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从第一次磕磕绊绊地吟唱出魔法咒语，到而今手捧白金色封面的中级魔法师证书，莉莉娅花费了足足十年时间。

至今，她还犹自记得那个笨拙的自己，在普鲁迪校长不厌其烦地教导下，反复练习，终于哆里哆嗦地念出了易容咒语。

白芒如流星一闪即逝，小精灵莉莉娅原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高挑健美的姑娘。

“嗯，不错！”普鲁迪校长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还有点小小的瑕疵，可是，第一次就能有这样的效果，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啊！”

“真的吗？”莉莉娅不敢置信地望着镜子中的姑娘，双手用力揉捏着自己的面孔——当然，镜子中的姑娘亦做如是，一张俏脸被揉得七扭八歪。

“你有着很好的魔法天赋！莉莉娅，要努力呀！”

这句“要努力呀”，像火炬，像路标，像风雪夜里领路人的呐喊，指引者莉莉娅向着目标一步一步前行。

如今，她用了十年时间，通过了魔法学徒的考试、初级魔法师的考试，以及中级魔法师的考试。她的目标，正在变得越来越近！

“校长先生，我还要继续去考高级魔法师的证书吗？”莉莉娅兴奋地舔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她曾经翻阅过高级魔法师的考试复习资料，觉得并不是很难。她相信自己只要多加练习，将几处短板加以弥补，要成为高级魔法师并非不可能。

然而，普鲁迪校长竖起食指，做了个“适可而止”的动作，“不，莉莉娅，到此为止。”

“为什么呢？我觉得我可以的！”莉莉娅不明所以。

“看看你的考试成绩——从魔法学徒到中级魔法师，你只用了七年时间。这样的速度，于一个人类而言，实在是太快了些。如果你在短时间内成为高级魔法师，一定会引起某些人的关注。而你应该晓得，过多的关注并不是好事——尤其是，当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时。”人生阅历极为丰富的普鲁迪校长沉声道。

“我想，如果我以高级魔法师的身份去结识那个人，应该会比中级魔法师更容易得到他的尊敬吧？”莉莉娅有些不甘心。

“不，你多虑了。依你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向那个人提出任何要求。相信我，我的孩子。你不要过高地估量一个人——哪怕他是个贵族，在利益面前依然会将腰身弯得很低。”

“利益？可我能给他什么利益呢？”莉莉娅因着普鲁迪校长的话而陷入深思。

莉莉娅迫不及待地想去“赎买”她的家人。

临行前，精灵王白桑召见了她。

“伟大的王，感谢您的仁慈和慷慨，我才能走到今天。”而今的莉莉娅，气质沉静稳重，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满怀忐忑和不安的小精灵了。

“你的成绩超乎我的想象，我为你而感到高兴。”白桑夸赞道，随即话锋一转，“你是精灵族的骄傲，甚至可以说是小精灵中的第一人。不过，你此去，万不可被人类的甜言蜜语所迷惑，不要忘记你的初衷，不要忘记你的本心，不要忘记你曾经经历过什么。”

“伟大的王，谢谢您的提点。我不会忘记的。”

“不，不要这么轻易说出‘不会忘记’。”白桑的眸光越来越沉重，令莉莉娅感到背负巨石般的压力。

白桑沉吟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抬起头，直视着墀下挺拔的身影，“莉莉娅，你知道精灵王白涯的故事吗？”

“我知道。正是在精灵王白涯的领导下，森林精灵通过三十年的抗争，才最终获得了解放，回归森林。”

这是每个森林精灵都知道的故事，在森林的每一个角落都广为流传。当年莉莉娅住在图米亚森林时，几乎天天都能听着可爱的森林精灵孩子们拍着小手唱歌：“——白涯！白涯！最伟大的森林之王！他庇护着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将幸福和安宁送到风儿可以吹到的任何地方——”

她迷茫望着精灵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那你是否知道，同为人类所奴役，为什么小精灵选择了忍耐，而森林精灵却选择了反抗？”白桑的眼中似乎藏着雪亮的剑锋，顿时令莉莉娅不知所措。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你并不清楚，是吗？”白桑无视着莉莉娅的尴尬而纠结，语气冷得像万年寒冰，“因为，我们森林精灵所遭受的凌辱，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众所周知，四大精灵中，森林精灵最为俊美出色。他们的身材挺拔如玉树，腰肢柔软如青蔓，银色的长发仿佛闪亮的瀑布，而最为令人迷醉的双眸，如琉璃，如琥珀，如最剔透的翡翠——这世上最最珍贵的宝石，都不足以形容森林精灵璀璨迷人的眼睛。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于森林精灵而言，意味着他们出色的外貌是其陷入灭顶之灾的根本缘由。

人类将森林精灵掳掠，当然不是为了让其端茶倒水——这等粗鄙的活计，怎么能让如此纤纤美人儿来做呢？

于是，他们将森林精灵送去乐坊、高级妓院。。。。。。各种各样的奢靡销金窟，以及达官贵人的私家庄园里。森林精灵们被迫涂脂抹粉，簪花戴翠，成为供人取乐玩弄的对象，肆意凌辱。

原本紧握弓箭的手指被涂上鲜红的丹蔻，原本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鸟儿鸣叫的嗓音，却被迫唱起香艳的靡靡之音。他们本该反抗——然而，腕骨被打碎，腿筋被抽掉，他们手不能提足不能跑，只能成为娇弱的禁脔。

森林精灵遭受这样的欺凌，长达百多年。直至一个叫白涯的森林精灵，他用挽起银发的簪子刺穿了主人的喉咙。

自此，三十年不屈不挠的抗争开始了。

这其中，无数的森林精灵死去了，可更多的森林精灵获得了自由。鲜血和尸骨交织而成的道路，固然血迹斑斑，却能令后继者永远怀念。

而今，距离森林精灵重获自由已经过去三百年了，可森林精灵们却永远不会忘记那黑暗如永夜的过往。

那是沉重的包袱，锥心刺骨，却在时刻警醒现今的森林精灵！

莉莉娅听得目瞪口呆。

她从不晓得，原来森林精灵会有这般惨烈的过往。

“你是不是以为，森林精灵忍无可忍，才奋起抗争；而小精灵所遭受的压迫要少得多，所以才选择了放弃抗争。而是吗？”白桑冷冷地盯着莉莉娅，似乎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你根本不知道你的祖先——荒漠精灵和草原精灵，经历过什么。”

“四大精灵中，荒漠精灵和草原精灵，最早为人类所捕获。他们将草原精灵送去荒漠，让荒芜的戈壁和死寂的沙漠，变成水草丰美的草原，成为属于人类的遍地牛羊的牧场。”

“人类又将荒漠精灵送去草原，让千里草原一夜之间变成荒凉的戈壁滩，成为纵横千里的死亡地带，以阻拦敌国的攻伐。”

“荒漠精灵和草原精灵的人数本就不多，哪里经受得住如此高强度的辛劳？很快，这两族精灵死伤泰半——他们是活活累死的。剩下为数不多的，则被人类瓜分，豢养为家奴，子子孙孙，世代为奴。”

“这，就是你的祖先们所经历过的。”

“那么，水精灵呢？”莉莉娅一脸木然地轻声问。

“水精灵？哦 ，这是个秉性刚烈的族群，宁死也不肯俯身为奴。而且，由于人类捕获水精灵后豢养方法不得当，没有一个水精灵能够活下来。”

“水精灵，是四大精灵族中，最早灭绝的。接下来，就是荒漠精灵和草原精灵，他们悉数被人类捕获，成为改变自然的苦力。而他们的后代以小精灵的面目存活下来。至于森林精灵——如果没有伟大的白涯，或许我们还在悲惨地噩梦中无法醒来，又或者，全！族！灭！绝！”

白桑一字一顿，仿佛千斤重锤，击打着莉莉娅的心脏。

“我告诉你这一切，是要提醒你，不要被人类的谎言所蒙蔽，不要被人类的谄媚而迷失了方向。尽管我们依然还与人类保持着交往，可是，我们的警惕，永远不能放下！”

“此去，你会面对人类无数的甜言蜜语。你还年轻，或许会被他们竭尽所能的奉迎而迷昏了头脑。可是，无论如何，在你的心底要有一丝清醒。”

“你懂了吗？莉莉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