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这么说，妈妈，”衣身面上的表情可谓丰富至极——惊愕、高兴、不可思议、得意洋洋、难以置信、窃窃欣喜，“我其实不是十二岁，而是十五岁！是不是？妈妈！”

瑟西夫人瞅着养女一脸蠢兮兮的样儿，顿觉哭笑不得，“你的关注点。。。。。。可真特别呢！”

“哈哈！”衣身兴奋地跳起来，轻巧地扯着裙摆在原地连转了好几圈，“哈哈哈哈！原来我比乔纳森年长啊！哈哈！其实，我是姐姐呢！嗯，乔纳森小乖乖，以后还是让姐姐我来照顾你吧！”她故意把嗓门压低放粗——仿佛这样才能彰显出成年人的沉稳，而小孩子只会尖着嗓子吱吱乱叫。

一直以来，乔纳森都以哥哥的身份自居，曾经干过不少让衣身愤怒地直磨牙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而今，一朝翻身，衣身开心地恨不能放声高歌。

嘴里叨叨着“原来我已经十五岁啦”，可单看一举一动只怕还不到十岁——瑟西夫人哭笑不得地瞅着衣身。原本伤感的气氛，被她蹦蹦跶跶地这么一闹，立马消散了不少。

“是的，我的宝贝儿！”瑟西夫人一把扯过转圈转得发晕的衣身，搂紧怀里，“不过，你这个儿头，可离十五岁的大姑娘还远着呢！所以，无论妈妈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好好吃饭！多多吃饭！记得吗？”

“知道啦！”衣身欢快地大声回答。

“可是——妈妈，她为什么要那样做？您问过她的吗？”

是啊，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每一位母亲，不都希望孩子快快长大吗？她为什么要施法压制衣身的骨骼血脉呢？难道她不想衣身快快长大？

瑟西夫人重重叹了口气，茫然地摇头，“我问过了，你的生母却没有回答我。她只说，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衣身不明所以。

“是的，她是这样说的。”瑟西夫人的眸光中带着几分轻愁，“不过，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因为，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对你的爱。她一定很爱你的，宝贝儿，甚至比我还要爱你！”

“妈妈——”衣身只觉得鼻端酸溜溜的，想流泪。头顶心传来温软的触感，那是养母在轻抚自己的头——小时候，养母总会一边这样抚摸着她，一边笑嘻嘻地说“黄毛丫头”。

“她虽然解除了对你的骨骼和血脉的封印，可同时，又对你的这里动了手脚。”瑟西夫人轻轻点了点衣身的脑侧。

衣身吓一大跳，“什么？她封印了我的脑袋？”

她随即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难怪我这么笨！难怪我学习魔法总差劲儿！原来是她陷害我呀！”

衣身直起身子，气呼呼地叉腰。

“没有的事儿！你可别瞎猜！也不许瞎说！”瑟西夫人佯怒地点了下衣身的鼻头，“你生母那么爱你，怎会会伤害你呢！”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衣身受够了“魔法笨蛋”的称呼，心里委屈极了。

“你的生母并没有封印你的智力，相反，她是往你脑袋里添加了点儿东西。”瑟西夫人解释道。

“什么东西？”衣身微微昂起下班，一脸的不服气。

养母却笑而不答。

突然，福至心灵的衣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想起了那个梦。

那个在云海里徜徉，有许多许多方块字乱蹦跶的梦。

从那个梦里醒来后，她就无师自通地认得了许多中文。

念及此，她不由捂住嘴，喃喃道：“我的妈呀！那个梦。。。。。。该不是她放到我脑子里的吧？”

一瞬间，长久以来的困惑，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都有了答案。

“她说，不管你长大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可身为你的母亲，还是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来处。如果，我是一个东方人，或许还能教你些什么。可是，很抱歉，我只是个愚笨的西方小精灵，完全做不了什么。。。。。。”瑟西夫人搓着双手，满脸歉意。

“不，妈妈！您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了！我都不晓得该怎么感激您呢！”尽管前一刻还叫嚣着要做乔纳森的姐姐，可一转眼，衣身又恢复成喜欢在养母怀里撒娇的小孩子。

“不，亲爱的，要说感谢，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瑟西夫人是多么希望怀里的孩子永远长不大，永远是那个只会依赖她的小婴儿呀！可是，时光总是向着一个方向无情地流淌，任谁也无法挽留。

在衣身懵懂无措的眼神中，瑟西夫人的微笑中满是感慨。

“我的亲人在一夜之间都死了。而三年的流浪生涯，却依然未能挽救我日渐颓废的灵魂。我甚至在怀疑——怀疑自己、怀疑世界、怀疑一切。在你母亲找到我后，尽管我接受了她的托付，可那时候，纯粹是为了报恩。”

“然而，谁能想到呢？从此以后，你就成了我的天使，救赎我的天使。”

瑟西夫人的声音渐渐低沉。她陷入了对往昔的美好回忆。

“虽然，对外，我表现的像个严肃寡言的妇人，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养孩子。嗯，也不尽然。。。。。。”她侧着脑袋慢慢思索，“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因为太小，还不能进入主人家的大宅里服侍，我母亲也会让我照顾弟弟妹妹们。不过，小精灵嘛，还能怎样？只要有口吃的果腹有片破布蔽体，便足够了。说实话，养活小精灵，比养猪都容易。后来，为了更好地服侍主人，我学习了很多技能。课程里，就有如何服侍贵族小姐。不过，由于主人并没有女儿，所以，我学习到的技能并没有用场。”

“而你的到来，终于让我的那些过时的本事，有了用武之地。我又开心又紧张，努力地回忆着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课程——要知道，当年我的考试成绩可是最好的！我生怕有一丝一点的遗漏，从而耽误了你的教养。”

“我按照那些所谓的‘贵族小姐’的教养方式养育你，不过，亲爱的，你可真不配合，事事跟我对着干。”说到这儿，瑟西夫人无奈地耸耸肩膀，两手一摊，满脸惆怅。

而衣身则早已笑得乐不可支，像个球一样在宽大的床上滚来滚去，然后一头滚到养母怀里。

时间是最好的过滤器，总能过滤掉那么让人气恼的东西，只留下美好开心的记忆。

母女俩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年小小的衣身为了抵死不穿拌脚的蕾丝长裙而闹出的各种幺蛾子，不由相视一笑。

“一年一年的，你用快乐消磨了我的痛苦。当我面对各种挑战和困难时，只要想到你，就会无所畏惧。我的灵魂中不再有悲伤和绝望，暴戾和厌倦也离我而去——所以，我要感谢你，我的宝贝儿！是你，让我体会到了生命的快乐——而在此之前，我的生命中都是各种各样的痛苦和伤害。”

“亲爱的，你是我的天使！”瑟西夫人的双眸，清亮如潭中明月。

“那么，妈妈，她走之前，没说什么吗？”

瑟西夫人一下就明白了衣身话中的未尽之意。她深深瞅了养女一眼，“是的，她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也没有说要再见你的话。当我追问时，她只留下几个字——‘随缘吧’。哦，这真是个奇妙的字眼儿——到底什么是‘缘’呢？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她苦恼地晃晃脑袋，栗色的大波浪长发如闪亮的瀑布般起伏摇摆。

“她是深夜离开的。直至天亮，我才发现她已然消失，只留下一封信。”

“信？”

“是的，厚厚一封信。”瑟西夫人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以显示那封信厚得像一摞文件。

而事实上，信封里的确有一大叠文件，包括——

一座城堡的所有权证书和转赠说明信、一封工作引荐信、一把妖精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以及其它七七八八的信件和公文。

望着眼前大大小小的文件，莉莉娅只觉得头晕目眩。

直至过了大半日，她方渐渐清醒过来——哦，上帝呀，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呢！

城堡的所有权证书是真的，引荐信是真的，保险柜的钥匙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按照信里的吩咐，莉莉娅先去一家小银行，将指定账户中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当然，钱不算太多，可足够支撑她做一些事了。

凭借着这些钱，她办理了城堡的所有权更换，成为这座城堡的新主人——从此，她就有家了，有个可以真正属于自己的落脚之处了。

然后，她又急匆匆地赶往妖精银行。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只简陋而结实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支精致绝伦如冰似雪的白色瓷瓶。

再然后，她又按照信中指引，找到哈克里特魔法学校。在那里，她拜访了久违的故人——普鲁迪校长。

普鲁迪校长仔细读完引荐信，严肃地对她说：“莉莉娅——啊不，瑟西夫人，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虽然云仙子引荐您来魔法学校任教，可我必须实话告诉您，这份工作对您将是巨大的挑战。”

他望着被自己话语中的“您”而惊吓到的瑟西夫人，沉声道：“您愿意接受挑战吗？你愿意面对困难吗？您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