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先锋 第3章 姜玉叶

姜枝出生于一个温暖的春日下午。

她的到来对整个家庭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意外和惊喜。

姜父是名刑警，因早年长时间的出差和某些原因患有较为严重的弱精症。夫妻俩多年渴望一个孩子，但始终无果。

在医院确认了此生大概率无法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后，两人相对而坐，沉默许久。

姜父愧疚于自己多年无法陪伴妻子，甚至不能让心爱的人孕育属于他们的小生命，咬牙提出离婚。但夫妻相伴多年，感情甚笃。姜母毫不犹豫拒绝了这个提议。

可能是上天怜悯，不忍看他们孤独终老。姜母在学校教书时偶然帮助了一个父母双亡，独自一人生活的小姑娘。

姜母本性良善，那姑娘又是自己班里的学生，有意无意便多帮衬了些。女孩虽然个性孤僻了些，但刻苦上进，敏感而自卑的性格让她能轻易分辨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在有次姜家夫妇把她接到家里为她买了生日蛋糕，煮了长寿面，又准备了漂亮精致的小王冠时，女孩突然抬头，直勾勾地看向他们，“你们没有孩子，我没有父母。我们可以一起生活，我长大了给你们养老。”

她是在办公室听其他老师闲聊时说的，乐老师人好心善，可惜丈夫身体不好，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虽然心智早熟，但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既害怕被拒绝，又担心自己自作多情，面上无意识流露出期待、不安和警惕的神情，仿佛一只藏起利爪，犹豫不决地袒露出柔软肚皮，却又没完全放下警惕，只要被拒绝就会毫不犹豫抽身跑开的小流浪猫。

夫妻俩被这意外的惊喜砸晕了。他们原本只是怜惜小孩身世多舛，但长久相处难免感情愈深，却压根就没想过女孩会愿意接受一对新的父母。

收养手续很快办好。

女孩原本的名字——那甚至不能被称为一个名字，只不过是村里的阿婆像给一只小猫小狗取名一样随口取的，姜母给她取名为“玉叶”。在夫妻的心里，她如幼叶般娇嫩美好，需要用爱去呵护。

严厉沉稳、对家人百般迁就疼爱的父亲，温柔善良、从不与人红脸的母亲，以及一个孤独偏执，极度渴望着被爱填满的孤女，就这样组成了一个不平凡却足够温暖的家庭。

三人平淡而温馨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姜母四十三岁那年，检查出了怀孕。

极小概率的事件就这样发生了，这对夫妻而言简直是个天大的奇迹。

他们做梦都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后来姜玉叶的出现抚平了这份不甘。但拿着那份检查结果，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停止那些美好的幻想。

一个稚嫩的婴儿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ta懵懂而无辜，比世界上的一切都要纯洁而讨人怜爱。他们会见证ta嘟嘴喊出“爸爸”“妈妈”和“姐姐”的时刻，会见证ta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或是一个俊朗活泼的少年。

但姜玉叶却如坠冰窟。

在绝望中又生出一种理所当然的宿命感。

她想：这么多年偷来的东西总算要还回去了。

我生来就是被诅咒的人，果然无法得到任何幸福。

她想问爸妈可不可以不要这个小孩，可不可以不要把给我的爱分给另一个陌生人，可不可以……

在看到养父母幸福得几乎落泪的神情时，那些将要冲出喉口的话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妥协了。

多年的陪伴融化的不止有夫妻二人的心，还有一个女孩看似冷硬、实则早就在蜂糖般甜蜜的爱意中软化了个彻底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在通透聪慧的父母眼里无所遁形。

他们只是不动声色地照顾养女的情绪，给她毫无保留的爱和信任，让她再次从沉默低落变得开朗快乐，就像当年那个孤僻的小女孩在确认不会被抛弃后，终于敢跳上养父的肩背，挽着养母的手臂肆意地撒娇欢笑。

一个人只有用爱意填满了自己，才有精力去填满别人。

抱着一种歉疚和补偿的微妙心理，姜玉叶开始把父母用在她身上的那些几乎溢出来的爱意分到了母亲腹中的妹妹身上。

B超显示是个女孩儿。他们给她取名“金枝”，后来姜玉叶实在难以忍受，坚持避免让妹妹出生后因为名字被嘲笑，于是只保留了一个“枝”字。

她陪着母亲挑选孕中适读的书籍，看着她一针一线地织出柔软而饱含爱意的衣裙，看着父亲用一种喜悦而满足的眼神久久凝望母亲的孕肚。在一日复一日的等候中，她对妹妹的爱也与日俱增。

在姜枝降生的那个下午，姜玉叶翘了课，倚在医院外长廊的墙上，捏紧衣角，心脏“砰砰”直跳，看起来比姜父还要紧张焦虑。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她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抬手一摸才发觉，竟然满脸都是泪水。

在那刻姜玉叶恍然又荒唐地以为，自己对这个妹妹的爱，竟然已经超过了对父亲母亲的爱。

即使在幼时最美好的梦中，她也不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爸爸，妈妈，妹妹。

他们会是最幸福且圆满的一家。

那时她天真又坚定地这样确信着。

*

#C大吃人事件# （爆）

#血腥恐怖的案发现场胆小勿入附:图片.jpg#（爆）

#目击者称当事人案发时狂躁暴戾疑似精神失常#（新）

在这个流量横行的时代，信息传递的速度到了惊人的地步。短短几个小时，校内论坛就被上午堪称惨烈的凶杀案迅速霸屏。

后台工作人员不断清理删除和领导的紧急命令显然无法阻挡事情的发酵。校内学生们讨论和要求学校给出说法的声音越来越高，校方焦头烂额之下只得一边封锁校内的消息，一边调出监控录像并找到在场的人员一一询问调查。

在铺天盖地杂乱无章的讨论中，一段视频小小地引起了一点风波。

镜头还原了当时混乱嘈杂的环境，在轻微的晃动中隐约可见一个穿着长裙的女生逆着人流，在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时径直走向倒地的受害者。

从镜头中清晰地看到她单膝跪地，双手摸索到伤者大量出血的颈部附近，似乎找到了地方，停在一侧开始持续用力地按压止血。约莫几十秒后，她的动作猛然停住。

所有人都看清了她颤抖着的去试探伤者鼻息的手和徒然垮掉的双肩，最终沉默地跪坐在地，露出的不甚清晰的半侧脸看不清表情。

发帖的人没有多余的文字，看得出来只是恰好拍到，又跟风发了出来。

下面逐渐叠起了高楼。

1L：这是谁啊，那种情况还敢冲上去？

2L：这手法好像还挺专业……看那出血量应该是颈动脉，按压止血法是没错的。

3L：这女生是医学院的？也不像老师啊，应该还是个学生吧，牛逼。

4L：回1L，应该是很熟悉的人吧，女朋友？反正换我是绝对不会上去救人的。

5L：回4L，很有可能，不是特别亲密的人情绪不会这么激动。

6L：？？有什么大病吗这女的，以为自己学了点医就能上去救人，出事她负责吗？

接下来是几位校友一连串言辞激烈的讨论。混杂着些许奇奇怪怪譬如“为这绝美爱情流泪”“刚磕到就Be了”以及“恋爱脑能不能去si”等友好文明的交流。

这个帖子的热度不算太高，在有人解释了那个女生只是个热心的过路人，并没有众人期待的各种狗血情景后，更是直接沉寂了下去。

最受人关注的还是那几个短短数十秒的打码视频。鲜血、暴力、死亡各种因素加满，直接引爆了热点。

最热门的视频之一全程记录了男生从面孔狰狞嚎叫着扑上去咬住另一个的脖颈到他被旁边的人死命拉开，另一个则是被咬住脖颈的男生颤抖着捂住脖子，血流喷涌而出，刺目的大片血红瞬间晕开。

那危险而刺激的画面即使打了码也让人瞬间毛骨悚然，汗毛根根竖起。

下面的评论有理性分析的，也有脑洞大开的。

[这是什么情况？狂犬病发作？]

[狂犬病可不是这个表现。更像是狂躁症？]

[狂犬病病发的表现确实不包括变身狂犬咬人这一项，感觉更可能是突发精神疾病。]

[楼上，什么精神病也不可能直接咬断别人的脖子啊，这话你自己信吗？]

[这两人明显都不对劲啊，那眼珠子红得，总不能同时犯病吧？我阴谋论了。]

[我c，好恐怖，不会是变异了吧，或者是电影里演的被病毒感染了？]

[别自己吓自己，还变异呢，怎么不说是世界末日？可信度还高点。]

[……细思极恐。]

[这哪像两个人在打架，感觉就是两头野兽在撕咬……]

[这破学校老子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明天就买机票回家！]

[请大家稍安勿躁，学校正在处理这件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也希望同学们不要在校外传播不实信息，给校方带来困扰！]

[大家都听楼上的，千万不要把视频发给家人和朋友，也不要怀疑学校会随便找个理由敷衍我们，更不要为了刺激好玩就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相关消息引起恐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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