就向被所有公民遗忘的世界，踽踽残留在这个灰黄色的星球上。

直到谢之敏的杂货铺开起来，他们的生活才缓和一些。

至少有干净的水和药物，能裁到绵软保暖的布料，和一些要命的生活物品。

一开始是刘丽发现不远处的荒地上，一夜之间冒出一排低矮木屋。

起先刘丽以为是什么危险人群，以至于每天太阳还没下山，她就早早招呼小孩进屋锁门。

但一连几天相安无事后，她终于壮着胆子过去看了一眼。

木屋里只有一个年轻女孩忙活着搬东西打扫，听见身后动静，她回头一看，先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啊。”

常年在贫瘠蓝星生活的刘丽早已变成一副咄咄逼人尖酸刻薄的性格，面对陌生女孩的善意，她扯了扯嘴角：“你干什么来的？”

“我刚到这不久，想开个杂货铺，欢迎以后多光临。”

杂货铺？

刘丽在心里嗤笑一声，在蓝星上卖东西，这姑娘不知道是真蠢还是憋着坏心思。

“这几天晚上都挺冷的。”女孩说着就拿出一匹布塞到刘丽手里，“这布很保暖的，你拿回去试试，不要钱。”

刘丽刚要开口讥讽，但布料接触到皮肤时，她还是被那柔软的触觉所震惊。

大家穿着加了粗树条的衣服太久，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柔和的布料了。

于是回去时她想了又想，还是狠不下心把这匹布扔了。只是放在旁边观察很久，确定只是一块普通的布后才敢碰它。

三两下制好了一件外套，刘丽披到身上时，都感觉身体轻盈不少。到了晚上，把胸前衣服拢紧，更是不用担心外面的低温天气。

刘丽往外面穿了几天，杂货铺外面就开始有其他好奇的人到访了。

女孩大方得很，来一个送一匹，说免费试不要钱，觉得不错的话可以来买其他花样。

她的价格定得低，几乎算是送给他们的，一来二去，这间杂货铺就出了名，要不是蓝星上每个聚集区隔得太远，恐怕连旁边一些镇子上的人都要过来。

熟了之后，刘丽就好奇起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姑娘。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你爸妈呢？”

“不知道。”谢之敏摇摇头，然后甜甜一笑，“可能过几天就会来接我了。”

这一等就是好几年。

等到谢之敏越长越大，镇子上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她的父母还是没来接她。

刘丽难免可怜谢之敏，家里孩子出去铜矿打工挣钱后，她有事没事就来帮衬帮衬她。

谢之敏和镇子上其他居民也混得很熟，渐渐地大家都块忘了谢之敏只是一个突然造访的陌生人，而把她当成普通乡邻中的一个。

巴莫来到这里帮忙后，起先他不常说话，经常沉默着来往在大街上送货，偶尔还会帮忙把掉进坑里的孩子救上来。

于是大家虽然对这来路不明但天赋异禀的人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好奇与感谢。

于是有一天他们发现巴莫破天荒地没有出来送货，一去杂货铺，连谢之敏也没有坐在柜台里无聊地打瞌睡。

这下大家都慌了，但杂货铺的门还开着，他们以为两人恐怕被谁抓走了，一家家地联合起来抄家伙准备去找人。

然后在一片片的嘈杂声中，巴莫最先清醒过来，一打开门，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拿着锄头镰刀往远处走。

他吓了一跳，赶紧过去问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看见巴莫后表情更惊讶，忙问是谁把他抓走了，谢老板又去了哪里。

两边解释开后啼笑皆非，巴莫不能说自己是通宵忙活去了铜矿，只好道：“昨晚我和谢老板忙着整理货物，忙晚了些，今天就多睡了会儿。”

大家知道后笑着收好东西，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你们真是辛苦了。”

巴莫回到杂货铺时，谢之敏也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坐在门口。

她知道后也是哭笑不得，早知道就在门口躺椅上睡了。

一连数日都没有居民注意到那天天旋地转日月同天的异常，谢之敏也松了口气，心想看来是成功了。

但她的心刚放下来没多久，一天傍晚，浓墨似的天边忽然映出一大片的红，伴随着嘈杂的轰鸣声，不少人都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偷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长队骑着摩托，穿着全黑制服的陌生男人突然涌入这个安静的小镇，大排量发动机的声音甚至块盖过快要刮起来的狂风。

不少人刚躲回床上装成睡着的样子，就被人大力敲响房门：“开门，稽查局调查。”

刘丽哆嗦一下打开门，看着那些高大男人胸前衣服上银亮的标准，干笑道：“你们这是——”

“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过？”为首的男人戴着一个黑色对讲耳机，语气严肃道。

刘丽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巴莫，但她硬生生忍住：“没有啊，我们这里又偏又荒的，哪里有人愿意过来。”

男人听了她的回答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垂下目光，居高临下俯视着听到动静走出来的小孩。

“你，见过陌生人没有？”

刘丽看着自己懵懂到还在吃手指的孩子，心里忽然一沉，想要伸手捂住孩子的嘴，却没有办法动弹一步。

小孩摇摇头，咧着嘴露出还没长完的牙：“没有。”

男人又撇了一眼刘丽，没发现她表情有异常后，总算带着后面的人离开了。

刘丽顿时腿软得跪在地上，一把将孩子捞过来抱住。

小孩发现奶奶发着抖，便用小手拍了拍奶奶的背，笑呵呵道：“巴莫……叔叔，好……叔叔。”

一伙人闹腾半宿，总算在天亮时安静下来。

镇子里的人都没怎么睡，襁褓里的孩子因为吵闹哭了一声，又被母亲慌张地捂住嘴。

一群人看着这些小心翼翼偷瞥的普通居民，抬头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汽车声。

铜矿派来的人也赶了过来：“那些地方排查过了，只有这里没有查过了。”

此时有一个身着稽查局制服的男人向为首的男人说：“那边还有一条小路，看上去经常有人走，可能住了人。”

顺着他指的方向，刘丽发现那正是去往杂货铺的路。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把孩子的眼睛捂住躲回家里，期盼那边不要出事。

谢之敏刚吃完饭，正一脸郁闷地算着账本，忽然就听见外面响起来的发动机声。

她还没来得及合上账本，那些人已经进来了。

高大的男人几乎要把房顶顶破，谢之敏看见他们衣服上的稽查局字样，马上意识到来者不善。

为首的男人左右环顾一圈，然后朝身后的人道：“是她吗？”

他身后冒出一个男人，看了她一眼之后摇摇头：“不像，那天闯进来的是个男人。”

谢之敏顿时明白了什么，屋后水声突然停下，她祈祷着巴莫不要这个时候出来。

但猎人一般的嗅觉还是让男人发现了巴莫的存在，他指向屋后：“有人。”

话音刚落，巴莫就甩着手上的水走了出来。

“你找我？”他的表情很平淡，连谢之敏都在心里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是他吗？”男人又问了句。此时那个指认的人犹豫了一些：“呃，他……”

“不是。”忽然有另一个人开口，几乎斩钉截铁道，“那天的人没有这么高，不是吗？”

第一个指认的男人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恍然大悟道：“对对对，那人还没我高，不是这个。”

男人不耐烦道：“你确定了？”

指认的男人瑟瑟发抖瞄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名字。”男人忽然翻出一叠册子。

谢之敏意识到他是在名册，自己在蓝星统计人口前就来了，因此名册上有自己。

但巴莫……

“我叫谢之敏，他是巴莫，我表哥。”谢之敏大大方方介绍起来。

“巴莫？”男人翻了翻册子，再抬头时眼神冷酷：“名册上没有这个人。”

“当然没有了，蓝星上的名册怎么会有第十星的人。”谢之敏嗤笑道。

第十星？

他们窃窃私语起来，第十星作为星际监狱，关押的都是些十恶不赦之人，怎么会有人来蓝星呢？

男人微微眯眼，一手已经探到身后准备拿枪：“为什么来这？”

“我是星际监狱一个普通狱警，正好轮到我休假，我就来看看我妹妹。”巴莫瞬间明白谢之敏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往下答。

“你怎么证明你是狱警？”

巴莫拿出一张工牌：“你自己看是不是我？”

男人拿过来仔仔细细比对，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名字和脸。

男人颇不甘心地把工牌还给他：“相关情况我们会排查。”然后就带着乌泱泱一群人走了。

等他们开车离开后，谢之敏才大喘了一口气。

巴莫道：“你就不怕他们查到我的身份？”

“他们要是有能调查上等星系居民的能力，就不会这个时候才来了。”谢之敏把账本放回柜子里，“何况巴莫根本不是你的真名。”

巴莫准备擦手的动作一停，微微皱眉，有些惊喜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谢之敏笑着回视他：“既然星际监狱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你不可能单纯地凭武力逃出来，至少逃出第十星，你必须要有一个假身份，才能躲过关口的检查。”

谢之敏从柜子里找到那张通缉令，翻面朝向巴莫：“你以为用巴莫的身份信息逃脱，就不会有人再记得你，但通缉令由监狱报给第十星元首批准，从你入狱，你的身份信息就不会再改变。”

上面明晃晃映着一个不属于巴莫的脸。

谢之敏在巴莫沉默的表现中轻笑道：“你要什么时候才能说出你的秘密呢？”

“德雷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