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莉莉娅接纳了普鲁迪校长的建议，搬去了距离图米亚森林约一百英里的葵花小镇。

在小镇上，莉莉娅的身份是小贝壳面包店的老板娘珀利太太的外甥女。

珀利太太对前来选购面包的熟客解释道：“我的姐姐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可偏偏她嫁了个酗酒的混蛋！姐姐过世后，我就把小贝壳接过来照顾，以免她遭受那个酒鬼爹的虐待！”

正犹豫着晚餐该选果仁面包还是茴香籽法棍的史密斯太太，充满同情地感慨：“你可真是个善良的姨妈！上帝会保佑你和小贝壳的！话说今天的果仁面包是不是有点小啊？你没偷工减料吧？”

珀利太太登时瞪大了双眼，高声怒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是诚信店家，从来不干那种道德败坏的事儿！”

“好吧！相信你！”没能借机让珀利太太让出点儿好处的史密斯太太悻悻然地嘟起了肥厚的嘴巴，眼珠一转，又道：“接来了外甥女，你难道不庆贺一下吗？这样吧——给老顾客打八折，如何？这可是多么好的庆贺活动啊！”

珀利太太“嗖”地一下从对面胖女人的手里夺回了面包，高昂着下巴，严词拒绝，“休想以小贝壳的名义占便宜！我们小贝壳可没吃你一块面包没喝你一口水，凭什么白给你好处！你个贪婪的家伙，真是可恶！”

史密斯太太虽然也号称是葵花小镇上的“铁嘴钢牙”，可面对珀利太太的锋利言辞，也只能败下阵来。她一边抱紧怀里的面包篮子，一边悻悻然地转身回家，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小气鬼。。。。。。吝啬的臭女人。。。。。。”

目送着老客户步步远去，珀利太太这方扭过头，对着屋角幽暗处低声道：“亲爱的，委屈你了！不过，别生气，只是暂时借用你的名字！你该晓得，你才是我心里真正的小贝壳——爱你呦——”说着，她冲着屋角抛去一个飞吻。

屋角处，一只纯黑的扇贝轻轻张开了缝隙，仿佛咧开微笑的嘴角。

夜晚。

暮色笼罩了小镇。随着一盏盏灯光熄灭，小镇陷入了平静。

珀利太太准备好了明天一大早烘焙面包的食材，又检查封闭了店铺的门窗。这方捶着腰疾步走到屋角，双手捧起黑扇贝，同时招呼着莉莉娅：“早点休息吧！明天你不用早起，多睡一会儿！你还是个孩子呢，要休息好才能长个儿！”

莉莉娅双手曲到脑后，十指灵活地梳理着卷曲的长发，将它们梳理顺滑了，编成个松松的大辫子，一晃一晃地垂在腰后。

“我不累，姨妈！”莉莉娅轻快地回应。她抢先几步走到珀利太太前面。待得珀利太太走进她的卧室，莉莉娅已经双手端着一大盆清水站在门口，笑眯眯道：“姨妈，今天我来给小贝壳洗澡吧！”

“啊？不，不用了——亲爱的！小贝壳是个别扭孩子，得当心他发脾气——哎呦！”一不留神，珀利太太的双手被捧着的扇贝偷偷咧开的缝隙狠狠夹了一下，当即痛得大叫一声。

“你这臭丫头，脾气越来越坏了！”珀利太太嘴上痛骂着，可手掌却温柔地抚摸着扇贝，仿佛母亲在温柔地安抚使小性子的孩子。

终究，给小贝壳洗澡的活计，还是由珀利太太亲手完成。

回到自己的卧室，莉莉娅并没有疲惫地瘫倒在床上。相反，她精神奕奕得很呢！

就算在面包店里站上一整天，她也没觉得有多累。相较在原先的主人家辛苦干活儿的强度，这点儿工作量，真不算什么。

她坐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对面镜子中的女孩儿——都一个月了，可每每看到这张脸，她依然无法克服心中的怪异感觉。

栗色的卷发，清秀的眉目，墨绿色的眼珠，笔直的鼻梁，还有，修长的脖颈，比例匀称的身材——镜中的女孩儿，是个长相讨人喜欢的人类姑娘。莉莉娅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天看到这样的自己！

她抬手摸向自己的面颊。已经一个月了，掌下肌肤的触感和面孔的曲线，不再陌生。她轻轻摩挲着下巴，仿佛在触摸另一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真正适应这个外貌，这个身体。半年？一年？还是更久？直至此时，她才真正理解了普鲁迪校长的那句话——“要想与人交往，你得先当成一个人。”可是，貌似当人好难呀！

先前在主人的大宅里时，她只是个服侍人的奴仆。自奴仆的角度仰视人类，总是不真实的，带着明显的变形。尽管她知道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会怎样一颦一笑，可她终究是旁观者——所以，她永远也挤不出那样的笑容。

可是，她不会做出那样的笑态，就无法取信于人，无法向对方显示自己的身份。那么，她后面的谋划，又怎能实施下去呢？

所以，睿智的普鲁迪校长，修证了她的计划。

“与其你伪装成一个贵妇人，勉为其难地同人周旋，不如以魔法师的身份，获得对方的尊敬。”普鲁迪校长听取了她的想法，沉吟良久后，方缓声道。

他的声音悠长而轻快，带着些许老年人的浑浊嗓音，却无端地令莉莉娅慌乱的心神平定下来。

“小精灵也能成为魔法师吗？”莉莉娅深深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拼命地抖来抖去，像个焦灼不安的兔子。

“当然！学习魔法可从来不是人类独有的特权。只要是这个世界的生命，无论是人类、精灵、兽人，抑或其它，只要有一颗努力求学的心，魔法的大门就会慷慨地向他敞开。莉莉娅——”普鲁迪校长弯下腰，尽量平视着眼前的小精灵，“既然身为精灵，我相信你的魔法天赋一定不逊于人类。只要你愿意面对挑战，保持一颗勇敢无畏的心，你就能成为魔法师。”

莉莉娅慌乱地绞着手指，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惶恐，“真的吗？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地可以成为魔法师？”

——须知，魔法师的身份，就算是她原先那个傲慢的贵族主人，也仰慕得紧。如果——如果，她成为了魔法师，那么，当她提出要买奴仆时，贵族主人定然不会拒绝吧？

“莉莉娅，你要有自信哟！”一旁看热闹的精灵王白桑，似乎不大满意小精灵的妄自菲薄，提醒她道：“精灵一族本就比其它种族更易感应到魔法元素。这是精灵族血脉独有的优势呀！”

“的确如此！”到底是教书育人多年，即便莉莉娅不出声，普鲁迪校长也能从她的神情中看到她的内心，耐心地解释道：“魔法元素藏匿于自然界。要想操控魔法元素，进而有效地施展魔法，就需要魔法师能够灵敏地感应到魔法元素，并且将其聚集成力量。精灵是自然女神的宠儿，天生便具有敏锐的自然感知能力，所以，森林精灵操控植物的能力无出其右，而荒漠精灵则能飞沙走石，草原精灵可以轻易地让千里草场瞬间鲜花盛放。这些，都是因为精灵杰出的血脉呀！”

莉莉娅怔怔地望着老者，眼中满是震惊。这是她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精灵杰出的血脉！

杰出的血脉？

雾气渐渐笼上她的双眸——一直以来，世人都鄙薄地将小精灵骂做“天生的贱种”，就连小精灵自己，也是如此认为。可是，现今，有人说，小精灵也有杰出的血脉——天呐！天呐！一个声音在莉莉娅心地狂吼——原来，我不是天生的贱种！

普鲁迪校长说，他有个朋友，是位能干又聪慧的夫人，就住在距离图米亚森林不远的小镇上。这位夫人开着一家面包店，正需要一个能干的助手。

“她是位善良又热心肠的女士，想必会乐意帮助你。我相信，在她的帮助下，你一定很快就可以融入小镇的人类中，并且学会如何做一个人。”普鲁迪校长摸了把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卷髯，“不过，她有个女儿，有点任性呢。”

后来，莉莉娅才晓得，原来，这个“有点任性”的小姑娘，就是那只纯黑色的扇贝。

今天是7月6日。一大早，就看到新闻说歌手李玟轻生过世了。

在这个嘈杂的世界，生命似乎变得轻忽，几十年的欢乐痛苦只在一瞬间就化作了单薄的几行字。

踟蹰行进在人生旅途中的人，都有自己无法说出的悲喜。如果不能超然世外或者和光同尘，兴许就会被悲喜吞没。人生路漫漫，有时候不一定是走不下去，只是因为厌倦了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纱地活在这个世上，还是远远地走开，又有什么区别呢？

致李玟：希望在另一条道路上，有鸟语花香，见之心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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