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编码2054 第78章 复仇(一)

盛夏的阳光跳跃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上，比钻石的光辉更加闪耀，一架轻型直升机划过万里无云的晴空，朝着一望无际的大洋深处飞去。

言羽凌一会儿透过舷窗俯视着下面偶尔泛起的浪花，一会儿又转头看向正在驾驶直升机的韩炡，兴奋中带着不安。他们终于迎来了这一天，要给这一场仇恨画上句点。

韩炡对他笑笑，在通话器中问道：“不睡一会吗？我们还得有三个多小时才到，这外面除了海也没什么可看的，等快到了我叫你。”

言羽凌摇了摇头，握住韩炡的手：“有点儿紧张，睡不着。”

韩炡攥了攥他的手：“别紧张，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言羽凌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更紧张……要不，还是换个人陪我去吧？”

“别开玩笑了，你觉得我可能会把你的安全交到别人手上吗？放心啦，不会有事儿的，而且就算万一有事，我哪怕是再下一次地狱也会为了你爬回来的，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的。”

言羽凌嗔怪地瞪着他：“你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好好好，我错了，呸呸呸……”韩炡笑着哄他。“不过话说回来，哥，你到底是怎么说服Taylor教授同意我可以自由出入基地的？星云那么在意他们技术的保密性，普通实验对象根本就不可以随便离开基地，就算我是高级技术人员的家属，按规定也是不行的，你是怎么让他们相信我不会泄密的？”

“当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摆出受害者的姿态，一哭二闹三上吊呗！”

“受害者？谁受害？”

“当然是你啊！之前你因为Leo的事遭受了那么大的心理折磨，那事儿归根结底都是Taylor的疏忽造成的，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放过他吗？”

“所以……你就用这件事跟他换来了我自由出入基地的权利？他真的就这么答应你了？”韩炡有点不太相信地问道。

“对啊，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不过当然了，我当时也‘不小心’黑进了存储Taylor意识的服务器，哎我没打算对他做什么啊，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害怕得要命的。”言羽凌特别无辜的笑着说道。

韩炡无语地看着他：“你这跟‘不小心’拿着枪指着一个人让他答应你的要求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对付一个虚拟人，我连枪都不需要。”

韩炡感叹道：“你们技术大佬就是高端，一个有本事把自己变成虚拟人，一个又有本事威胁虚拟人，瞬间把我们这群用枪指来指去的野蛮人显得弱爆了。”

言羽凌大笑起来，揪着韩炡的衣领把他拽过来狠狠亲了几口：“可我就是喜欢你这个‘野蛮人’，越野越好。”

……

他们一路向西迎着黄昏前的太阳飞行，即便戴着墨镜也挡不住过于耀眼的阳光，在远方撒满金色的海天交界线上出现一个小点，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小点逐渐变成一个镶着金边的剪影，当那剪影的形状越来越清晰时，言羽凌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们的船？”

“嗯，就是它，Romeo不让我事先告诉你，说想给你个惊喜，他弄来了一艘轻型护卫舰。”

言羽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即将降落到的船只，虽然型号比较老，但那的的确确是一艘货真价实的小型军舰。

“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他从军火贩子那买来的？”

“没错。”

“那家伙可真够疯的……但是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这东西应该不是一个雇佣兵的工资买得起的吧？”

韩炡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在这群‘忠犬’当中有一个人的伴侣恰好在夜莺的财务部门身居要职，就在夜莺的帐上动了点手脚，夜莺现在家大业大的，也不差报销我们这一艘小船儿。”

言羽凌赞许地点了点头：“拿夜莺的钱来报复夜莺，我喜欢。”

说话间韩炡已经拉低了直升机的高度，把它稳稳地降落在甲板的停机坪上，在停机坪的旁边有一排人已经在列队等候他们了。

舱门打开的瞬间，Romeo就第一个冲了上去，朝言羽凌伸出手。“好久不见，言博士。”

言羽凌借着他的力跳下了飞机。“好久不见，你这排场可有点儿大啊！”

“咱们运筹帷幄了这么久，我当然要拿出我最大的努力去做准备。”

“你的准备不会是要用导弹把Owen的岛给炸平吧？”

Romeo爽朗地笑起来：“要真能那样倒好了，也不用我提心吊胆地看你去冒险了，就这么个小船儿别说炸平一个岛，就算集中火力怕是也连Owen那个老狗贼的地下掩体都打不穿。我只是有备无患，万一最后还是需要硬刚，咱们总不能一点儿像样的武装都拿不出来。”

“他就是太虚了，所以必须要武装到牙齿才有安全感。”韩炡一边说着一边从直升机的另一侧绕了过来。

Romeo不忿地看向韩炡，眼中却满含笑意。“滚回来了？”他上下打量着韩炡，上一次分别时韩炡正浑身是血的躺在急诊室里，差一点就被送进了停尸间。

“嗯，这不是放心不下你么，必须得回来啊！”韩炡笑着来到他面前。

“你是放心不下怕我会抢你的人吧？”

“废话，不然呢？”

两个人互相挑衅地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

“欢迎回来，兄弟。”Romeo朝韩炡伸出手。韩炡与他击掌然后撞了下肩膀，夕阳笼罩着他们，为他们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那一场生离死别改变了他们之间的情谊，如果不是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他们真的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说话间，其他人已经围了上来。Romeo站到他们中间，对言羽凌郑重地说道：“言博士，我要代表我们全体人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忠犬计划’十三名受害者外加我再此集合完毕，全部听从你的调遣。”说完他对言羽凌工工整整地敬了一个军礼，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敬着礼。

言羽凌被这突如其来的庄重气氛弄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尴尬地说道：“咳……你们别这样，我只是做了我份内的事，‘忠犬计划’害死的也有我的亲人。倒是我要感谢你们的信任，愿意和我一起行动，尤其是这中间又出了许多波折，我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真的很过意不去。”

Romeo重新凑上前来，以一种暧昧的姿态说道：“那是因为你值得啊，你可是整个计划的灵魂。而且我说过，我会给你我全部的耐心，我说到做到。”

韩炡在一旁翻了个白眼，真怀疑自己刚才怎么会有一瞬间想要拿这个人当兄弟。他如同宣示主权般搂过言羽凌的肩膀，对着Romeo说道：“行了，过场走完了就赶紧来点儿实在的吧，我俩这飞了一路肚子都饿扁了，给弄点儿吃的吧。”

“早就备好了大餐等着你俩呢，跟我来吧。”Romeo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人群随即散开，言羽凌被那两个抢着保护他的“保镖”夹在中间，朝船舱内走去。路过被雇佣来的船员时，言羽凌用下巴微微指了指对Romeo问道：“这些人都可靠吗？”

Romeo拍了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言羽凌点了点头：“嗯，我对你放心，过去这一年，全是你一个人在奔波，本来那是我们三个人的任务，结果我和小炡什么忙都没帮上。”

“你和韩炡活着就是帮我的忙了，我干的这些都是体力活，不值一提，你提供的技术才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我真的很感激你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依然选择协助我们复仇，并且还找到了比原来好得多的方法，说实话，在你联系我之前，我已经做好冒死一搏去跟Owen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因为我答应过你，如果小炡能活下来，我一定会继续完成这个计划，而且我也说过，你的那个故事，我要亲眼看到我想看到的结局。”

Romeo默默看向言羽凌，时隔一年，当他再次见到言羽凌的那一瞬间就更加明确，这个人住进了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再离开。

三个人一起来到餐厅，这里空间虽不太大，但被人精心布置过后显得十分温馨，倒让人一时忘了这是一艘军舰。

桌上已经按照Romeo的指示摆满了精致的餐食，其中有两道菜是言羽凌与Romeo唯一的一次约会时所吃的，只是言羽凌早已不记得这些小事了。

抛开一切繁文缛节，两个饥肠辘辘的人毫不客气地坐下就开吃。Romeo坐在他们旁边，边喝着啤酒边陪他们说着话。

“Romeo，你刚才说‘忠犬’十三个人在这里？那还有三个呢？”言羽凌问道。

“有两个人不同意我们的计划，他们觉得向Owen报仇可以，但我们不应该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他们害怕世界因此再次陷入纷争，好不容易战争已经到了尾声结果因为这个又烽烟四起，所以最终决定放弃参与复仇了。”

韩炡在一旁嗤笑了下：“他们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们这群人了，我们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充其量也不过是让夜莺陷入一段公关危机，阻止一下它的扩张势头而已，夜莺一定会把Owen当成替罪羊，把所有罪名全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而公众也并不在乎什么真相，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或许会有人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公众最终会在大势所趋下选择性遗忘夜莺的这些不光彩，因为说到底夜莺并没有大规模触及到公众利益，所以根本不可能再次引发战争。”

Romeo耸耸肩：“我也觉得那两个人杞人忧天想太多，不过随他们的便吧，反正我是不管那么多，我的目标简单粗暴，就是想要Owen的命，而且最好是能让他充分体会那种面对死亡的恐惧，而不是无知无觉的就挂掉了。所以言博士想出的这个计划才会这么深得我心，言博士，你简直就是我的天使。”他说着深情款款地转向言羽凌。

韩炡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喂，我还在这儿呢！”

Romeo嫌弃地瞥了韩炡一眼，继续无所顾忌地欣赏着言羽凌的侧颜，韩炡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又被他给踹了回去。

言羽凌对这两个人的幼稚行为无奈地笑笑，继续对Romeo问道：“那还有一个人呢？他又是为什么不参加？”

“那个人就比较惨了，他在得知自己的亲人是被夜莺害死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患上了严重的精神障碍，就在我们的复仇行动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却在半个月前选择了自杀。他在遗书里对另一名‘忠犬’说，他不认为复仇可以改变任何事，既不可能换回他亲人的性命，更不可能消除他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言羽凌轻轻叹了口气，默默看向韩炡。这其实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复仇并不是终点，当仇人离去之后，如何让自己与这个世界和解，才是这群受害者真正要面对的难题。

韩炡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笑着握住他的手：“放心，我有你，我永远都不会对这个世界绝望。”

言羽凌点点头，微笑着握紧他的手。

Romeo在一旁不满道：“喂！我还在这儿呢！”

……

晚饭过后，言羽凌又召集所有人一起温习了一遍第二天的计划，然后就被Romeo安排到舱内休息。

“这里没有双人床，只有双人间，你俩凑合一下吧。”Romeo一脸不情不愿地靠在门边说着。

言羽凌打量了一下房间，空间紧凑，整洁干净。“谢谢！”

他看着Romeo说道：“你确定明天要跟我一起行动吗？”

“当然，你要亲自上阵，我怎么能不守在你身边？”

“我是必须得去，这个任务非我不可，可是你并不是非去不可，你如果和我一组，就会错过第一批登岛的机会，我想你应该很希望成为第一个擒获Owen的人吧？”

Romeo笑笑：“当然，不过比起Owen那个老东西，我更想守护你的安全。”

“咳咳……”韩炡干咳了两声，双手抱在胸前挑眉看着Romeo。

Romeo故意无视着韩炡，眼神温柔地对言羽凌说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明早见！”说完他就转身朝过道的出口走去。

Romeo才走过转角，就被韩炡从背后叫住。“聊两句？”

两个人站在船尾，当空皓月把甲板照亮。伴随着浮动的海浪，护卫舰轻轻摇摆着，如同婴儿睡在母亲的怀抱。

“哎，你那个，真的很厉害吗？”Romeo用下巴指了指韩炡那只钢铁手臂。韩炡穿了件长袖外套，月光下只有金属的左手在闪闪发亮。

“这么说吧，我能把这个拧成麻花。”韩炡指了指船舷上的铁栏杆。

Romeo撇了撇嘴，不动声色地朝远离他的方向挪了点。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韩炡把目光从远处洒满月光的海面转向Romeo的双眸。

“Romeo，谢谢你，当时在医院阻止了他自杀。”

Romeo耸耸肩：“我不是了你做的，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但还是谢谢你。”

“不客气。有件事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如果不是你死过这一次，我是根本不会放弃他的，是他当时不顾一切寻死的模样让我意识到，他永远都不会属于我。”

“我明白，其实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我原本也是做好了等这一切结束后和你公平竞争的准备。”

“你别太得意，你只不过赢在了出场顺序上，如果你不是跟他青梅竹马，如果是我先认识他，根本就不会有你什么事儿。”

“我承认这一点，所以我不会得意，只会庆幸。”

“呦？态度这么好？你这让我很不习惯啊！”

“因为你是个可敬的对手，我也知道你对他是真心。说句心里话，如果非要让我选择把他托付给谁的话，你是我最放心的那个人选，我知道你会像我一样用命去保护他。”

Romeo沉默地看了他一阵，眼底泛起一丝湿润，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争取赶在你前面认识他，绝对不会再让你得逞。”

韩炡笑着说道：“好啊，那下辈子，咱们就各凭本事。”

Romeo笑了下，转过身朝韩炡挥了下手，向船舱走去。月光照进他水蓝色的眸子里，将它们染上一层无法言说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