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杂货铺 第2章 第 2 章

一入夜，蓝星就被黑暗笼罩，几乎能把房子吹上天的狂风在星球上肆虐，急速降温至零下的天气更让整个城镇宛如空城。

“诶，小王，这么晚了还出去呢？”

灰蒙蒙的天，女人举着一支蜡烛准备进屋，刚好碰见了从门外经过的邻居。

“是啊刘嫂，家里没烛油了，我准备去谢老板那买几斤。”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厚厚的衣服笑道。

“你让巴莫给你送过去不就好了。”刘丽打了个抖擞。

她进屋找了几只蜡烛，一并自己手里的交给他：“你家又远，先拿着，明天你再去。”

男人感激不尽，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接过蜡烛：“不过刘嫂，巴莫是谁啊？”

“谢老板新雇的帮手，下次你就能见到他了。”

两人只寒暄几句，便各自回家。刘丽刚关上门准备睡觉，就听见窗户被人轻轻敲响。

“谁啊？”刘丽从被窝里探出个头。

“刘嫂，我是巴莫，老板让我来送你之前定好的木炭。”

刘丽顿时一个激灵就坐起来，她本来想明天去拿，没想到今晚谢之敏就遣人送过来了。

她打开窗户，两竹筐木炭被人一手一筐提到窗台上。刘丽立马侧身让地方：“快进来吧。”

巴莫撑着窗台迅速跳了进来，二话不说开始生火。

刘丽看着他单薄的衣裳不由感叹，上等星系的人就是不一样，皮厚得感觉不到冷。

巴莫生完火，向刘丽鞠了个躬，又沿原路飞快赶回去。

刘丽关上窗户，舒舒服服躺进被窝里，心想明天要去谢老板那感谢一番。

巴莫送完这家，还有十多家货物要连夜送完。

他速度快，又不畏惧寒冷，谢之敏刚把火炉子生着，巴莫就已经回来了。

“喏，工钱。”谢之敏指了指桌上散着的一些金属币。

蓝星上资源短缺环境恶劣，纸币是用不了，只能用这些由铜矿运往各个城镇的金属币做交易。

但那些金属币散发着灰白的光，说是金属，不如说是破败的废料。

巴莫不好意思摘下头上戴的帽子，挠了挠头。

这帽子对他来说虽然没用，但这是刘婶送给他的，后来他每天出去跑腿，也就习惯戴上了。

“你让我留下，我不能收这些。”巴莫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谢之敏直接当做没听到，拢了拢衣服进屋去了：“钱你收好，让别人看见了，可是会给你抢走的。”

巴莫惊讶地看向那堆金属币，他心想这些天自己接触那些居民，他们看上去也不像歹徒。

但巴莫还是照做将金属币收起来，用布包好了，垫在枕头旁边。

第二天一大早，谢之敏正算账，刘丽过来买几根蜡烛，结账时向谢之敏说：“谢老板，昨天晚上真是感谢你，那堆炭送得是真及时。”

谢之敏笑了笑，刚想说是巴莫腿脚快，突然想起怎么这个点了还没看见巴莫出来。

他不是个睡懒觉的人，谢之敏结完账，就敲响了巴莫的房门：“巴莫？醒了吗？”

房间里面静悄悄，谢之敏耳朵贴在门上，终于听见里面似有似无的痛苦低嚎。

她立即打开门，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巴莫。

他双眼紧闭，身上肌肉紧绷，浑身颤栗，谢之敏马上来到他床边，试他额头的温度。

只碰一下谢之敏就被烫到收回手，即使他不是蓝星人，但体温这么高也遭不住。

谢之敏立马端来凉水和酒精，一边给巴莫降温一边问：“巴莫？能听见我说话吗？”

巴莫还是死咬着牙，脸部皮肤都紧绷起来。谢之敏连忙去搜罗药品，什么止痛的降温的解毒的几乎一起上。

一旁的刘丽心想幸亏巴莫不是蓝星人，不然这么一通瞎灌，没病都要整出病来。

误打误撞下，巴莫竟然真的恢复了一点意识。

谢之敏刚想开口问问他的情况，就见巴莫拼尽全力想伸手。

“要拿什么东西？”谢之敏立即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他自己枕的枕头。

“金……属——”巴莫没来得及说完，又晕了过去，与此同时，他额头上暴起的筋脉里似乎有黑点在快速移动，沿着血管流遍全身。

刘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往后大退几步倒在靠窗的椅子上。

谢之敏皱眉掀开枕头，下面压了一块用布包好的东西，隔着布也能看出来里面包的是昨晚自己给他的金属币。

谢之敏连着布一起拿起来，一转身看见窗边的刘丽。

刘丽见状，立即把窗户打开，紧接着谢之敏就把那块东西丢出窗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东西被丢出去之后，刘丽感觉屋子里的空气都流通起来。

巴莫依然昏迷不醒，可那些黑点已经消退。

谢之敏长舒一口气，和刘丽道：“刘嫂，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啊……行行。”刘丽又瞥了一眼巴莫，“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叫我啊。”

刘丽离开不久，巴莫醒了过来。

谢之敏刚挂好暂停营业的牌子，发现他醒来，想起刚刚他那副模样，有点担心巴莫是不是因为不适应蓝星环境，得了什么重病。

“那些金属币有问题。”巴莫直截了当开口，声音沙哑，“有很严重的辐射，但我不知道辐射源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

“上等星系的人有时候会用辐射对生物体进行一些改造，我了解一些。”

谢之敏一听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想起刚刚自己手拿金属币，心有余悸地扭头看一眼窗外：“那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上等星系会对辐射源和辐射量进行严格控制。”巴莫低头看向刚刚自己因为痛苦被抠破的手掌心，“但不会有这么大的辐射量残留在金属上。”

谢之敏闻言，突然心里一凉。

这些金属币从自己来到蓝星之日起就在使用，如果真有问题，恐怕整个蓝星的人都受到了影响。

可是为什么他们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谢之敏想起巴莫说的“生物体改造”忽然恐慌起来：“你说的用辐射改造生物体，是改造成什么样？”

“一般是用来提高植物产氧量和……”巴莫看了谢之敏一眼，“消灭他们想消灭的生物。”

谢之敏胸膛剧烈起伏一下，严格控制下都能消灭生物，所以镇子上头大身小的孩子越来越多，那其他人岂不是——

她不敢多想，扭头就要冲出去把金属币拿回来。

“等等。”巴莫先她一步出去，找到那些金属币后，将他们放进一个装水的木桶里，然后用锡箔纸盖住。

“我只是和这些东西近距离待了一个晚上才会有剧烈排斥反应，但你少碰比较好。”

巴莫说这话时表情严肃，显然他也想到了谢之敏担心的情况。

“这些金属币都是在蓝星上的铜矿生产，但铜矿储量已经不足，有时候会从各星球运过来的废品中提炼。”谢之敏皱眉，“是铜矿有问题，还是那些垃圾？”

“你想去看看吗？”巴莫问。

谢之敏叹口气，坐下来撑着下巴：“我想去也去不了，铜矿离这里远得很，我就是走半年都走不到。”

巴莫沉默良久，然后道：“我可以去，一天一夜就回来了。”

谢之敏猛地转头看他：“你疯了？现在你还是个通缉犯呢。”

“我知道。”巴莫抬起头，“我会注意不被别人发现。”

巴莫想起每次自己送货时，大家对他态度的转变。从一开始的胆怯，到后来会主动和他打招呼，有时候觉得自己送货太累，他们还会招呼他留下来歇会儿。

他想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

谢之敏也摸清了巴莫就是个犟脾气，见他如此坚定，谢之敏也只好答应。

当晚巴莫便出发了，谢之敏坐在屋内无聊敲着桌子，看着外面狂风怒号，心想幸亏昨晚刚给镇子上的居民送足了物资。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买东西，谢之敏强压着自己颤抖的手接过金属币，委婉编造了一个钱放在身上的口袋容易硌到的说法，想提醒他们注意注意。

但显然顾客没有在意，笑着道：“咱手里那几块钱怎么会硌到。”

等他走后，谢之敏立即把金属币丢进水桶里，连着胳膊仔仔细细洗了三遍。

今天天气不错，没有狂风，远处天边也没有乌云，大家估计都在洗晒衣物，来这的人也不多。

谢之敏靠着柜台出神，这金属币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还要等巴莫回来后才清楚。

如果真有问题，她也不能独善其身，如何既不惊动镇子上的居民，又能完美地解决这件事呢？

巴莫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当天傍晚，谢之敏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巴莫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铜矿没问题。”巴莫来不及解开脸上的面罩，先拿出两块一模一样的金属币，“这是供给其他居民的，这是供给我们镇上的，我们的这批是从运来的废品中的金属提炼。”

谢之敏一看到金属币先是往后大退几步，听完巴莫的话后，她皱眉怒道：“他们怎么这么缺德。”

“这些金属都是混杂着做的，有些没问题，有些超标。”巴莫顿了顿，“我觉得铜矿的人或许知道这件事。”

谢之敏皱眉沉思，巴莫把有问题的金属币处理好，问：“你是在想解决办法吗？”

有时候谢之敏对于巴莫的直白十分无奈，她考虑了半天，才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我想把这些货币替换掉。”

“替换？全部？”巴莫惊讶道。

“他们都要来我这买东西，找钱的时候把没问题的金属币给他们，几个月差不多就能换完了。”

“可是怎么保证金属币能一模一样？换回来的金属币也没地方处理。”巴莫说着说着偷瞄谢之敏一眼，谢之敏发现后“啧”了一声：“想问什么？”

“而且，我们哪来这么多新的金属币。”

一连数日，巴莫终于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从第一次来到这里开始，巴莫就疑惑为什么一间小小的杂货铺会有这么多物资，仿佛无穷无尽永远没有枯竭的那天。

谢之敏难得沉默，就在巴莫以为她不会回答时，谢之敏开口道：“我不知道，或许是从家里带过来的。”

“家？”巴莫第一次听到谢之敏提起这个字，但听起来，她的家好像并不在这里。

谢之敏一直都知道，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蓝星。

来到这里睁开眼，她除了这间杂货铺和储存的物资什么都没有，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来历，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只有一声温柔的呼唤：“谢之敏，来，过来。”

后来她渐渐在这里扎根，记忆里的画面也渐渐清晰。

一个温馨的木质阁楼外，有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温和地夸奖自己。

在这孤寂荒凉的地方，无数个夜晚谢之敏只能和风声相伴，于是她开始单方面将那里幻想成自己的家。

而那些东西，或许是家人担心她过得不好一并准备的。

后来见多了镇上再脾气不好的父母也会带着孩子来买小玩意，或是裁布料给孩子做新衣裳，谢之敏对家的记忆慢慢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慢慢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但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回家的念头。

只是在回家前，她总要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大家对她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