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位于西国边界以外的这片枫林里,红枫似火已是常态。
即便外边已白雪茫茫,在这里气候如秋,枫叶带着独属秋天的沉静与热烈,斑斓又绚丽地铺撒这地界的土地上。
苍月一直喜欢这份没落之前的凄美,犹如生命在颓势之际,依旧壮烈地彰显着自己最勇敢的姿态,用这浪漫的方式述说着,即便凋零时刻真的要来临了,一切仍未完待续。
而她会在她的药庐里,先是把她徒弟备好的药草,依序地放在案上,接着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用药碾子来回压碾研磨,闻着不同药草里各自不同的气息。
若在研磨过程中觉得累了,便抬头看一下窗外的秋意,就这般惬意地度过她在药庐里的一天。
前提是如果没有这不请自来的半妖,还给她赖着不走。
「喂,婆婆,这里还有其他书能给我看的吗?」
苍月研磨药草的动作一滞,朝那没打算安分片刻的半妖发出严肃的警告。
「论辈分而言,你该和小杀杀喊我一声姨母,而不是婆!婆!」
「…姨母?」
「乖,跟姨母说说,你这些日子没事成天大老远跑来我这枫林干什么?」
「就…你这里比较暖和。」
犬夜叉觉得自己的理由挺确凿的,比起其他都在下着雪的地方,这里无论如何都看起来暖和多了。
苍月觉得犬夜叉这话说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明明脸上时不时就带着不符合半妖性子的若有所思,还有,她怎么都不知道这半妖有这么求知若渴…
苍月放下药碾子,起身走到了还在她可怜的书柜上翻腾了半天的半妖身边,脚底蓄力一跳后,一个巴掌便扇在对方的后脑勺上。
「嘶…」
看着蹲了下来抱头痛呼的犬夜叉,苍月问道。
「小犬犬,你是在担心什么,又想知道什么?」
苍月等了一会儿,才从那低下的头颅里听到有些含糊的嘀咕。
「…没什么,只是有些不真切。」
闻言,苍月只是轻轻摸着犬夜叉的头发,然后继续说道:
「你可能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毕竟那时候你发了高烧,整个人迷糊着,或许你这小小一个东西,看着就是这么脆弱,我那外甥才会不知道怎么去应付,便把你带来我这里。」
听着苍月说着那些并不在自己记忆中的过往,犬夜叉被引起了一丝兴然,想听更多关于杀生丸曾经出糗的事迹,他相信苍月这无良姨母肯定掌握了不少关于大妖的黑历史。
「那时候啊,是我第一次看见小杀杀会有这么一丝的不知所措,看着就觉得好玩。虽然不清楚当时姐姐大人是怎么成功说服了我这的外甥,让他来照顾你,即便当初杀生丸那小子对你并不待见,可现在能让他处处迁就的,也唯有你了,来,把上衣脱了。」
对于苍月突然提出的失礼要求,犬夜叉只下意识愣了一下,之后倒没什么在意扭捏的,站起来顺从地解开了上衣,任由苍月把手放在自己高高耸起的胎腹之上。
「无论什么东西,一开始时,都是小小的,脆弱的,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东西终究也会成长。过去,你和杀生丸的联系或许仅仅是有着相同血脉的陌生人,而现在在我看来。无论是你还是他,都在努力紧紧拴着这羁绊之线,不只单单只是因为孩子,而是你们的心都想要走向彼此,这种心情之强烈,和你们的孩子一样,正在茁壮地成长,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呢。」
苍月轻轻地抚摸着犬夜叉的胎腹,带着轻柔的抚慰之意。
犬夜叉落在身侧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微颤,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看着苍月问道:
「…真的会是这样吗?」
「真的,除开这份心情,还有另一个可以确定的是,你俩的孩子也已经入盘了,之后只要等到成长期完全结束的时间,我就会用刀把你下腹这里横向割开一个切口,在里层的胎壁在隔开多一个相同的切口,到时候我的手就可以伸进去你肚子里把孩子给拖出来哟。」
苍月绘声绘色的形容里带着莫名的阴森,一下子让犬夜叉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吓得连忙倒退了两三步。
「喂,老太婆,干嘛突然说这些恶心的东西?!」
还要把手伸进去,这都什么鬼啊!
「只是先让你知道生产时的过程,免得像现在这样轻易地被我吓到,要是突然害怕不敢生了,那该怎么呢?」
「喂,你说谁会害怕了,我怎么可能会怕?」
犬夜叉反射性地反驳起来,有些不满地瞪着,那仍用着那不怀好意的神情看着自己的苍月,没料到对方话锋一转。
「不会怕就好,那你也无须去害怕,而不去相信正为这份羁绊正在努力的自己,哦,还有小杀杀。」
见犬夜叉沉默地穿好上衣后,又凑到了暖烘烘的碳炉前,苍月想起了犬夜叉之前说过的话,轻皱起了眉头。
「你这怕冷的毛病什么时候开始?」
难道是这小子身上出现了她没发现的后遗症?
「一直都这样。」
「一直?那之前在外面生活这么久,难道就像现在这样突然跑到别人家里借碳炉取暖啊?」
「怎么可能会有人家让我进去…」
「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忍着忍着就过去了。」
苍月心底倏地泛起微弱的浮动,对着现在能这般毫无波澜,说着曾经难受的事的犬夜叉,她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沉默地看了对方一会儿,开口道。
「…别是被那乌风影响就成,所以你真的忘了那时候做了什么梦。」
「你们到底是要问几次啊,就是忘了,忘了!」
看着犬夜叉摆脱了沉闷的情绪,活泼地炸毛起来,苍月呵呵笑着。
「好啦,发什么脾气,真是的,不过真忘了也好,毕竟那东西送入梦境的记忆虽然确实是曾经真正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事请,但大多都不是好事。」
乌风来时做的梦,真的都是过去真实发生的?「」
「是啊,我所知道的,曾经记载在册的,乌风带来的没有一次不是让人觉得难过痛苦的过去,也因为是真实的事迹,所以才会轻易让人崩溃。」
「…老太婆,你也遭遇过让你崩溃的事?」
犬夜叉见苍月没接着回答自己,反而安静了许久,目光开始聚集惹人寂寥的空洞,然后缓缓开口:
「当然遇过…直到现在我还在为此而赎罪的活着…」
***
「犬夜叉呢」
没有如往常般在药庐里发现犬夜叉的踪迹,杀生丸对这种预料之外的变化有了一丝焦躁。
「早走了,看来今天你迟到了。」
苍月把犬夜叉落下的羽氅递给了杀生丸,而她那外甥,仅仅只对她点头示意,连一声问候都没有转身就走。
「哎呀,现在这小子也会着急啦。」
直到那白色身影在大片火红中消失,苍月才走回了屋里,没有选择回到案上继续掏弄那些药草,反倒走向刚才被犬夜叉翻弄的书架上。
书架上满满的医书,还有一些除医书之外的书籍,有一小部分留下了被翻阅过的痕迹,并不工整地被摆在书架上。
稍做了整理后,苍月走到了最角落,打开书架边角的暗格,抽出了一本薄册。把薄册拿在手上许久,苍月才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着,直到最后一页,那一页枯黄的纸上写着红衣半妖的名字,张扬且执拗地停驻在她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