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下相爱 第25章 雪地中哭泣的小狗

沈爱雪和其他村子里几位妙龄少女都被士兵带走了，有村民看见她们都被架上了那些绿色的卡车上，而抓住她们的人，一个个都拿着枪抵着她们的后背，让她们根本无胆反抗。田小君听着村民的口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只能看着那些绿皮车离去的方向，呆在原地，直到看到一旁的方青山跪在茫茫的雪地中，她才发现他的肩膀上落了不少雪花。

她们一片片的，既美丽、又安静，同时也很腼腆，可惜雪花易融，风轻轻一吹便能消失在世间。

方青山双手抓着冰冷的雪，手背上的青筋在惨白的雪地中尤为明显，他回想起沈爱雪最后的那句求救声，难过得身子止不住颤抖，感觉到背部有来自田小君抚摸的温度，他委屈地忍不住哭腔道：“小雪被抓走了，不知道她会被折磨得有多惨，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她！如果我能早点从床底下爬出去，她就不会······”

说到这，他终于忍不住哭意，两行清泪从他湿漉漉的双眼中流出，划过他被冻得通红的脸庞，经过他的嘴唇，最后滴在白雪中。田小君第一次看见他流泪，眼见他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本来就伤心欲绝的她也顺势蹲在他身边，轻声安慰道：“青山，你别这么自责，当时他们人多势众，手上还拿着枪，就算我们及时出去了，也不一定能救的了小雪，反而还可能被他们一起抓走。”

“是我不好！”方青山继续自责地哭道，“是我当时太懦弱了，堂堂男子汉藏在床底下，说出去都是一件被人唾弃的事情！该被抓走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她。”

从侧面看过去，方青山哭得像一只被大雨淋过的小狗，上气不接下气地，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要花15秒才能说完，田小君看见他落泪，也忍不住泛红了双眼，安慰道：“不要这么说自己，从我认识你那一天到现在，你都帮了我们这么多次，每一次要不是你，我们早死了！你在我心中，从来不是什么懦弱无用的人，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刚才只不过是为势所逼，我们手中没有像样的武器，如果你手中有枪，你肯定能把他们打跑！”

听到这，方青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田小君，发现原来她也哭得泪流满面，像鬼使神差般，他本能地抬起自己沾了些白雪的右手，用干净的手背，像抚摸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宝那样，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脸上的眼泪，怕自己粗糙的手背擦伤她的肌肤，又收了几分力，眼看她停止了哭泣，又轻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她抽了抽鼻子，用肯定的口吻回道，“我一直都相信你，你也知道的。”

发现自己的手背在她的脸上停了有点久，而且她没有丝毫反感，他一边欣喜一边像触电那样收回手，心中暖意却不减反增，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低头说道：“谢谢你小君，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起，昨夜下的雪已经全部融化了。方青山他们本想抓紧时间赶路，同时也不想在失去小雪的这个伤心地久待，于是他们一行人连干粮都没怎么吃，喝了几口热水便和钓鱼佬告别，继续往山东的方向出发。但天不如人愿，刚打算出发天空就下起了弥天大雨，使得他们一行人硬是等到了雨停，差不多正午时分才能再次上路。

天气渐冷，虽然他们一行人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但由于肚子里没有食物，不管怎么坚持都依然只觉寒冷，尤其是只有几个月大的安儿，她本来就身体弱，一连好几天都只能喝点稀粥下肚，基本每天都饿得嚎啕大哭，听见她哭得凄惨，考虑到沈叔叔冬天的时候风湿病复发，并且他需要再一次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田小君便主动从沈叔叔手中接过安儿，打算试试用自己女性的拥抱来温暖她，没想到安儿和田小君十分投缘，她一来到田小君的怀抱，瞪大眼睛看着田小君的脸，也渐渐停止了哭声。

看着安儿可爱的大眼睛，田小君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她忍不住像从前那般用自己的食指去碰碰安儿的小拳头，结果意外发现安儿也和弟弟一样顺势松开自己的拳头来抓住她的食指，安儿的这下反应给予田小君不少温暖的安慰，于是她便一直抱着安儿赶路，虽然有点辛苦但心里也有些许安慰。

本来他们打算在芦苇村附近能不能寻找一些食物，但经过昨晚的事情，他们实在不敢在附近长留，保命起见，他们决定在赶往下一个村庄时看能不能寻找到食物。而根据钓鱼佬好心的提醒，离芦苇村有二十公里距离的村庄叫驿马乡，但驿马乡离战役的前线距离较近，许多村民很有可能都从驿马乡里逃离，所以方青山等人也只能碰碰运气。

很快，一天转眼间就过去了，方青山一路上碰见了好几位赶路的人，当他们被问及是不是驿马乡的村民时，他们都说不知道，只有到最后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真正碰见了一位来自驿马乡的赵大姐。而据赵大姐所言，驿马乡的村民每隔两三天就得跑到附近的仙女山上躲避，因为敌人很有可能在傍晚甚至晚上来村里抢粮食、抢钱财以及抢女人。

田小君本以为敌人只会掳走美貌的少女，但从赵大姐的口中听到，原来敌人不仅会对少女下手，还会对已婚妇女，甚至是年长的老妇也不放过，他们只要看见女性，不管他们是十岁还是八十岁，都喜欢就地污辱她们，或者直接掳走带回军营。

听到这番话，本来一出门就把自己涂得花脸猫似的田小君立即抱紧了怀中的安儿，连忙向方青山问道：“我脸上的炉灰有掉落吗，现在的样子够丑吗？”

方青山左看看右看看，一本正经地回答：“放心吧，你现在长得很安全。”

田小君才算松了口气，但她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毕竟现在她还是长头发，不管在外人看来自己如何丑陋，但后颈的麻花辫始终提醒着别人她是个女孩。始终放心不下的方青山帮忙找了顶破洞的草帽，盖在她的小脑袋上，并且细心地将她的麻花辫完全藏了进去，让她看起来像个瘦弱的小子。

看见她这般“安全”的模样，方青山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挺好的，不管发生什么，都站在我身后，别人发现不了你。”

跟着赵大姐的脚步，方青山他们在刚上仙女山的几颗李子树上摘了大约十颗能吃的青李子，虽然那些李子看上去就酸涩无比，但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吃青李子总比吃树皮来的强。方青山他们将这些青李子如宝贝般放进自己的布袋里，便跟着赵大姐一路上山，借着落日的余晖爬了大概五百米高的山，穿过层层结着晶莹剔透的冰树枝，踩着如冰砖般坚硬的地，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山上的那座仙女庙。

趁着太阳还没下山，他们有幸能在庙前欣赏一下美丽的黄昏，那遥远的咸蛋黄挂在天际，看着就非常下饭。放松心情来欣赏此景，是这半个月来他们几人为数不多的安逸时光。还没进入仙女庙，大家就听到了庙里稀稀疏疏的讲话声，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稚嫩的喊叫声夹杂着沙哑的训话声，这样的场景让田小君不得不联想到上海火车站，不管落在何等处境，国人爱用讲话来排解心中恐慌郁闷的情绪这一习惯始终没有改变。

不过也有例外，有一些像是生着病的妇女以及幼儿只懂得躺在庙里的地上，用棉被裹着自己的身子，奄奄一息地半闭着眼睛，半点都说不上话来。虽然田小君不知道他们生了什么病，或是哪里不舒服，但看见她们这样精神萎靡的样子，她不得不想起被抓走的沈爱雪，心中翻起苦涩的波涛，她还能捡回一条小命，在庙里安歇，可小雪呢？

善良的赵大姐和坐在庙门门槛上的老爷子说了几句话后，就带着他们来到了仙女像的身后一个角落，她耐心地和大家说敌人不懂得怎么上山，所以庙里很安全，让他们今晚安心在这里休息，但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绝对不能擅自生火煮食，因为烟火会吸引敌人的注意，随时会引来敌人的炮轰。方青山他们对赵大姐的收留表示了多次的感谢，又是握着她的手又是鞠躬。

正当他庆幸一伙人今晚终于有个安全的落脚地时，突然察觉到田小君不自在的表情，方青山没有多想，只觉得她应是饿了，随后拿出一直挂在腰上的布袋，里面装满刚摘的果子，他挑了一颗最大最饱满的果子，在衣服上擦拭了好一会才递给田小君，随后再把布袋递给李荣。

李荣从袋子里随意抓了一个李子，往身上擦了擦就往嘴里塞，可是才刚咬了一口就被酸得五官扭曲，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咸酸梅，模样滑稽极了。勉强在嘴里咀嚼几口，他发现自己实在吃不下酸得流口水的李子，为免浪费食物，他顺手把咬了一口的李子还给了方青山，就起身去听听村民们的讨论：

“南京沦陷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南京不是首都吗，怎么沦陷了？”

“谁知道啊，说是受不住了，只能撤了，往重庆那边撤了，哎呀老惨了······”

“哎呀，反正以后我们的日子肯定是越来越难过了，我们现在啊，只能说是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听到这番对话，方青山他们四人无不诧异无比，，像掉入了万丈深渊时拼命抓住悬崖的树枝，却怎么都抓不住。那种绝顶的愤恨和无助充斥在了这座小小的仙女庙里，都说庙里的香火会让人迷了眼，流着热泪，但远远不如这样悲愤的消息来得让人心碎。

悲凉还没在大家的眉眼间逗留太久，大家就被不远处一声巨响分散了注意力，轰得一声把仙女庙里的村民都吓了一大跳，几个胆大的小伙子立即跑到半山腰去看是什么情况。不过片刻，他们就火烧火燎地赶了回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敌人炸了我们的房子，现在好多间都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