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苍月夺门而出的身影收回凝视的目光,白衣男子再次与那终于愿意把刀归于鞘中的杀生丸对视。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前喂给半妖小子的药,能抑制灵启的时间不可能太久,很快地便会再复发一次,那应该也会是最后一次。」
「什么意思?」
「我之前说过灵启一旦完全觉醒,便是幼崽诞生的时刻,所以留给半妖小子的时间也不多了。」
犬夜叉即将死亡的现实,被白衣男子轻描淡写般地道出,却深深地直击杀生丸的心脏,狠狠地在上头插上一把锋利浸毒的利刃!
从心脏发出的悲鸣,让杀生丸再也无法克制地大声嘶吼出来:
「母亲,你和姨母早知晓这一切,当初为何还让这半妖一意孤行!为什么!为什么!」
杀生丸眼底的焦虑与惶恐,映入了凌月仙姬的眼帘,可终究她也无法回答杀生丸的质问,当下再说出的每一句话皆是迟来的推托之词。
「回答我!」
杀生丸持续散发着可怕的威压,双眼开始染上了猩红。
「因为之前你姨母有把握让半妖小子顺利生产并且活下来。」
闻言,杀生丸的威压顿时停滞,不再继续飙腾,同时因为白衣男子话语里的信息感到震撼的,还有那始终对杀生丸默然以对的犬夜叉,眼里的错愕表露无疑。
「苍月一直在用药物抑制着半妖小子腹中胎儿的灵启觉醒,只要这灵启觉醒被封印的状态持续到胎儿的骨血完全的成长,那么就能在避开妖力和气血被大量吞噬的状态下,剖腹取出胎儿。而灵启也能在新生的幼崽离开母体之后,再以药草和阵法催动后天的觉醒。
前提是,如果没有这个小意外的话。」
语罢,白衣男子忽然伸手探向杀生丸的左肩上方,突兀出现的刺耳尖叫在杀生丸耳边响起。
「早在在冥界看到你时,就发现你身边一直跟着这无意识的灵体,能跟在你身边这么久,还不消散,说明其执念之强烈,但这种对现世而言,过于飘渺的意念还不足以影响到现世的事物,除非有什么强烈地刺激了灵意恶念的滋生。」
白衣男子的手随即映入杀生丸的视界,对方手里掐住一抹黑影正在挣扎晃动,手中燃起的火焰让那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然后化成了灰烬。
「现在这个灵体的状态,与初见相比,是极其的不稳定,已经出现了足以影响现世负面的恶念,而原本理应沉睡的灵启,正是因为敏感察觉到这恶念的存在,自然产生了与之抗衡的意志,间接觉醒了。」
白衣男子轻甩着手掌,甩掉手心上的灰烬。
「而这灵意是什么,恶念又如何产生,这就得追溯到半妖小子当初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灵启觉醒时对妖力和气血极度渴求的状态。」
「…是结契之后。」
白衣男子挑着眉,他没想到杀生丸会给出这么个答案,接着帮着往下顺理着线索。
那又会是什么,会对属于祝福性质的结契,产生如此强大的恶念?「」
杀生丸脑海闪过一丝念头,那一直对自己纠缠不清,早变成自己刀下亡魂的狐妖。
该死!
所以,无论是造就了犬夜叉此刻劫难的根源,还是犬夜叉往日的伤痛,一直伤害着犬夜叉的,到头来都是他自己吗?
可让他就此放弃掉犬夜叉,根本不可能!
「他怎样才能活下来?」
杀生丸深吸了口气,紧握着犬夜叉开始轻颤的掌心,望向白衣男子的眼神里有着不容动摇的坚决。
「在保住孩子的同时,要让半妖小子活下来,唯有解除那不可逆转的妖化状态。」
「...不要」
「施展血献之术,以你身上的同源血脉替换半妖小子体内的一半人类之血,成为完整的妖怪...」
「不要说出来!」
和白衣男子同时说话的,还有犬夜叉那虚弱但带着慌恐的喝止。
杀生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刚才还如缩头乌龟般逃避自己的半妖,现在拼命摇晃着头,眼里还装载着乞求之意,怛然失色地看着正告知解救之法的白衣男子。
「看来半妖小子是知道这方法呀…然后都没告诉你呢…」
感受到儿子又再飙腾的气势,凌月仙姬微叹了口气。
对于白衣男子这可以算是挑唆的言语,凌月仙姬没好气地瞟了对方一眼,对方也只是耸耸肩,对她回以人畜无害般的温和笑容。
白衣男子识趣随着凌月仙姬离开,有些事想必得留给小辈们独处的空间,好好说个明白才行呀。
偌大的寝殿里现在只剩下两道沉重的呼吸辗转僵持,当瘆人的威压逐渐消散,不再凝滞的空气并没有因此褪去原本的压抑。
犬夜叉依旧一动也不动,银白的长发遮掩着他低垂着的头颅,看不清表情。
杀生丸倚靠上去,凑近低垂的犬耳,温热的气息随着微启的薄唇轻打在犬耳上,暗哑的低喃藏着危险的冰冷。
「犬夜叉…你胆敢瞒着这种事啊…」
犬夜叉呼吸一滞,随即被拽起肩膀,直面仰视着杀生丸的疾言怒色。
「你这算什么!明明知道活下去的方法,为什么不说出来!」
看着那深邃的金眸里蕴含的浓烈情绪,犬夜叉依旧沉默不语,双眼迅速地通红起来,眼眶里聚集的湿意不停地原处打转,朦胧了那明亮的金色眼眸。
「说啊!」
犬夜叉还是死咬着嘴巴,打算沉默到底的倔强模样,让杀生丸心中的暴戾再也无法抑止,整个人发了狠似的欺了上去,疯狂地撕咬着那始终紧闭的唇瓣。
面对大妖的愤恨的侵袭,半妖难得顺从地承受着,任由腥甜又帶著鐵銹的味道在舌蕾上傳開。
到了这一刻,曾经的种种终于连成了一个真相。
半妖不复抗拒之态,松口接受了作为伴侣的约定,却在之后欲言又止,除了最初的承诺,对更多自己的承诺的一切,左右言他,言辞闪烁。
到头来,会接受不再逃避这份情感的真相,一切皆因为这半妖早已准备面对死亡。
在死亡面前,其他艰难的一切便也再无需畏惧。
所以不对任何人说起,也不显露忧虑,为的就是拖延到最后一刻,沉默地独自死去。
杀生丸松开尖锐的犬齿,抬起头,把两人始终紧握的手,举到两人眼前。
「赤绳系定,一系魂,共知心,二系身,共承难,三系缘,永偕之诺,伴侣之誓…犬夜叉,这个誓言你可记住了?」
看着半妖那始终悬挂的泪珠终于落下,却仍然换不来一句解释。
哪怕是狡辩的借口,也不曾从半妖嘴里说出来。
杀生丸松开了犬夜叉的手掌,从自己手中滑落下去,不再去嵌持着那颤抖得厉害的身躯,任由犬夜叉独自躺在偌大的床榻之上抽搐啜泣。
「犬夜叉,你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